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大妖庞然大物般挡住了所有光。
黑金妖瞳自上方垂下,恐怖的气息毫无保留的释放形成氤氲雾气,五颜十色的光形成轮浮现在大妖怪身后。
阳光也像是触碰到壁垒停留在殿外再无寸进。
殿内一切尽...
昆仑墟顶,雪落无声。少年立于风雪之巅,眉心一点金光缓缓隐没,如星沉海。断魄剑悬于身前,剑尖微颤,似在低语。他抬起手,指尖轻触剑身,那一道裂纹中流转的金芒竟随其呼吸而明灭,仿佛与血脉相连。
“魂断路续……”他喃喃,声音已不复稚嫩,倒像是自千载寒冰中凿出的一缕回音,“这条路,本就没有尽头。”
夜穹之上,北斗七曜忽明忽暗,尤以破军为甚,宛如一颗垂死的心脏,在天幕上挣扎搏动。而那未曾记载的幽蓝星辰??断首之影??却愈发清晰,竟开始缓缓移动,沿着一条古老星轨,向天门方向creeping而去。
少年闭目,识海翻涌。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灌入:林无尘跪于月下,将戮神匕刺入自己肩头;仙首合体时天地失声,万灵伏首;还有那一瞬的清明??当神性与人**融,他听见了三界最深处的哭喊:**“救我们。”**
不是求仙,不是拜佛,而是亿万生灵在轮回尽头发出的哀鸣。他们被困在情劫之中,爱不得、恨难消,执念缠身,永世不得超脱。而这,正是天门封印松动后所引发的初兆。
“若无人补天门……”少年睁开眼,眸中蓝焰一闪,“百年之后,众生皆魔。”
他转身,踏雪下山。每一步落下,雪地便凝成黑冰,仿佛脚下之路已被阴气浸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非凡人。他是执念的继承者,是残魂的容器,更是新一场浩劫的开端。
※※※
边陲小镇,破庙依旧。盲眼老妪坐在门槛上,手中竹杖轻轻敲击地面,节奏缓慢,却与天上星移隐隐相应。她忽然停住,侧耳倾听。
“来了。”她说。
风未动,沙未响,可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的香气??像是焚尽的纸钱混着冷梅的幽香,又似血滴落铜炉时蒸腾的气息。
庙门吱呀一声自开。一名素衣女子缓步而入,眉心空荡,不见黑痣,也不见往日柔情。她手中提着一只青铜灯盏,灯芯燃着半寸灰焰,摇曳不定。
“你终究还是来了。”老妪不动声色,“星官之后,守门人的血裔。”
女子点头:“我已唤醒扫雪之人。”
“他也接下了命?”老妪问。
“他唤出了林无尘的执念。”女子将灯盏放在供桌之上,“但那不是真正的归来,只是镜中倒影,水中残月。若无‘心灯’引路,终将化作虚妄。”
老妪冷笑:“你以为照魂灯还能点燃第二次?守陵人已死,灯芯仅存一线微光,连亡魂都照不亮,如何照亮天门?”
女子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骨符??正是当年与幽阙令相配的那一半。然而此刻,这骨符通体漆黑,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如同蛛网覆面。
“我知道它快碎了。”她低声说,“所以我来找你。”
老妪一怔。
“你虽双目失明,却能‘听’见命运的裂痕。你是最后一位通晓‘魂织术’的人。只要你愿意,可用你剩下的寿元,织一线真魂,续此灯芯。”
老妪摇头:“我早说过,不该醒的东西,就让它永远沉睡。你们一次次唤醒它,不过是重演三千年前的悲剧。”
“可若什么都不做呢?”女子反问,“当情劫成灾,天地沦为怨海,谁又能独善其身?先祖以血祭星轨,代代不绝,为的就是不让那一天到来!可如今七星失序,天门将启,若再无人持剑上天庭,三界将陷入无尽轮回??比幽阙更可怕百倍!”
