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术士 第199章 灰魇

第199章灰魇(第1/2页)

寒枫镇以北，深入北荒之境，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壑，壑壁间嵌着个同样寻常的山洞。

纵使有人误入此地，也未必会多瞧一眼——不过若来者感知敏锐或深谙山林之道，或会察觉此地异乎寻常地……安宁。

然这安宁不过是表象。

洞中栖居之物凶戾非常，不知多少生灵因擅闯其域而丧命。

所谓「安宁」，不过是这凶物将周遭可食之物、可惧之兽屠戮殆尽，逼得那些机敏强大的存在绕道而行罢了。

明知如此，却偏有人要硬闯此地，触怒穴中蛰伏的灰魇母兽。

高空之中，一方木质平台静静悬浮，其上密布晶纹符箓。立于台面的少年貌若林昭然，实则非他本尊。

此乃林昭然所化的一道分身，此来是为赴死。

分身立于高空安全之处，紧盯下方灰魇巢穴那漆黑入口，指间无意识摩挲着怀中控台法器的表盘状机关。

若说心中全无忐忑，自是谎言。

虽说这舍身诱敌之计本是他与本体未分离时所共谋，但……唉，决定造个分身去当诱饵是一回事，真成了那诱饵却是另一番滋味。

他承继了本尊一切心性……而林昭然？求生之念极强。纵陷于时光轮回，也从不轻掷性命。

他怕了。

是了，他承认——岂止忐忑，分明是骇惧！

焉能不怕？即将被巨蛛撕碎，却要坦然受之。这真是……

他摇头强定心神。

此路是他自择。他记得制定此计时的种种考量，那些理由如今依然成立。

此刻踌躇，不过是畏缩之心作祟。林昭然虽非勇毅之辈，却也不该如此不堪。

况且不过一个时辰前，他尚甘愿为此牺牲分身。

此刻忆起，仍觉是己身之决断——尽管当时的他尚未化生。当初轻率决定牺牲，而今轮到自己却心生悔意，这究竟是何等心性？

颈间一枚指环忽微微震颤。

本尊正试图联络。

他将神念探入那枚微缩传讯盘，与真正的林昭然建立起心神连接。

忽有一念闪过：既为同魂同源，可否以魂魄为桥替代这人工传讯之具？然他对魂术所知尚浅，难断此法虚实，只得暂搁此想。

「准备好了？」本尊林昭然传讯问。

分身略一迟疑。

本尊心思……竟是一片沉静。

那困扰分身的惶惧焦虑，在本尊心中荡然无存。

反是期待与兴奋满溢心间。

分明分离未久，心念竟已殊异至此……

罢了，横竖无益。

奇的是，他并不怨本尊如此态度。

怨之何益？

自林昭然习得分身术以来，已历经多次轮回反复锤炼。

如今所化分身，皆与本尊心神无二。分身自信与本尊根性同一，易地而处，想必亦会作同样抉择。

若咒本尊，便是咒己。

「备妥了。」分身传讯回应。

略一踌躇，他又将方才「以魂为桥」之念封入一枚记忆印记，循连接传予本尊。以防本尊未曾虑及此节。

本尊那端静默片刻，似在斟酌。数息后，回讯仅得一字：

「上。」

分身不再多言延宕——指落处，怀中表盘按钮应声而陷。

木台霎时如流星坠地，疾冲而下。

奇妙的是，当真临此关头，所有忧疑反荡然无存，唯余决断。

惊惧虽在，却更有决绝……或曰认命？

无论如何，望着急速逼近的大地，他心知已无退路。

此身合为该役之卒。

足下木台虽正朝冰冷大地疾坠，分身却毫不忧心坠亡之祸。

此台并非寻常坠落——其始终与地面保持平行，未见翻倾，便知是法器循术控速而降。

他对这亲手所制之物颇有信心。

此刻他全副心神，皆系于壑间那貌不惊人的洞口。

虽已决意赴死（大抵如此），然此番牺牲能否奏效，犹在未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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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策本不复杂：只需诱得灰魇母兽踏足此台，台上预伏的禁制与陷阱便会发动，绝其生路。

