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1】
云冉是装扮妥当之后,才知昨夜太后竟下榻王府,并未回宫。
青菱说:“太后对景王殿下当真是看重呢。”
不然不会亲自和皇帝来参加婚礼,更不会留宿王府——
她虽是景王的亲生母亲,但在母亲的身份之前,更是大晋的太后。
昨夜留宿,已是逾矩,难保不会有什么老顽固史官给她记上一笔,譬如太后偏爱幼子,有失体统之类。
云冉想到中秋宫宴那日见到的赵太后,她握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的温柔又坚牢,有一瞬,她有种自己是太后手中的救命稻草般的错觉。
无论如何,从赐婚的速度、嫁衣花冠的精美程度、仪仗规格的隆重以及聘礼的丰厚,处处都说明了赵太后对景王的看重。
看来先前嫂子们说的野史,先皇和太后都偏疼幼子,甚至想废掉原本的太子,改立幼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孩子,快快起来。”
花厅正中的黑漆螺钿交手椅上,头戴着迭翠宝珠冠、身着一袭翠蓝色宝相花纹华服的赵太后抬了抬手,笑吟吟道,“都是自家人了,不必多礼。”
很快就有宫婢上前扶了云冉一把,云冉盈盈起身,明眸轻弯:“多谢太后娘娘。”
赵太后佯装嗔怒:“还叫太后呢?该改口了。”
云冉一怔,脸也有些微红,不太习惯地喊了声:“母后。”
赵太后笑着应了一声。
兰桂嬷嬷这时也从后堂走了出来,看着厅中站着的一对玉做的璧人,眼前也是一亮。
谁不喜欢看美人呢,尤其是这样般配的一对,看得眼睛都舒服了。
兰桂嬷嬷端了茶杯给云冉:“王妃,该给太后敬茶了。”
云冉点点头,给了兰桂嬷嬷一个“嬷嬷您瞧好吧,我保管不出错”的自信眼神。
而后在屋内数双眼睛里,优雅端庄地完成了敬茶仪式。
赵太后满脸含笑,浅啜了两口茶,又赠了丰厚的见面礼。
兰桂嬷嬷也一脸欣慰,孺子可教也,这两个月来没白教。
婆媳和睦,敬茶环节十分顺利地结束了。
赵太后准备摆驾回宫。
而本就要入宫请安的云冉和司马璟,正好与她同行。
从府内到门口马车的一路上,赵太后都拉着云冉的手,亲亲热热,宛若母女。
司马璟走在她们身后,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
“阿璟,冉冉,你们都上哀家的马车来。难得凑在一块儿,咱们多说说话。”
赵太后说这话时,手牵着云冉,眼睛却是直直的看向司马璟。
云冉也察觉到这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太后邀请,她也不好拒绝,却听司马璟道:“不了。”
他略略抬起手腕,一条小绿蛇正缠在腕间。
似是光线转变有些不适应,那小家伙儿还朝前伸了伸
稍顿,见太后面上仍有叹息,她迟疑道:“母后很怕蛇么?”
赵太后看她:“你不怕?”
“怕,肯定也怕的。”
云冉道:“但方才殿下手中那一条,母后不用太害怕。那条是无毒的翠青蛇,且我看它回回都那般乖巧的盘在殿下的腕间,可见是通了人性,有灵气的,轻易不会乱咬人。”
“回回?”
赵太后闻言,凤眸轻眯:“他昨夜洞房也带过去了?”
云冉的心先是一提,以为自己要把竹林偶遇的事说漏了,又听太后自己找了解释,也暗暗松口气:“……嗯,是。”
不管了,反正太后应当也不会盘问司马璟昨夜的细节,就先甩到他头上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
“唉,真是委屈你了。”
赵太后看向云冉的视线愈发怜爱:“待会儿哀家一定好好说他,日后再不许带蛇进你院子。”
“别,千万别!”
“嗯?”
迎着赵太后探究的目光,云冉心口一紧,强装镇定,轻声道:“我知道母后是一片好意,但这一点小事儿,实在不必劳烦您。何况……我也不想因着这点小事,让殿下与我心生芥蒂。”
她生怕甩锅的事露馅,忙拿出平日里对长辈们百试百灵的撒娇**,小脸微仰,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母后,您能不能不要因此责怪殿下?就当冉冉求您了。”
赵太后这辈子只养了两个儿子,而今见着这玉雪可爱的小儿媳软着声音求情,还是为了自家那个有错在先的混小子,顿时再无了脾气。
“好,这回哀家就不说他了。”赵太后叹道。
“娘娘应当高兴才是,如何还叹气。”
兰桂嬷嬷笑着递上一杯刚沏好的凤团雀舌芽茶:“这才一夜,王妃便如此护着殿下,可见夫妻俩相处得很融洽呢。”
赵太后一听也笑了:“你说的是。”
兰桂嬷嬷也给云冉递了杯:“王妃也尝尝,这可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凤团雀舌,每年也就贡半斤呢。”
云冉边道谢边接过茶盏,全程压根不敢去看兰桂嬷嬷的眼睛,生怕心虚露了馅。
护着景王?相处融洽?