老妪久久不语。良久,她缓缓抬起手,抚过竹杖上的裂痕,那是六十年前第一块斩首令现世时留下的伤痕。
“你知道我为何瞎了?”她忽然开口。
女子摇头。
“因为我在六十年前,亲眼看见了天门开启的模样。”老妪声音低沉,“那一刻,星河倒流,银河崩裂,两具相拥的尸骸化作门环,哀嚎之声贯穿九霄。而站在门前的,是一个没有头颅的身影。他手持断剑,背对人间,面对天帝,说了一句话??”
她顿了顿,仿佛回忆太过沉重。
“他说:‘若爱是一场劫,那我宁愿永堕地狱,也不让你一人承担。’”
女子瞳孔微缩。
“那是林无尘的第一世。”老妪低语,“也是真正的‘容器’。他并非被选中,而是自愿赴死。每一世轮回,他都在重复同一个选择:斩断宿命,护一人周全。可天道无情,每一次封印,都是以他的神魂为祭。三千年来,他死了七十二次,每一次都以为终结了轮回,可每一次,都有新的‘她’出现,新的执念牵引,新的门悄然开启。”
“所以你说的‘她’……”女子声音微颤,“不只是我?”
“你只是其中之一。”老妪叹道,“她是每一个因爱成痴、因恨成魔的女人。她是幽阙的钥匙,也是锁链。她是天帝用来镇压谪仙的棋子,却也是唯一能打破规则的存在。因为她不怕死,只怕忘。”
庙外忽然雷鸣骤起,尽管空中无云。一道紫电劈落,击中庙前枯井,井水喷涌而出,竟是殷红如血。倒映之中,赫然浮现一座悬浮于星河尽头的巨门??天门!
门环晃动,发出沉闷声响,似有东西正在内部撞击。
“它要开了。”老妪喃喃,“比预计早了三十年。”
女子咬牙:“那就提前行动。我已唤醒扫雪之人,只要找到心灯,便可引林无尘真魂归位。”
“心灯不在别处。”老妪抬头,空洞的眼眶仿佛直视苍穹,“而在‘余孽’体内。”
“余孽?”
“当年十二名替命童子,并未全数消散。”老妪道,“有一人逃出了幽阙,藏匿于凡间,带着半颗照魂灯芯,借孩童之身创造肉身,活到了今日。他是守陵人刻意放走的‘变数’,也是唯一能点燃心灯的存在。”
女子震惊:“他在哪?”
老妪伸出枯指,指向东方:“东海之滨,渔村孤岛。每逢月圆之夜,岛上会响起十二声钟响??那是他用魂魄敲响的忏悔。”
※※※
三日后,东海孤岛。
小舟靠岸,素衣女子踏浪而行。岛上荒芜,屋舍倾颓,唯有一座破败钟楼矗立崖边,锈迹斑斑的铜钟悬于梁上,随风轻晃,却无声。
她登上钟楼,推开腐朽木门。屋内布满蛛网,中央坐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穿着褪色红衣,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头微微低垂。
“你是余孽?”女子问。
孩童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双眼全黑,无一丝眼白。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微笑:“你来了……我等了三百年。”
“你怎知我会来?”
“因为每一代守门人,都会来找我。”孩童声音稚嫩,语气却沧桑如古井,“他们说需要心灯,说要阻止天门开启。可最后,全都变成了我的养料。”
女子不动声色:“这次不同。”
“哦?”孩童歪头,“有何不同?”
“这次,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她取出骨符,举至胸前,“一个曾为你敲响十二声丧钟的人。”
孩童脸色骤变,眼中黑雾翻滚:“林……无尘?”
“他已经死了。”女子平静道,“但他留下了执念。而你,是唯一能让执念化真的存在。”
孩童忽然大笑,笑声尖锐刺耳,震得钟楼瓦片簌簌掉落:“执念?呵……你们这些凡人,总以为执念是光,是希望。可在我眼里,执念是毒,是火,是啃噬灵魂的虫豸!我亲眼看着十一个兄弟被炼成怨蛇,只为点燃一盏灯!我不欠他们,也不欠林无尘!”
