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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小船冒着很大的风险抹黑抵达科隆的码头,下船的教士冲向已经关闭的城门。
科隆城照例执行宵禁,效忠教会的佣兵照例在复杂街巷巡逻,以抓捕各种可疑人士。城市的宵禁制度实在是无可奈何,因为科隆已经是本时代罕见的生产型城市,城市内部手工业发达,于是庞大区域的财富向着城市高度集
中,同时也吸引来一些窃贼乃至是匪徒。
夜间活动的人们若无官方凭证即会被逮捕,审讯无误才会放行,倘若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就干脆被关押在城市地牢,然后择期被裁判所定罪,以科隆教会的习惯,罪犯通常就是送去伐木场、陶土作坊做苦役,真的判处死刑者微
乎其微,且基本会拖着不执行。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以高贵牧者自居,不会随意夺人性命,而且考虑到教区内有海量的萨克森人,针对罪犯施以极刑,恐怕还能诱发萨克森人反叛。
傍晚之后,当敦厚的科隆大教堂敲响铜钟,各个作坊的劳工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接着吃饭睡觉………………
绝大部分作坊直接为大教堂效力,劳工生产的财富绝大多数也被教堂收走,在这方面,哈德博尔德可是比一般的军事贵族更加贪婪!然而没有人能做指摘。
相当多的劳工身份特殊,有的是破产农民,有的是萨克森族难民,乃至是其他方向逃来的避难者。他们没有赖以为生的土地,也不敢跑到萨克森人的地盘开辟自己的小家。他们感激大主教给自己全家活命的机会,虽然生活清
苦,至少衣食无忧。
财富集中于大教堂,大主教以下所有教士的生活标准,可是远胜那些坚持苦修的本笃修会修士。反观城内各工坊的劳工,平日里吃的是菜汤和黑面包,节日时才能吃到乳酪等佳肴。
他们主要从事麻布、皮革和羊毛纺织业,全靠着一双手和简单木制机械加工布匹,生产效率本身不高,相比于其他地区“难以生产”的现状,反倒凸显科隆的优势。
并非大主教不想继续压榨劳工的价值,夜间开工需要照明,势必消耗珍贵的蜡烛和酥油,而且还有酿成火灾的风险。
于是每个夜晚科隆都陷入安静,除非到了节日,城市热闹非凡。
科隆城最大的城门直面莱茵河,城市的码头也在这里。白天时的集市纷纷撤去摊位,河畔空地一片空荡荡,只有巡逻佣兵带着武器在此守夜。
登岸的教士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住了,佣兵大吃一惊,究竟是什么大事逼得杜塞尔多夫的教士抹黑赶回大城。当佣兵听着教士磕磕绊绊的描述,顿时感觉天塌了!
罗斯骑兵!那是科隆城的梦魇。罗斯军队!是有能力迅速毁灭科隆教区的恶魔。
偏偏也是这群人,现在他们是科隆炙手可热的贸易伙伴。
佣兵们非常忌惮罗斯国王,既然那个强大的男人抵达,倘若大主教与其不和,一旦战端再开,兄弟们就会被推到第一线和野蛮人拼命,如今无所事事巡逻、高高兴兴拿薪酬的好日子岂不是要结束了。
城门打开一个缝,佣兵点燃火把,护送紧张的教士急匆匆赶到大教堂。
大主教不会睡得如此之早,哈德博尔德爱好吃乳酪和甜食,于是相比于那些苦修的教士,他是罕见的圆脸胖子,其他的枢机们身体状态也都非常好。富裕的科隆也实在有能力供养所有的教士吃好喝好。
大教堂内的宣礼堂照例点燃大量灯火,黄油炼制的酥油供给燃料,其次又有牛油和羊油,确保夜灯长鸣。
报信的教士拐进大主教的办公场所,看到大主教正在吃饭,刚提到嗓子眼的话又憋回去了。
“你说吧。刚刚有人汇报杜塞尔多夫出了一些事,是什么事?”
