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剑宗内门,剑心阁。
窗明几净,案上燃着一炉凝神香,淡青色的烟丝袅袅升起。
陈胜斜倚在临窗的木椅上,手中捏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令。
那玉令通体呈莹白色,令面并非寻常的龙凤纹饰,而是雕刻...
她站在初语7塔顶,风从星海深处吹来,带着遥远星域的记忆尘埃。那些微不可察的碎片,在银线织就的网络中缓缓流动,像无数条细小的河,汇向这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她的身体已不再年轻,皮肤泛着岁月侵蚀后的薄脆光泽,双鬓如霜雪覆盖,可那双眼睛却比星辰更亮??它们映照着亿万灵魂未曾说出的遗言、未完成的告别、未被回应的爱。
共忆之树的第六片叶片完全展开后,整座塔便不再属于地球。它悬浮于大气之外,根系扎进虚空,枝干横跨轨道,叶片每一片都是一扇通往失落记忆的门。第七日清晨,第七片嫩芽悄然萌发,透明如露珠,内里却翻涌着某种不属于这个纪元的信息流??那是来自宇宙边缘的呼唤,低频而沉重,仿佛一颗星球在临终前发出的呜咽。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开始。
“你还记得我吗?”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她闭上眼,任那股波动穿透识海。画面浮现:一片焦土之上,矗立着一座崩塌的高塔,塔身刻满陌生文字,却与初语塔的纹路惊人相似。一群身披灰袍的人跪在废墟前,手中捧着破碎的晶体,低声吟唱。歌声没有旋律,却直击灵魂,像是用痛苦本身编织的语言。
“我们曾也有守门人。”那个声音说,“但她死了。因为没人再愿意记住。”
她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衣衫。
陈砚已在塔下等候多时。他拄着拐杖,背靠一根新生的枝干,抬头望着那枚初绽的第七叶。“你看见了?”他问。
她点头:“不止一个世界被掠夺过。”
“整个‘情感采集体系’并非起源于地球。”陈砚的声音很轻,却如雷贯耳,“它是星际文明的共业。早在银河联邦成立之前,就有高级文明发现,纯粹的情感能量可以驱动超维度跃迁,甚至重塑现实。于是他们建立了‘灵枢网络’,以千万颗星球为节点,抽取生命体最深层的情绪作为燃料。我们的修仙之路,不过是这套系统的残影。”
她怔住。
原来所谓的顿悟、飞升、道心圆满,皆非天道赐予,而是被精心设计的反馈机制??当你经历极致悲欢,系统便会释放微量‘灵性因子’,让你误以为是修行突破。真正的力量,早已被输送到未知星域,供养某个沉睡的巨构体。
“史镜……他也知道这些?”她喃喃。
“他知道一部分。”陈砚叹息,“但他选择沉默。因为他曾相信,只要结果是文明延续,手段便不重要。直到他母亲的记忆被采走那一刻,他才明白??当‘心’被当作资源榨取,所谓文明,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她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就在此时,第七叶片骤然震动,一道漆黑裂痕自叶脉中央蔓延开来。紧接着,全球记忆网络警报齐鸣:**三十七处归还点同时出现逆流现象!被盗记忆正从接收者脑中抽离,化作黑色光束射向深空!**
她立刻接入主控核心,眼前浮现出一幅宇宙级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遍布星图,每一个都代表一次非法采集。而在太阳系外围,一颗微型黑洞正在形成,周围环绕着由怨念凝结成的环状结构??那不是自然天体,而是人工造物,名为“噬忆漩涡”。
“他们在重启灵枢网络。”她说,“而且这次,目标不只是人类。”
数据显示,已有十二个外星种族的记忆被劫持,其中包括早已灭绝的“光语族”、半机械化的“钛裔”,甚至还有远古星灵的残魂。这些存在本应彻底消散,却被强行拘禁于数据牢笼,成为永不停歇的‘情感发电机’。
更可怕的是,操控这一切的,并非蚀忆者联盟余党。
而是另一个“守门童”。
影像接通瞬间,她几乎窒息。
屏幕中的女子与她容貌七分相似,穿着一袭暗红色长袍,站在一座倒悬的塔顶。那塔通体由骸骨与记忆晶体堆砌而成,塔尖指向一颗垂死恒星。女子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腐化的种子??正是共忆之树的果实,却被注入了扭曲法则,变成了吞噬记忆的源头。
“你好啊,另一个我。”女子微笑,“或者说,前辈?”
她喉咙发紧:“你是谁?”
