CNC苍蓝暮光 OF1D-EP2：溯源（10）

OF1D-EP2：溯源（10）

【就某些情况而言，我们违反了自由原则。是的，如果人们按照容克和华尔街的理念来理解自由，那么情况确实如此。但我们对自由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对自由的理解与整个白色国际世界不同——他们认为自由是做任何事情而不考虑社会利益的权利。只有埃瑟林分子和百万富翁才需要这种自由。】——尤里·纳尔莫诺夫，1962年。

……

时间机器——被广泛认为拥有改变世界历史的强大力量，也是麦克尼尔起初踏上这旅途的最终目标之一。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和时间机器有关的研究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已经开始，超时空传送仪的问世更是给了时人以无限希望，但直到21世纪70年代，人类也未能发明出真正的时间机器来。如今，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听说这里拥有能够改变历史的神奇时间旅行科技的麦克尼尔内心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涟漪。也许他距离用同样的方式拯救自己的世界依旧遥远，但他可以尝试着先去拯救其他处于危机中的平行世界……前提是罗根的推断正确且他们能够幸运地从马卡洛夫或其他人手中夺来那时间机器。

“你已经站在这里发呆有几分钟了，迈克。”在前方监督向马卡洛夫一伙移交相关资料的罗根返回麦克尼尔身旁，警告麦克尼尔不要让他们和马卡洛夫之间的临时结盟引起过多不必要的关注，“只要这里在场的任何一人记录下你和维甘军并肩作战的画面并将其公布……你就会永远失去以合法身份为地球联邦军服务的机会。”

“艾纳斯少校和德雷斯少校都是聪明人，再说他们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麦克尼尔仍然有些迟疑不定，他感激罗根凭借着先声夺人的判断成功地说服了马卡洛夫与他们保持合作关系并单方面提供情报，但这也意味着马卡洛夫等人拥有麦克尼尔无从想象的优势。“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功地发明了时间机器，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促使马卡洛夫利用时间旅行技术回到A.G.二世纪。准确地说，在那个时代发生的重大危机可以追溯到这个时代。”

“我还以为你在怀疑【时间旅行】本身。”罗根大惊小怪地说，他一直担心麦克尼尔根本不接受这么荒谬的想法，毕竟这是他们在十几次旅行中首次接触到疑似和时间旅行有关的线索，“把其他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排除掉后，剩下的答案看上去再异想天开也终究是最贴近实际的那种。”

“也有可能是我们考虑得都不够周到。”虽然麦克尼尔不太信任必然另有图谋的马卡洛夫，他仍然决定信守承诺、将从欧万殖民卫星残骸内获取到的残存资料复制给马卡洛夫一份，以换取马卡洛夫向他提供的有关【精神空间】的重要情报。“还有一点，我并不太希望我们频繁地和马卡洛夫接触……可如果他是因为在未来发生的某个无可挽回的危机才回到现在的，那我们又不得不同他合作。”

“又或者那危机本来就是我们造成的。”罗根意味深长地说，像他们一样的挑战者尽管被赋予了拯救人类文明的使命却未必一定能够做出有利于人类文明摆脱危机的事，而且这和当事人的主观意愿无关，“好消息是，我打赌他们缺乏渗透进入人类社会——至少是地球联邦一方——的手段，不然他们也不会默默无闻躲在这种鬼地方了。我们的优势在于，不仅当代的资料掌握在我们手中，过去太空殖民地国家战争时期的情报也一样。赶在他们挖清这个时代的秘密之前，尽可能从他们手中套出和未来有关的情报才是明智之举。”

小埃利亚斯似乎还不知道麦克尼尔等人和一伙疑似维甘军的不速之客达成了临时合作协议并共同搜索废墟的事，他只是焦躁不安地命令船队继续沿着欧万殖民卫星巡逻、布置防线，以便在新的不速之客抵达后尽快以有利态势迎击。在此期间，船队指挥部数次联络麦克尼尔等人，催促他们尽快结束搜索工作并返回，而麦克尼尔则以废墟内仍有大量线索可供挖掘为由拒绝立即撤回船队。

他必须先得到马卡洛夫掌握的仅有马卡洛夫等人知情的那些重要情报。

结束了对明日野家族老宅子附近建筑区的搜索工作后，众人把目光转向了欧万殖民卫星的其余建筑区。他们竭尽全力地寻找着任何看起来保存完好的电子设备，并试图尽快修复这些电子设备以便从其中找到误打误撞地记录下的那些过去的踪迹。尽管德罗等人有理由认为新一轮搜索行动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当麦克尼尔和马卡洛夫不约而同地要求各自的手下去往殖民卫星其他区域时，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从了上级的命令。