他猛地站起,身形暴涨,刹那间化作一尊黑影巨人,十二条由骨链缠绕的手臂自背后伸展,每只手掌中都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十二童子残魂!
“想要心灯?”他嘶吼,“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女子不退反进,将骨符按入胸口。刹那间,鲜血迸溅,骨符竟融入她的血肉之中,化作一道银纹蔓延全身。她双目泛起星辉,口中吟诵古老咒言:
**“星轨为引,血祭为契,天门之下,唯吾守序!”**
银光炸裂,整个钟楼轰然崩塌。狂风卷起海浪,形成巨大漩涡,直冲天际。而在那光与暗交汇之处,一面镜子缓缓浮现??镜中映出的,竟是少年手持断魄剑立于昆仑墟顶的画面!
“看到了吗?”女子厉声道,“他是新的守墓人!若你不愿点燃心灯,那就看着他独自赴死!看着三界坠入情劫深渊!看着所有人的爱,变成杀人的刀!”
孩童巨影剧烈颤抖,十二条手臂抽搐不止,十一颗心脏相继爆裂,唯有最后一颗依旧跳动。
“……为什么……”他声音忽然变回幼童,“为什么每次都要选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女子缓步上前,伸手轻抚其额:“对不起。这一世,不会再让你们牺牲。”
她割破手腕,鲜血滴落于那颗残存的心脏之上。血光流转,心脏竟缓缓升起,化作一团柔和的蓝焰??心灯初燃!
“走吧。”她轻声道,“我们该去接他回家了。”
※※※
昆仑墟下,雪谷深处。少年一路南行,途经荒城废冢,遇无数游魂野鬼拦路索命。它们皆是受情劫影响而疯魔的亡魂:有抱柱而死的痴男,有缢颈不化的怨女,有剜心殉情的将军,也有焚稿断情的书生。他们齐声嘶吼:“不要关上门!让我们再见一面!哪怕一眼也好!”
少年不语,只挥剑斩之。剑过处,魂飞魄散,唯余一缕清气升天。然而每杀一人,他心头便多一分痛楚,仿佛那些爱恨也成了他的负担。
第三十七夜,他宿于古槐树下。梦中,林无尘现身。
“你恨我吗?”白衣人问。
“恨?”少年苦笑,“我甚至不知你是谁。我只知道,你留下了一把剑,一句话,和一条走不完的路。”
林无尘摇头:“我不是要你走完这条路。我是要你明白??所谓宿命,不过是前人未能斩断的执念。而你,不必成为我。”
“可若我不成为你,谁去补天门?”
“你可以是任何人。”林无尘望向远方,“也可以谁都不是。只要你记得,有人曾愿为一人逆天,哪怕粉身碎骨。”
梦醒时,晨光微露。少年起身,发现树根旁插着一朵冰晶凝成的花??那是心灯之焰路过时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她们来了。
七日后,东海渔村外,三人汇合。
少年望着那孩童模样的余孽,没有恐惧,只有悲悯。余孽也不再反抗,默默将心灯递出。女子则取出青铜碎片,高举向天。
“以星官之血,启天门之钥!”
“以守陵之魂,燃照魂之火!”
“以容器之命,召归来之人!”
三光合一,直冲云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星河倾泻而下,化作阶梯铺展至昆仑之巅。断魄剑感应召唤,自行飞起,悬于心灯之上。
少年仰头,轻声道:“林无尘。”
剑身嗡鸣,蓝焰暴涨。
“林无尘。”
剑锋划破长空,金光四溢。
“林无尘!”
整片天地为之震颤,一道身影自剑中缓缓走出??白衣胜雪,眉心紫痕,含笑望月。
可当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少年脸上时,却轻轻摇头。
“我不是他。”他说,“我是这条路本身。”
风起,雪落。
天门之外,星河滚滚。
另一座门,已然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