“是......罗斯军队。那个恶魔之子留里克,他已经在杜塞尔多夫过河,而且打算赶到我们的科隆。”
教士话音刚落,哈德博尔德手中的奶酪块轰然掉在餐桌,他嘴里还咀嚼着一块,这便看着教士的双眼,机械式地再嚼嚼才咽下肚。他的眼角在看看桌面的奶酪,顿时觉得它不香了。
“你说什么?留里克居然来科隆?”
“千真万确。”
“你见得他本人了?”
“是的。金发男子有着金色马尾,而且还有一顶像是桂形状的黄金桂冠。他带来庞大的骑兵,现在已经和杜伊斯堡的那些侵占者联络,渡河行动已经开始了。”
“够了!”哈德博尔德一拍桌子勃然而起,明明是深秋,他的额头顿时冷汗涔涔。“可恶的留里克,他来做什么?不是要钱就是要粮,一定没有好事。”
焦躁的大主教离开桌案,就在办公室里不断挪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得通知所有的枢机开会。得想办法把贪婪的家伙劝走。”
当夜,安静的科隆城突然热闹起来了,早早入睡的枢机教士不得不起床,所有人换好衣服齐聚在会议房间召开紧急的评议会。
他们对罗斯人的态度非常矛盾,到底那是一群信仰邪神的北方人,可是科隆一旦表现出不友好态度,罗斯军就会立刻改变和平态度,劫难也就无法躲避。如今科隆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累财富,很多教士指出与罗斯王国的结
盟,就是在与魔鬼做教育,是可耻的亵渎行为。然而真金白银一直在入账,对外销售的羊毛麻皮制品改善了无数民村的生活。
科隆渴望更多财富,教士们乐于与罗斯势力做生意,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在与魔鬼做交易,只希望魔鬼可以看在贸易伙伴的份儿上饶过自己。
终究,是一场自欺欺人?
评议会开到午夜也没个妥善结果,那些站在高处夜观天象的教士,更是信誓旦旦说看到了西北方向烧红的云朵。或许看到了或许就是一侧,教士这么描述就是在说明内心的忌惮。
哈德博尔德到底与留里克有过深交,至少比在场的诸枢机更加了解留里克其人。其实老主教是向躲到后面图个清净了,见枢机们都在推脱,最后还得是他硬着头皮站出来。
他也不得不丑话在先:“罗斯人总体是贪婪的。罗斯人正在联合各方势力与皇帝开战,我猜留里克突然来科隆就是要钱要粮。你们推举我去谈判,完全可以!但是,如果罗斯王索要极多,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也只能悉数拿出
了。可别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又要指责我在和魔鬼做交易。”
众枢机互相看看,他们哪里想那么多?大家只好集体承诺,任何的事情都由大主教着手操办,没有人有资格事后质疑。
新一天上午,那些刚刚走出科隆城办事的居民又都纷纷撤了回来,很多人声称自己看到了讨厌的罗斯骑兵,消息很快传遍全城,佣兵们自发地拥在城门口,他们将逃回的居民狠狠塞进成门洞,自己则构成人墙静候罗斯人到
来。
佣兵们以为传说中罗斯王的骑兵集团就要到了,结果来者不过寥寥十余骑。
骑兵战士在空荡荡的城市外郭村庄游走,左顾右看,可以看到笼中家禽平静地咕咕,拴起来的家犬警惕地乱吠。他们不予理睬,一直冲到了城市西门,旋即看到那些把持大门的武装者,众战士纷纷警惕起来。
大胆的骑兵高举一面罗斯旗帜,大摇大摆策马逼近那些武装者。
“我们是罗斯国王的使者,让你们的大主教出来。”战士没必要给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什么面子,态度上也就显得傲慢又暴躁。
深知哪怕一名普通骑兵都惹不起的大主教,得到消息后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城门。哈德博尔德内衣还没来得及更换,急匆匆披上他的主教长袍,菱形的高帽戴好,手持一支镀金的十字架手杖,在多为黑袍教士的陪同下面见那些
罗斯使者。
哈德博尔德还想一如既往说些场面话,岂料那举旗的战士直接昂起下巴嚷嚷起一些往事。话还没说完,大主教已经惊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了。
留里克当然不会随便派人去报信,所派之人就是服役数年的老兵,也是当年跟着菲斯克敲诈科隆的老战士。也是如此,一行十余骑抵达科隆城可谓轻车熟路了。
“原来是你们......我们已经是联盟了,你们还要来做什么?真的只是做客?”使者所言就是做客,大主教是难以置信的。
“难道你不欢迎我们吗?哈德博尔德,我们都知道你。四年前你还比较瘦,现在居然成了胖子。看来你生活的很好,科隆城也一定满是财富。”
“所以呢?罗斯王有要求我们提供钱财?”