“这些殖民卫星内存在一个强大的AI网络系统，它和邻近殖民卫星上以及地球上的类似系统构成了一个整体，通过不断地采集人类社会活动的数据来提高自己的服务能力，从而为地球联邦的公民们提供质量更高的生活。”麦克尼尔飘在明日野家族老住宅废墟前方不远处，向马卡洛夫介绍这个时代的外太空殖民卫星基础设施，“既然你关心过我们的一举一动，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久之前的表演。”

“爱丽舍-7的展览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听说每一个游客都会在其中看到完全不同的画面，那画面又因每一名游客的性格而有所不同。”马卡洛夫对麦克尼尔和吉尔斯等人参与重建的主题游乐园赞不绝口，说那显然有助于设计一个更加深入面向单兵的模拟作战系统，“平心而论，我虽然没有到场亲自体验，我的一些商业伙伴倒是对你们的杰作赞不绝口。遗憾的是，它让我马上联想到了持续困扰着我们的……你们管它叫什么？”

“【精神空间】，暂时如此。”

马卡洛夫嘀咕了几句俄语，而后继续同麦克尼尔闲聊了起来。他对麦克尼尔说，自己和自己的手下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就开始被精神空间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幻觉困扰，而且他们最近身不由己地陷入和现实世界难分难解的精神空间的频率有明显上升的趋势。正是这种无法控制的异常现象迫使马卡洛夫决定中止在地球联邦建立社会关系网络的行动，然而把群体隔离在外太空又反过来加剧了精神问题，许多人员因时常无法分清现实世界和精神空间而精神错乱。对此束手无策的马卡洛夫表示，他从未听说过维甘军被这种精神疾病困扰。

“奇怪。”麦克尼尔考虑着自己该对马卡洛夫有所保留，问题在于他们双方都无法单独探明精神空间的本质，“我一直以为精神空间是使用X-Rounder能力增幅头盔的副作用，是维甘人用某种方式控制了头盔的结果。照你这样说，受害者就只有我们而已，而你和你的人甚至不需要启动X-Rounder能力增幅头盔也会陷入幻觉中。”

“世上总会发生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奇怪到就连上帝也不见得能说清楚。”马卡洛夫尴尬地说，这也是他在和麦克尼尔等人遭遇后一直保持克制并在麦克尼尔主动抛出橄榄枝后选择立即响应的原因，“当我们陷入精神空间时，来自现实世界或精神空间的任何损伤都会以更为致命的方式反馈出来。被只存在于精神空间里的那些怪物撕碎和在陷入精神空间时被外界的子弹打死会导致同样恐怖的塌方。我倒是不介意利用这种现象去打击我的敌人，前提是我自己有能力控制它而且不会成为受害者。用无法控制的武器战斗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看不出来你也这样懂维护大局了。”麦克尼尔调侃着说，他猜想马卡洛夫在过去的冒险中肯定学到了许多，“可就你四处传播其他挑战者的个人情报这点而言，你更像是个唯恐世界的混乱程度有所下降的战争贩子。挑战者群体之间的猜疑因你的所作所为而日渐放大，并且很有可能滑向无差别敌对。我想你可能记得或已经忘掉了一个名叫大卫·欧、常用代号为Zero或赛佛的男人，他从你手中得到了和我有关的情报并借此在之前的某个平行世界中先发制人……剥夺了我以正常手段反抗暴政的所有机会。”

脸颊相比麦克尼尔熟悉的样子微胖了些的黑发俄罗斯青年笑了，言语中从未掩饰对麦克尼尔本人鄙夷和敬佩并重的复杂情绪。“您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您成了受害者，如果您是这种情报交易的受益者，想必您就不会这么说了，麦克尼尔。”说着，他指挥在一旁保持警戒的手下开火，命中了远方的废墟中探头探脑地爬出的黑色不明生物，那怪物马上撤回了阴影之中。“至于大卫·欧……他和你一样，是个让我很感兴趣的人。一个美国人，一个自始至终做着所谓捍卫自由事业的人，却从骨子里鄙视自由并崇尚古老的贵族权威，他的精神错乱和虚伪恰如你们这个群体一样，但他最终明确了自己的本意。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我才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现在怎样了？”

