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珍先去了趟荣国府,却是没请到贾环,原来今儿贾环正在学堂上学。
贾珍便径自去了学堂,太爷贾代儒哪里敢拦?
贾环走后,贾代儒也没了继续授课的兴致,索性就散了学。
且说贾珍将贾环接入宁国府中,在路上,贾环暗地里向贾珍询问了一番。
发现宁国府这边,还未曾请冯紫英推荐的那位张神医过来瞧看,心里便有了数。
进了宁国府之后,跟着贾蓉一起进了秦氏居室,贾环也第一次见到了秦可卿容貌。
只见她肩若刀削,脖颈纤长似仙鹤引清泉。
其肤色宛如羊脂玉一般白腻温润,身体却是消瘦的厉害,越发显得眼睛大而深邃。
其容貌,宛如钗黛合体,其妩媚多情,更要胜出三分。
让人见了,便忍不住生出呵护之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贾环见了,一颗心也忍不住狠狠跳动了几下。
幸好他定力尚可,很快便稳下心神来。
秦氏见礼过,便坐了下来。
贾蓉忙是说道:「请三叔坐下来,让我将你侄儿媳妇的病情说一说再看脉如何?」
贾环笑道:「我的意思,竟是看把过脉,看我说的对不对症。」
「若对症,则不妨开个方子来试一试。若不对症,则说明我没看透侄儿媳妇的病情,也就没有开方的必要了。」
贾蓉笑道:「三叔实在高明,只恨没早请了三叔来,怕早就医好了呢。」
贾环微微一笑,伸出神来,凝神为秦氏诊脉。
诊断一番之后,贾环不由说道:「我们外边坐吧。」
两人来到外面,一个婆子端了茶来。
贾蓉问道:「三叔,不知你侄儿媳妇的病情,可还治得治不得?」
贾环说道:「看侄媳妇这脉息:应现经期不调,夜间不寐,必然肋下疼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
「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自汗,如坐舟中。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
「据我看这脉息,应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脉为喜脉,则我实在不敢苟同。」
旁边一个贴身服侍的婆子道:「何尝不是这样呢。真正三爷说的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
「如今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都不能说的这般真切。」
贾环叹息道:「侄儿媳妇这个症候,可是那众位耽搁了。要在初次行经的日期就用药治起来,不但断无今日之患,而且此时已痊愈了。」
「如今既是把病耽误到这个地位,也是应有此灾。依我看来,这病尚有三分治得。」
于是,贾环提笔写下一个方子,这个方子的名字为: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贾蓉看了,说:「高明的很,还要请教三叔,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
贾环笑道:「蓉哥儿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步,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
「依我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贾蓉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往下细问了。
贾珍让贾蓉将贾环送回去,又说了许多客套话儿。
尤氏向贾珍说道:「从来大夫不像他说的这麽痛快,想必用的药也不错。」
贾珍道:「没想到,这环哥儿倒果真是个高明的,媳妇的病或者就能好了。他那方子上有人参,就用前日买的那一斤好的罢。」
……
却说贾环回到荣国府之后,脸上兀自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都说东府的小蓉奶奶病的如何重,如何请了多少神医,都瞧不透彻。
而贾环在亲自诊断过之后才是发现,其实秦可卿的病症,并不严重!
请了这麽多神医,断没有看不透的道理。
秦可卿真正患的,只是心病而已。
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任凭何等神医,也医不好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想必,被宁国府请来的那些神医,也是都看出了这一点来。
对于豪门内宅阴私之事,他们必定讳莫如深,因而才会宁肯让秦可卿死,也断不会说出实情来。
而秦可卿若要一心求死的话,任谁也救不回她来。
尽管贾环需要命运点,但是东府秦氏的水,实在太深了。
凭他目前的身份,却是爱莫能助。
对此,贾环也唯有为秦可卿这个红楼第一美人感到惋惜了。
如此,过了两日之后。
贾环刚散学归家不久,秦可卿的贴身丫鬟瑞珠悄然上门来请。
说是秦氏忽然间病重,请三爷上门瞧看一二。
上门来请他,贾蓉竟然没派小厮来,而是让瑞珠来请,贾环心里就存了疑惑。
来到东府,进了秦氏房间却是发现,贾蓉竟是不在家,唯有秦氏一人在家。
贾环脸上,顿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三爷,里面请。」
贾环点了点头,抬脚走进内室。
瑞珠却是在外面,悄悄关上了门。
内室之中,除了秦可卿之外,竟是连个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无。
见状,贾环脸色不由一变,抬脚便要向外走。
秦可卿则是拜倒在地央求道:「侄媳别无他法,只好出此下策,将三叔请了来,还请三叔留步,听侄媳分说明白。」
听到这里,贾环叹了口气,倒也不忍就走。
他转身虚扶道:「小蓉媳妇,快起来说话。」
秦可卿起身,柔弱地说道:「侄媳舍下脸面来,求三叔来此,只求能够活命,还请三叔救我。」
贾环故作不解地说道:「小蓉媳妇,我已为你开了药方,你只管安心服药,便可望痊愈,又哪里还用犯险独自见我?」
秦可卿幽怨地看着贾环说道:「三叔乃是聪明人,想必已是猜到了什麽。」
「这等事情,侄媳原本打死也不该说出口来的。」
「只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但凡有一丝生机,又有谁想死呢?」
「只是,只是……侄媳公公对侄媳怀不轨之心,侄媳夫君又是个怯弱的。」
「在公公淫威之下,连侄媳圆房尚且不敢,更不要说护着侄媳了。」
「如今侄媳要麽病死,要麽……就唯有从了禽兽公公,而若从了他,侄媳又成了什麽?还不如清清白白死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