若她真应了这话,雷公恐怕立时就劈一道雷下来。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
第二回进宫,虽比不上第一回那般新鲜,但因着这回能进后宫,云冉依旧满眼好奇。
马车直接停在了赵太后的寿康宫。
宫殿虽不算特地华丽轩敞,但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自有一派庄严肃穆。
且云冉大致看了看方位,发现寿康宫风水很好,尤利女子,兴家宅,旺子嗣。
她将她的观察说了,惹得赵太后笑出声来:“若真如你所说,旺子嗣,那哀家今儿个便搬出去,让你与阿璟住在此处,看明年这个时候能不能让哀家当上祖母,抱上大胖孙子了。”
垂下眼:“这是我的新妇,云氏五娘。”
云冉立刻端过托盘上的茶盏,半蹲行礼:“弟媳拜见皇兄,皇兄请喝茶。”
文宣帝虽不如司马璟容色俊美,但性情却比司马璟温和百倍,接过茶盏时,还和气道了声:“有劳弟妹了。”
他象征性喝了口茶,立刻便有太监端上见面礼。
红色绸缎上是一尊玉质细腻的子孙保生元君,俗称送子娘娘。
这尊神像一出,殿内众人似是想起方才那个笑话,面上笑意更深了。
云冉的脸也微微发烫,边与文宣帝道谢,边暗想道,她和景王都还没阴阳交合呢,送一万个送子娘娘也白搭呀。
给皇帝敬完茶,云冉又挪步走到郑皇后面前:“皇嫂请喝茶。”
郑皇后笑吟吟接过,还不忘对小皇子道:“你可还记得母后上次与你说的云家小姨,如今她嫁给你王叔当媳妇了,钰儿日后也要改口,唤她作王婶了。”
小皇子虽三岁,但生得聪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乖乖喊了声:“王婶。”
云冉一看这小家伙,就想到了自家侄子阿宗,语气也柔了:“小皇子真乖。”
她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枚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这是婶婶给你的礼物,保佑你长命吉祥,平安喜乐。”
小皇子看了眼郑皇后,得到首肯,方才双手接过,还不忘作揖道谢:“多谢王婶。”
这还不到她腿高的小人儿规规矩矩作揖,云冉心都要化了。
却又冷不丁想起兰桂嬷嬷说过,景王幼年时粉雕玉琢,宛若仙童转世,比如今的小皇子还要招人疼爱。
比小皇子还可爱?
云冉看了看小皇子软糯糯的小脸蛋,又不经意瞥过身侧男人那张骨相深邃的冷脸——
嘶,简直难以想象。
待郑皇后回赠了一柄三秀双清绿玉如意,这场认亲敬茶的礼数也算全了。
云冉随着司马璟重新落了座。
刚坐下,上座的文宣帝道:“阿璟,你如今娶妻了,母后与朕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往后你就与弟妹好好过日子,争取早日让母后再抱上孙子,让皇兄也当一当皇伯父。”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随意应上两句便是。
云冉都已经开始代入新婚小媳妇,准备红着脸装羞赧了,却听身侧的男人不冷不淡道:“皇兄与其催我,不如和皇嫂再给母后添个孙子来得实际。”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急转而下。
文宣帝的笑意僵住,眸色微暗。
而坐在下座的郑皇后也默默敛了笑,讳莫如深地垂下了眼。
赵太后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拧起眉头,没好气看向司马璟:“你皇兄也是一片好意,你何苦这般?”
就是就是。
云冉心下点头如捣蒜,余光瞟向身旁的男人。
非得在大家高高兴兴的时候泼冷水,把气氛弄得尴尬,他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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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这位皇后表姐,深居后宫,无街可逛,能与她坐在一块儿聊天、身份相当的女子,偌大宫闱也只剩下个隔了辈分的太后婆母。
云冉反握住郑皇后的手:“好,我得空就来找姐姐聊天,若在外头瞧见什么好吃好玩的,也给你带来。”
郑皇后看着眼前这位既是表妹又是妯娌的小娘子,莞尔颔首:“好,我等着。”
初冬阳光灿烂,碧天如洗,云丝轻飏。
离开皇宫,已是未时。
云冉有些累了,但还得和司马璟一起去太庙祭祖烧香。
等这趟折腾回来,已是晚夕时分,残阳染山,霜镀阶前。
云冉一开始和司马璟共坐一辆马车时,还稍微注意点仪态,坐得比较端正。
毕竟她现下也是本朝王妃,一品命妇了。
但回程实在是身心俱疲,再看对座的男人慵懒斜坐,静静逗蛇……瞧着也不怎么正经端庄。
既然他堂堂王爷都这般恣意随性了,她又何必再端着?
念头通达了,云冉也心安理得的像条没骨头的鱼儿,瘫倒在身后那暗紫色云锦软垫上。
眼睛半眯着,并未阖上,只闲闲地看着司马璟玩那条叫翠宝儿的小绿蛇。
她觉着这男人也是奇了。
长得这么好看,又生得这般高大,且据野史,他幼时还被传作文曲星转世,可见头脑也是十分聪颖的。
除非他在戎狄时,被戎狄人打坏了脑子,不然就这优越的天资条件,如何也能在朝堂上谋得一官半职,为黎民百姓谋一些福祉,也为他司马氏的江山社稷添一份力。
便是他就是这等惫懒之人,当不了什么贤明王爷,当个养花逗鸟的清闲王爷也不是不行,总好过如今成了个恶名在外、人人谈之变色的“活阎王”、“大煞星”、“邪祟转世”……
云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意识到她盯了司马璟多久。
其实打从她视线望过来的第一眼,司马璟就察觉到了。
他只当空气,不去理睬。
可她却愈发大胆,马车都过了两条街,仍一动不动地朝向他这边。
太过放肆,无法忽视。
沉沉吐了一口气,司马璟偏过脸,清冷目光回望她。
却见那瘫成一团浆糊般的小娘子柳眉微蹙,眼睛虽望向他,魂灵却早已飞到九天外。
司马璟:“……”
“云五。”
他叩了叩马车上的檀木小几:“回神。”
云冉怔了下,等反应过来他的称呼,黛眉微拧:“云五是什么叫法?好难听。”
司马璟:“长安都是这般叫的,轻简明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云冉这会儿也不是很怕司马璟了。
人的恐惧,通常来源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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