“被我杀了。”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补充了一句，尽管并未见证大卫·欧最后时刻的他是从王翼阳口中辗转得知真相的，“那家伙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把我的情报继续传播给其他人，我不能允许这风险扩散，更别说他本是我的敌人。”

“那真遗憾。”马卡洛夫黑着脸说，他还以为大卫·欧日后和麦克尼尔相见时有能力让麦克尼尔认清各自的本质，“看不出来你仍然如此顽强地坚信着你曾经认可的一切，怪我当时对你的判断有误。”

“所以……”麦克尼尔仔细看着全息投影中马卡洛夫如今的尊容，他总感觉这张看上去莫名地憨厚的脸比以前少了些什么，“还是老问题，你是怎么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以前他通过长达两年的暴饮暴食成功地——”

那边的麦克尼尔和马卡洛夫唇枪舌剑地交战着，两人一方面费尽心思从对方口中打听情报、另一方面也聊了些半真半假的经历。这边的德罗等人则在罗根的指挥下尽心尽力地搜索着欧万殖民卫星残骸的每个角落，争取不放过任何有助于提取资料的电子设备。担心士兵们失去搜索动力的罗根不断地给众人打气说，维甘侵略战争爆发以来地球联邦军曾经多次出现过大量军事机密资料泄露到外太空殖民卫星网络（尤其是月球圈网络）的事故，兴许欧万殖民卫星就有些在维甘军的袭击中幸免于难的设备保存着当时的珍贵记录。

不过这些话并不能帮助参与搜索的联邦军士兵们提振士气，反而令士兵们更加泄气了。每当士兵们回忆起以前的重大信息安全事故，他们都会为相关责任人未能得到严肃惩处或联邦军干脆推了个莫名其妙地自杀的替罪羊来承担后果而感到无奈。正当众人的抱怨声此起彼伏时，德罗站出来平息了异议，凭借自己在行动队之中建立的威信说服战友们继续进行搜索工作。

“谢菲尔德中尉，联邦军有许多让我们大家看不下去的弊病，但专注于批评这些缺点只会让我们忘记真正的敌人是谁。”德罗没有忘记指责罗根疑似动摇军心的讲话，“联邦军是我们的军队，纵使有成千上万个不堪入目的缺陷，也要由我们去改变它。不然，等到维甘军赢得了这场战争，我们就再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只需要叫我【罗根】就行。”罗根似乎完全不在乎德罗对他的敌视，只是向德罗强调以后要更改称呼，“此外，值得你在乎的是我们这些士兵们的心理健康而不是我的发言。不然，他们本该更加卖力地工作而不是产生些莫名其妙的联想。”

在两伙人马四处搜索期间，完成了布防工作的小埃利亚斯再次向麦克尼尔等人发去命令，要求麦克尼尔一行人尽快撤出欧万殖民卫星。此时，麦克尼尔正在尝试让格罗迪克恢复欧万殖民卫星的各个系统，他相信这些系统最有可能无意中记录下什么机密。除此之外，马卡洛夫始终不透漏任何同时间机器有关的情报也令麦克尼尔感到分外焦躁不安。

“什么？又要延长行动时间？他们难道以为我们可以永远逃过敌人的搜索和观察吗？”得知麦克尼尔仍然不打算返回，小埃利亚斯终于坐不住了。他又向麦克尼尔发送了一封措辞严厉的通知，让麦克尼尔立即停止所有不必要的搜索行动并专注于将欧万殖民卫星残骸变为陷阱——既然行动队已经在搜索过程中发现了敌人以此殖民卫星残骸充当中转站的证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不大动干戈地肢解或引爆殖民卫星的前提下制造些麻烦以阻止敌人再次使用它。

麦克尼尔没法顽抗小埃利亚斯的命令，只好和罗根商议做好部署陷阱的准备。他们事先规划了多种方案，其中直接破坏殖民卫星因可能导致特遣部队立即暴露并威胁地球居民生命安全而被列为只有在万不得已之时才能采用的特殊手段。具体的技术细节还需要真正权威的专家来敲定，这是队伍在出发前不可避免地辗转咨询了月球基地上一些工程师或联邦军科研人员意见的主要原因，即便这很有可能导致队伍前往L3殖民卫星群的真实动机就此暴露。

“艾诺亚中校，不必继续恢复系统数据了，刚才艾纳斯少校让我们尽快从这里撤离。”刚离开生态系统维持设施没多远的麦克尼尔不得不再次返回，他十分抱歉地告诉格罗迪克，小埃利亚斯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队伍找到这里的所有秘密，“我们会以最快速度收拾战场，您和留在这里的技术团队按照B-2软肢解方案部署陷阱即可。”

