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升堂问案!
「他们要的未免也太多了……」卢知县皱眉道:「当年的案子过去就过去了,又翻出来作甚?本县也不是庙里的菩萨,可以随意他们许愿!」
「确实,何家兄弟的案子牵扯到上白沙的水匪,不是『有马案』可比的。」尤幕友点头道。
「那可不。」卢知县苦着脸道:「一旦查到他们头上,就得剿匪。本县手里又没有兵,还得请道台衙门派兵剿匪……」
「哎呀,可别。」尤幕友一听就头大如斗道:「每次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个两千两银子根本打不住,咱们实在折腾不起啊。」
「要是能灭了那帮水匪,本县也认了。」卢知县叹气道:「可是过去哪次不是,等官兵磨磨蹭蹭到了,水匪早就闻风而逃?最多留点老弱病残给官军邀功。然后官军一撤走,他们就回来疯狂打劫报复?」
「因为水军里就有他们的人,那边还没从泸州开拔,下白沙就先得信儿了,一百回也抓不住他们!」尤幕友愤愤道:「而且那帮官军也不是东西,剿匪从来不上心,敲诈县里却挖空心思!」
「养寇自重罢了,没了水匪,他们哪还有机会刮本县的地皮?」卢知县一捶桌子道:「奈何本县手里没兵,就只能一直受他们勒索……」
「是啊,咱们要是有支像样的军队就好了,也不用多,几百人就够了……」尤幕友说着,忽然意识到什麽,转头看向卢知县。
卢知县也不约而同看向他,显然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城里有军队呀……」尤幕友压低声音道。
「嗯,我知道该怎麽办了!」卢知县苦恼之色尽去,面上重现神采道:「狗日的马千户敢逼本县的宫,看老子怎麽反将你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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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典史都快憋爆了,他这辈子遭的日诀都没今天一天多。
偏生骂他的还是县太爷,而且还占着理,他只能老老实实听着。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说,大半夜还得在街上巡逻……
腊月的江风直钻骨头,冻得他哆哆嗦嗦,口中一阵阵喷白气,那是他在不停地骂娘……
王班头昨日被大老爷抽了鞭子,在衙门里趴了窝。其他衙役也躲得远远的,唯恐被殃及池鱼。
蒋典史正一肚子邪火没处撒,就听到前头一阵吆吆喝喝。不一会儿,两个民壮押着个头戴包耳帽的男子过来禀报:
「四老爷,这家伙在巷口鬼鬼祟祟!」
蒋典史伸手扯下那人的帽子,借着灯笼一看清他的尊容,立马拔腿就踹!
「格老子滴,你可害死老子喽!」
那人正是合江酒行的行首公孙酉。昨天苏有马被放回去,他就意识到点子扎手了。今天听说尤幕友又亲自登门探视,就知道这回踢到铁板了。
他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城里又来了三百持械山民,甚至还有正规军队……公孙酉彻底明白了,原来自己这回捅了马蜂窝!
他赶紧拿上银子,准备连夜到蒋典史府上问计,谁知堂堂四老爷竟被派去巡街了。公孙行首唯恐夜长梦多,只好找了过来。
「四老爷打死我吧,都是小人的错……」公孙酉一边立正挨打,一边哀声问道:「只求四老爷让小人做个明白鬼,小人到底惹上哪路神仙了?」
「我哪知道你惹了哪路神仙?」蒋典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过猛踹这一通,身上倒是暖和了呢。
「你他妈动手之前,自己不先弄清楚啊?!」
「肯定摸过他的底啊。」公孙行首一脸见鬼道:「就苏有马那穷酸样……请人喝酒只给喝一两,连盘毛豆都不配,说他有势力谁信啊?!」
顿一下又压低声音道:「再说去年都那样了,也没见他们有什麽反应啊?所以小人还以为,他们是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呢。」
「这回遵照四老爷的告诫,还是特意收着来的呢,哪能想到惹出这麽大麻烦?」
「你少把老子往里扯!」蒋典史瞪他一眼,沉声道:「现在木已成舟,说什麽都白搭了,赶紧想办法断臂求生吧?」
「怎麽个断臂求生法?请四老爷明示。」公孙酉就是来问这个的。
「……」蒋典史瞥他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就是那个臂。
「我?」公孙行首指着自己的鼻子。
「明天一早你就去自首,承认是你指使和顺老板娘诬告苏有马的。」蒋典史沉声道。
「非得小人吗?」公孙酉苦着脸道:「找个家养的夥计顶缸不行吗?」
「当然不行!」蒋典史两眼一瞪道:「没有人是傻子,大家装傻是因为可以装傻!现在事情大条了,不能装傻了懂不懂?」
「可是……」公孙行首愁眉苦脸,难以下定决心。