“如果大王需要,你愿意给么?”战士手指着大主教的脸,傲慢质问道。
在佣兵面前趾高气昂的大主教,在罗斯骑兵面前却表现得很卑微。哈德博尔德的眼角注意到那些佣兵在窃窃私语,干脆咬紧牙关硬气一把:“我不会与普通士兵谈判。叫你的国王来!只要我能见到留里克,任何事都能谈。”
他硬气了,但不多。
战士们窃喜,他们明白哈德博尔德是打算给钱的。
“好吧。”士兵撂下一句话,“大概三天之后罗斯王就会抵达科隆。但愿那时候你已经准备好钱。以我们在兰斯的经验,你至少得准备一万磅银币吧。”
战士不给对方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说完话就扛着旗杆扬长而去,只留下哈德博尔德在北风中凌乱。
骑兵们跑得无影无踪,吹了一阵冷风的大主教浑身哆嗦,他不是怕冷,完全是被罗斯骑兵声称的款项数目吓到????万磅银币,科隆拿不出来。
三天时间并不长,但对于科隆城已经是痛苦煎熬,三天如三年。
留里克就过河问题花费了不少时间,全军干脆就在莱茵河对岸就地休整一下,到底是大军陈兵科隆城外,战士们有必要以最威武的形象震慑当地人,然后掏出重量级货物,换取大主教的一笔巨款。
其实有了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伊明加德公主趁着全军休整的机会,利用烧温的热水擦洗干净身子,再换上一件洗干净又烤干的服装,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恢复很多,最重要的是身上的刺鼻异味基本消除了,她想要做什么留
里克心知肚明,索性将计就计。
说到底贝雅希尔是宠妾,她必须有着自知之明,必须一直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干扰到国王的意志,未来也不要想着可以僭越王后斯维特兰娜的地位。想到这一点,留里克干脆和那位公主凑到一起,即是发泄一下自己积攒的压
力,也是故意在养蛊。
反正自己和伊明加德的关系无论发展到何等地步,骑兵队抵达科隆就会戛然而止。
三天时间已到,休整完毕的罗斯骑兵终于恢复状态,甚至是拆解过河的马车也都拼装完毕。鉴于辎重马车的物资消耗得厉害,队伍的确有必要在科隆做大规模补给了。
军队浩浩荡荡沿着直通科隆的罗马古道前进,其实这条道路历史已经八百年了,当年三个军团就是走在这条路,进抵鲁尔河后一路向北,再在条顿堡森林一败涂地……………
半个世纪前,法兰克骑兵沿着大路向北,讨伐北方反复作乱的萨克森人,查理曼取得了大胜,也酿成了无数惨剧。
如今这条大路狂飙突进的是另一种画风的军队,罗斯骑兵进抵科隆,而查理曼的遗骨就在军队里,以一种吊轨的姿态进抵他已经不再忠诚的科隆。
如果罗斯王拿不到想要的巨额资产,万一撕毁和平条约主动去抢怎么办?