所谓软肢解方案，就是利用殖民卫星中农业区的人工重力系统（即便在完全依靠殖民卫星转动提供重力的殖民卫星中，该区域也是为数不多的应用独立人工重力系统的区域之一）和遍布殖民卫星内层的储气金属设计巨大的气体爆炸、在下一批不速之客抵达殖民卫星后直接将殖民卫星从内部炸裂，从而使得原本能够继续充当袭击行动中转站和补给点的殖民卫星残骸成为一堆对于维甘侵略者而言无用武之地的太空垃圾。相比通过能源系统炸毁殖民卫星或从外部摧毁殖民卫星等【硬肢解】方案而言，软肢解方案更加隐蔽且不大容易让人怀疑到麦克尼尔一行人，且纵使无法像预期那样破坏殖民卫星也能给日后的不速之客造成不小的伤亡。

要不是因为麦克尼尔在上个平行世界的金星圈殖民地见识到了用人工重力系统约束大量气体包裹半开放式太空殖民地的手段，他是断然不敢设想如此冒险的策略的，而格罗迪克那令人叹为观止的计算机工程技术则给方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强力保障。眼下，他得以放心地把部署陷阱的工作交给对维甘人深恶痛绝的格罗迪克，自己则和罗根一同打扫战场、回收战友们和敌人的尸体，并同样将伏兵的尸体平分给了马卡洛夫等人用于调查可用情报。

“我们之间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进行交易，是我起初无法预料到的。”马卡洛夫接受了麦克尼尔的好意，但他并未因此而主动提出多给麦克尼尔提供些情报作为补偿——话说回来，麦克尼尔似乎也没考虑过用这个陷阱直接把马卡洛夫等人困在这里。“如果困扰着我们双方的精神空间和可能存在的第三方挑战者有关，那么我们的合作恐怕要持续得比我们所能想象的极限还要长。”

“我倒希望这就是我们在这个平行世界中最后一次见面了，马卡洛夫先生。”麦克尼尔可不想多和这样的危险分子打交道，他仍然对马卡洛夫在5号平行世界的目标印象深刻，那般的执着和顽固很可能在关键时刻铸成大错。“你……还在考虑原先的理念吗？还打算在这样一个传统国家和民族的概念几乎消失的时代里去复兴你的祖国？俄语在地球联邦是种几乎消亡的语言，就连英语都在面对阿拉伯语的挑战。”

“我确实在尝试着从不同的角度贯彻我的想法。”马卡洛夫没有直面麦克尼尔的诘问，再说他也没必要回答，“倒是你，假如你像你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强烈地以实现个人或群体的自由为目标而战，那么地球联邦可能不是个很好的效忠对象。当然，我也并不觉得维甘更适合你，它让我联想到了曾经把祖国带向失败深渊的那些人。”

从废墟中撤出的德罗命令战友们时刻做好向马卡洛夫等人开火的准备，他一向不认为这些维甘人会对地球人展现出善意，即便这是由于暂时的共同利益迫使双方暂时保持一团和气。然而，直到互相把枪口对准彼此的两支队伍各自撤退到殖民卫星废墟两侧的太空港附近时，双方仍然没有再度开始交火的迹象，仿佛马卡洛夫的警告仍无形中震慑着众人。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跟他合作第二次，天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麦克尼尔是最后一个撤退的，他还必须保护格罗迪克等人安全撤离，免得行动不便的老人被困在殖民卫星残骸内某处。撤回太空港期间，他一直和罗根保持着紧密联络。“按他的说法，在必要的调查工作结束后，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些尸体全部销毁，才能避免我们在航行期间突然以宇宙飞船为单位集体陷入精神空间之中。”

“听上去不像是科学，倒像是某种瘟疫期间的避险措施同民间传说结合后的鬼故事。”罗根总体上不反对麦克尼尔的想法，但他提醒麦克尼尔，使用往大气层发射尸体等传统手段销毁尸体会导致船队马上暴露，“总而言之，我们得在宇宙飞船内部将这些尸体无害化。”

“我早已考虑到了，船队里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利用尸体。”说到这里，麦克尼尔面色沉重地说，千万不能让德罗等人知道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牺牲后会和敌人的尸体一并被无害化地利用，“……把那个全息投影系统拿出来，明天装作往地球发射个棺材集装箱，应该能安抚住他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