「醒醒吧,这都什麽时候了!」蒋典史拎着他的衣领低喝道:「人家都带兵进城逼宫了,卢昭业丢了这麽大的脸,你若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出来顶缸,他肯定要发飙的!苏家也不能接受!」
「你去自首,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机……又不是让你承认杀人,只是挑唆诬告而已,最多挨一顿板子,判上两年。」说着又放缓语气道:
「放心,只让你受点皮肉之苦,我再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就当出去避避风头了,两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蒋典史接着道:「另外,你自首之后,我会查封县里所有的酒坊,糟房……」
「啊?还要查封?」公孙酉吃惊道。
「放心,只是做做样子。大过年的都停工了,查封也没影响。等过完年,那帮人肯定早回山里去了。本官保证开工前给你们解封,一天都不影响。」蒋典史许诺一番,又沉声道:
「我这可是担了天大的干系在帮你,可别再不识好歹了!」
「唉……」公孙酉颓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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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县学马车刚接走苏录不久,县衙又来了辆马车。
刑房司吏带着两名差役上门,态度异常客气。那位司吏出示了县太爷今早签发的牌票,对苏有金道:「大老爷今日开审韩赵氏诉令弟一案,特来请令弟过堂。」
「大老爷知道他不良于行,还特意嘱咐备车来接。」唯恐三百家属情绪激动,那司吏还小声透露道:「放心吧,已经有人出首证明是诬告了,请令弟过去,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好好。」苏有金忙按例送上红包道:「押司兄弟辛苦了,请弟兄们喝杯茶。」
「不用不用不辛苦……」那司吏忙摆手连连,避之如蛇蝎。现在衙门里的人就是穷死饿死,也不敢收他家的钱啊?
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二郎苏家惹不起了……
家里人一商量,最后决定由程秀才和苏有金丶苏有才先陪着去,其他人看情况而定,随时支援。
也没坐县里的马车,直接用人把苏有马抬去了县衙。一来马车太颠,二来也得让县城百姓看看,苏家不是在无理取闹……
因为不是朔望放告的日子,大老爷没升大堂,而是在二堂问案。
二堂的格局跟大堂差不多,只是略小一些。正中的屏风从『山水朝阳图』,换成了『松鹤延年图』,知县头顶的匾额也从『明镜高悬』,变成了『以德化人』。
其实还有一样细微的差别,一般人看不出来——大堂案上的签筒中,有黑红两色令签,黑色用于打板子等刑罚,红色则只有在判处死刑时才动用。
二堂的签筒中,却只有黑色令签,没有红色令签,说明在这儿是不能判死刑的……
所以大老爷在二堂,一般都是问比较轻的案子,或者做预先调解,有时候连站堂行刑的皂班都不设。
但今天情况明显不同,二堂外站满了持械的壮班,堂下更是立着两列头戴圆顶巾,身穿皂衣,腰束红布带,手持水火棍的皂吏!
负责笔录的刑房书吏也早早就位,如临大敌!
廊下原告及一众人证心里都毛毛的。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们没亲眼看见也听说了。谁也没想到,告个苏有马居然捅出这麽大篓子来……
今天好些证人都不敢来,是被官差硬架着来过堂的。
待到苏有马就位,皂吏便敲响了升堂鼓!
咚咚咚的鼓声中,身穿七品官袍,头戴双翅乌纱的卢知县从屏风后转出,端坐堂上。
只见他双眉倒竖,顶着一双熊猫眼,显得目光阴沉,一脸的杀气。跟平日里总是睡不醒的样子判若两人!
堂下皂吏用水火棍整齐敲击地面,齐声低喝:「威……武……」
喝完堂威,卢知县啪的一声,重重拍响了惊堂木。「带原告!」
韩赵氏便被刑房书吏领上堂来磕头,卢知县沉声道:「韩赵氏,前番本县接到你的诉状,控告苏有马的酒害死了你丈夫韩铎,可有此事?据实答来!」
「回老父母,是这麽回事儿。」韩赵氏抹泪道:「我丈夫年轻力壮,没病没灾,去苏有马家喝了顿酒,回来就一命呜呼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麽活呀?呜呜呜……」
「传证人!」卢知县也不跟她废话,便又换了拨人讯问。
「尔等那日一同在苏家饮酒?」他冷冷看着跪在堂下的第一名证人。
「回大老爷,是。」
「你说那晚,少的喝了几两,喝一两斤的也有?」卢知县又翻看卷宗问道。
「是……」那证人开口就透着心虚,但也不能一上来就改口啊。
改供词也要挨板子的……
「胡说八道!」卢知县重重一拍惊堂木:「本县已经询问过其他饮酒的客人,明明苏有马每人只供一两酒,怎麽到了你这里,就能多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