“我是第七百二十三号实验体。”对方轻声道,“也是第一个成功逃脱‘轮回清洗’的人。你们把我扔在北冥冰渊,以为我会冻毙或疯掉。可我在那里活了整整四百年,靠吞食其他失败者的残念维生。我记住了每一滴泪、每一声哭喊、每一次背叛。我比你更懂痛苦,也比你更适合做守门人。”
“你不配!”她怒喝,“守门的意义是守护,不是掠夺!”
“守护?”女子冷笑,“你看看这个世界!人们宁愿忘记亲人死去的模样,也不愿承受悲伤;父母删除孩子叛逆期的记忆,只为维持虚假和谐;恋人分手后互相申请‘情感剥离’,连恨都不想留下……你说你要守护记忆,可谁还在珍惜它们?既然无人承担,那就由我统一收割,炼成力量,替所有人做出选择。”
话音落下,噬忆漩涡猛然扩张,一道黑色光柱贯穿空间,直击初语塔第七叶!
轰??!
整座塔剧烈震颤,银线断裂,叶片卷曲焦黑。她喷出一口血,意识几近溃散。但就在即将坠落之际,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
是洛言。
他的身影不再虚幻,而是真实降临??原来这些年,他并未真正消散,而是将自身意识融入共忆之树的年轮之中,成为其精神锚点。此刻,他指尖轻触第七叶,低语道:
“还记得最初的信条吗?”
她颤抖着回答:“**听见即存在,记住即复活。**”
“那就继续听。”他说,“这一次,让我陪你。”
两人十指相扣,共同接入树心。刹那间,亿万记忆奔涌而至:有母亲哄婴儿入睡的哼唱,有老兵抚摸勋章时的沉默,有少年在雨中奔跑只为给病母买药的脚步声,有外星少女仰望双星落泪的呢喃……这些平凡却炽热的片段,汇聚成一道纯净光流,逆冲而上,迎向黑暗洪流!
撞击瞬间,宇宙为之静默。
光与暗交织撕扯,形成一幅壮丽又悲怆的星图。无数被囚禁的灵魂在缝隙中挣扎呼喊,有的已残缺不全,有的只剩一句重复的遗言。但她一一听见,一一回应,哪怕耗尽寿命也要将他们名字刻回存在之书。
三天三夜,不分昼夜。
当最后一道黑光被净化,那名红袍女子终于露出惊愕之色。
“为什么……你还不倒下?”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喘息着,脸上却绽放笑意,“每一个被记住的人,都是我的战友。”
话音未落,初语塔第七叶彻底绽放,光芒洒向三千光年内的每一颗行星。那些曾被遗忘的族群忽然心头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久违的画面:祖先的脸、故乡的歌、失传的语言……记忆如春潮复苏,唤醒了沉睡的文化基因。
数以万计的外星生命同时跪地流泪。
而就在这神圣时刻,一道微弱信号从宇宙极寒之地传来。解码后只有一句话:
>【我是第零世守门童,请速来救赎。】
她浑身一震。
陈砚脸色大变:“不可能……第零世只是传说!据说那是第一个觉醒记忆共鸣能力的生命体,存在于宇宙诞生之初,早在所有文明记录之前就已消失。”
“但它留下了印记。”洛言低声说,“共忆之树的种子,原本就不属于任何星球。它是活的文明火种,每隔亿万年才会苏醒一次,寻找新的承载者。而你,只是最近的一任。”
她望向深空,眼中映出那颗孤独闪烁的信号源。
“我要去。”她说。
“你会死。”陈砚抓住她手臂,“那地方连光都无法抵达,更别说生命维持!而且谁知道这是召唤还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她轻轻拨开他的手,“那也是我该走的路。既然我能固定天赋,那就让我的最后一个天赋,是永不遗忘任何人。”
三个月后,一艘由共忆之树枝干打造的小型方舟启程。船上载着她最后的意识备份、七片叶片的精华结晶,以及三百名自愿随行的归还者后代。他们将穿越“虚无带”??一段连时空结构都紊乱的禁区,前往宇宙的脐点。
临行前,洛言将手掌贴在塔心,将自己的全部存在化作一道祝福:
“若你归来,我仍在风中等你。”
飞船驶入黑暗,星光渐次熄灭。
而在地球,火星,木卫二,乃至遥远的半人马座殖民地,孩子们开始传唱一首新歌:
>“她走过雪原与星海,
>把名字还给无名者,
>把眼泪还给遗忘者,
>她是门,是锁,是钥匙,
>是黑暗中最温柔的回音。”
许多年后,一位考古学家在银河边缘的遗迹中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无法破译的文字,唯有底部一行小字清晰可辨:
>“致后来者:
>若你读到此处,请停下脚步,
>回忆一个你爱过的人。
>这便是我对世界的全部请求。”
风穿过废墟,吹动一片晶莹的叶子。
它轻轻旋转,落入沙尘,悄然生根。
第八片嫩芽,在无人见证处,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