哈德博尔德不得不召开评议会,所有人都被当年的事件吓到,再想到帝国崩解的现实,显然任何阻挠罗斯王的势力都将全面失败,一个新的阿提拉出现了。他们为求活命只能打开圣库,七拼八凑得拿出八千镑银币和五百磅金
币,以及其他一些值钱的珠宝。
科隆的手工业制品不可避免的随着拿骚-科布伦茨的船队向莱茵河上下游扩散,科隆自己的商船、货运马车也在行动,成衣、皮革制品、鞋帽是出口拳头产品,因为大部分地区产能一塌糊涂,原本是工业附加值很低的纺织业
品照样卖出高价。
科隆吸收的金银主要就来自莱茵河口、拿骚-科布伦茨,以及更上游的美因茨地区,早先被罗斯人、丹麦人掠夺的金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科隆,城里发现肯特王国金币都不稀奇。到底四年没有战争,曾经几乎把控底裤的城
市又富裕起来。
咬咬牙的话城市可以拿出一万银币,此事着实没有必要,哈德博尔德的底线的确是拿出一万银币,倘若罗斯王得到八千镑银币就能满足,自己就没必要逞能声称自己还有钱了。
三天时间,城外居民纷纷涌入城里,亦或是疏散到远处。
城外空荡荡,城内人警惕观察着周边情况。终于庞大的骑兵高扬着旗帜出现了,悠扬低沉的号角声宣告他们的到来,然后旌旗招展,衣着整齐的罗斯骑兵集团横亘在科隆城西,军容之盛令人咋舌。
大主教相应的带上整个枢机团高调出城,哈德博尔德已经想好一些话术。他已经两年没见罗斯王,不知那个男人是否变了样。
大主教的想法完全多虑,他才出城就看到一位英俊的骑马者。此人一头金发头戴黄金桂冠,衣着华丽英武,腰间挂着多把剑,其中居然还有一把通体黄金镶宝石的法兰克宽刃剑,胯下是一匹高大的黑色法兰克马。
长久的征战完全没有磨灭罗斯远征军的锐气,他们看起来更强大了。
先没说一句话,大主教就先行发怵,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时间也不敢抬头看罗斯王的眼睛。
留里克已经获悉大主教几年来越来越肥,今日一看果然成了个胖头鱼,面部的肥肉堆起来,几乎都看不到脖子了。
他翻身下马,到底是进入科隆,看着城墙上一大群和平居民鬼鬼祟祟的围观,自己好歹也得给大主教一个面子。
他走上前,抬手示意大主教先不要说话,自己倒是先行客套了一番。
似乎该到了大主教客套回复的环节,留里克让“胖头鱼”说上几句,果不其然听到了该有的问话。
“呵,你问我为何而来?当然是为了和平与贸易而来。看起来你和你的人都很紧张,难道以为我的大军只会带来杀戮?”
大主教本来是想反问“难道不是吗”,他竭力保持平静,轻声问道:“果然是为何和平与贸易?”
“对。我带来了一份你意想不到的大礼。它价值连成意义非凡,我想你哪怕拿出一万磅银币也愿意购买。”
“那是什么?”
留里克先不急着回答,故意说:“巴黎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查理王子已经是新的国王。我将开启针对洛泰尔的最后一战,所以我必须通过一条路捷径抵达科布伦茨。我必须途径你的科隆,所以也已经通过了化作废墟的亚
琛。
亚琛城里只有老鼠,乌鸦是活物,所有财富都消失了,查理曼的荣耀不复存在。石棺静静坐落在几乎坍塌的小教堂里,我不忍查理曼的光荣消散,所以撬开棺椁,亲自收找了他的遗骨。
我想,聪明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留里克还是没有彻底说明,听懂一切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突然身子一歪,多亏身边的随从搀扶着才没有轰然倒地。“你竟然扒了查理曼的遗骨?魔鬼!你是魔鬼吗?!”他抚着胸口几乎咬碎了牙齿低声质问道。
“魔鬼?荒谬,我们可是罗斯人。我们做个交易吧。皇帝的遗骨卖给你,而你......给我一万磅银币。”
“你?竟敢……………”哈德博尔德话提到嗓子眼,突然憋住了。
他还想说一些话,什么皇帝无价不可亵渎之类的,他转念又一想,和野蛮人之王谈论这些毫无意义,既然罗斯王提出的价码触及自己的底线,不如立刻宣布成交。
有着整个教区一切决断权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他肥头大耳下的脑子也着实不小。态度迟疑或是讨价还价,一是自己露怯,二是显得科隆对查理曼不忠诚,三是得到皇帝遗骨意义过于非凡,四是不能让罗斯王继续漫天要价。
“成交!给你一万磅银币,把查理曼的遗骨交给我。”哈德博尔德喘着粗气死咬着牙如是说。
留里克看着此人红通通的老脸,想必也是面临着巨大压力才做出的决定。总体而言,这胖头鱼够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