然这灰魇素来机警，极难入彀。

故有此从天骤降之举——照理说，忽有异物坠入领地，当能杀其个措手不及，激得它狂怒扑击，不及辨察陷阱。

照理说。

实则这灰魇行迹莫测，着实恼人。

张明远与林昭然与之交锋非止一回，前番缠斗……虽终得惨胜，却也代价不菲。

一回张明远被毒牙所伤，灵力尽封直至轮回终结；

另一回林昭然双腿尽碎，纵倾金延医，亦调养了整整七日。

痛楚刻骨铭心。

幸而眼下他仅是灵质躯壳所承之分身，无骨可折，倒不必再受那般苦楚。

但望此番陷阱能成。

若能取得完整卵囊（此前从未得手），便可好生奚落银露一番。

即便不得，亦求个实实在在的胜果，而非两败俱伤之局。

分身忽蹙眉头。

罢了，何须留手？

横竖要死，总得死得有些价值。

心念既定，就在触地前一霎，他猛催与本尊共有的气海真元，默施疾行术于己身。

周遭万物霎时缓滞，自身时流却加速近两倍半。

此乃计划外之举——本尊此刻怕正咒骂他枉费真元——然这疾行之效，或能助他及时应对灰魇突袭，达成使命。

本尊纵有不满，也只得忍了。

木台触地之瞬竟异常平稳，台上护阵消解冲力，几无震感。分身却仍是一个趔趄。方定身形，灰魇已暴起发难。

来势何其迅疾！他们终究又低估了这凶物。

木台甫一沾地，不及瞬息，灰魇已自洞中飞扑而出。想必早在空中时，它便已察知入侵，蓄势待发。

在加速感知之下，分身清晰见得那毛茸巨躯凌空扑来，每一处细节皆骇人至极：油亮毒牙、漠然黑眸、遍覆全身的刚毛……

分身坦承自己僵了一刹。

旋即回神，恰见灰魇重砸在壑旁地面，尘石飞溅间再度腾空。

他紧盯着那巨影，急思诱其滞留平台之策，却骤觉不妙——灰魇腾跃过高过疾，照此势头与角度，恐将……

糟矣！它竟要全然越过此地！这诱饵它毫不理会。

许是识破台上陷阱，许是看穿分身乃灵质所化，不屑一顾——无论如何，灰魇彻底无视了林昭然的分身与其所立之台。

此刻分身心中五味杂陈：既觉可笑，又复懊恼。

一方面，自家历经内心煎熬，这凶蛛却置之不理，实有几分滑稽；

另一方面，它分明直扑本尊而去——此乃最坏结局，因如他这般分身，终究比本尊更可牺牲。

分身曾想以御物诀擒拿灰魇，或以心术引其注意……然记忆中深知此计难成。

这灰魇抗法之能极高，直以术法制之，犹如徒手擒活鳗，徒劳无功。

他转念另施他法：趁灰魇凌空掠过之际，凝出一条凝实术法长索，欲将其缠缚拖回平台。

不料灰魇竟于半空扭身疾转，以毫厘之差避过索缚，随即稳稳落地，恰在平台后方远处。

任务连连受挫，分身焦躁之下，又朝蛛背射出一团缠缚灵丝。

他自知此术困不住灰魇，却未料竟连击中亦不能——那灰魇瞬间侧滚避开大半灵丝，仅有寥寥数缕缠附其足。

灰魇猛然前冲，利爪刨起满地草屑，那几缕灵丝竟如枯草般应声而断。

分身又急施数道强化灵矢作临别赠礼，却见它疾驰数步，头也不回便悉数避过。

此等灵矢虽仓促而发，却因灌注巨力而几近无形，唯空中微现异色，足见林昭然于此术造诣之深。

然灰魇竟能不回首而察，更以骇人速捷摆脱追踪，直如鬼魅！

分身望着灰魇远去扬尘，深吸一气强自镇定（虽为灵质之躯无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