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头上的赤帻因为被祖茂带走,所以此时发髻散乱。
脸上血污与尘土混合,那身标志性的烂银铠也破损不堪,胸前一道深刻的刀痕破开甲叶,
露出内里的贴身内衬。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
酸枣大营的夜,风如刀割。
我坐在帐中,手中紧握着一封刚刚送来的密报,指节发白,心头翻涌如潮。孙坚败了,祖茂战死,夏侯渊溃不成军??这三则消息如同三记重锤,接连砸在我心口,震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最令我心寒的是,这一切竟都出自袁绍之手!他非但不出兵接应,反而设伏截杀友军,只为削弱异己、巩固权位。此等行径,与董卓何异?
“主公。”田畴低声入帐,脸色凝重,“斥候回报,刘备军残部正向汴水上游退却,邱生所率骑兵已断后三日,粮草将尽,士卒疲敝,恐难久持。”
我猛地抬头:“虎牢关方向可有动静?”
“西凉军尚未出关,但樊稠部已在关前集结,似在等待时机。”
我咬牙,拳头重重砸在案上。袁绍此举,实乃自毁长城!若任其发展,联军不战自溃,讨董大业将付诸东流。而今刘备危在旦夕,邱生孤军深入,若再不救援,非但失一良将,更将寒天下义士之心!
“传令!”我霍然起身,声如雷霆,“点齐七千青州骑,备三日军粮,弓弩加倍,即刻开拔!”
“主公!”郭图急步拦前,“不可轻动!袁绍尚在中军,若你擅自出兵,恐被以‘违令’之罪问斩!”
我冷笑:“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军令?刘备为救孙坚而出,如今身陷绝境,我若坐视,岂配称人主?传我号令:典韦、周仓守营,其余诸将,随我出征!”
话音未落,帐外马蹄声疾,一人披甲执斧,大步闯入??正是牛憨。他目光如炬,沉声道:“我已点齐本部骑兵,与你同行。”
我心头一热。牛憨素来稳重,极少轻举妄动,今日竟主动请战,足见其心中愤懑已极。
“你不怕袁绍怪罪?”我问。
“怕?”牛憨冷哼,“若连兄弟都救不得,要这盟主何用?况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早知袁本初非成事之人。今日之举,非为盟约,乃为道义!”
我重重拍上他肩头,两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当夜,青州与曹军营地灯火通明,铁甲铿锵,战马嘶鸣。七千精骑整装待发,黑压压一片,如乌云压城。关羽、张飞、太史慈、夏侯?皆披挂上阵,神色肃然。
“子泰。”我唤来田畴,“你留守大营,若袁绍问责,便说我奉‘救急’之权,先斩后奏!”
田畴点头,低声道:“主公,此去凶险,务必要小心邱生残部动向,莫要误入埋伏。”
我颔首,翻身上马,长枪一指:“出发!”
大军悄然离营,避开中军耳目,沿小路疾行。月色惨白,照在铁甲之上,泛出森冷寒光。沿途斥候不断回报:刘备军已被逼至汴水北岸,仅余不足两千人,邱生率五百骑断后,三面受敌,形势岌岌可危。
“加快速度!”我下令。
行至黎明,前方忽有火光冲天,喊杀声隐隐传来。
“是战场!”牛憨低喝。
我们策马登高眺望,只见远处平原上,烟尘滚滚,数千袁军骑兵正围攻一支残军。那支军队旗帜残破,阵型散乱,却仍拼死抵抗。一员老将披发执刀,左冲右突,正是邱生!他浑身浴血,战马已倒,徒步挥刀,犹自力战不退。
“是邱生!”我怒吼,“全军突击!”
号角骤起,七千铁骑如洪流奔腾,大地震颤。袁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杀??!”
关羽率先冲出,青龙偃月刀横扫,数名袁军骑兵应声落马。张飞舞丈八蛇矛,如疯虎入群,所向披靡。太史慈箭无虚发,每一箭必取一将性命。夏侯?直扑敌将帅旗,一刀斩断旗杆,袁军顿时士气崩溃。
我率亲卫直冲邱生所在。
“邱公!”我高呼。
他回头,满脸血污,却露出一丝笑意:“孟德……你来了。”
话音未落,一箭破空而来,正中其肩胛。我飞身下马,将其扶住。
“撑住!我带你走!”
亲兵迅速架起邱生,退入阵中。我环顾四周,敌军已开始溃退,但仍有部分精锐负隅顽抗。
“牛憨!”我高喊,“追击勿杀,逼其回营!我要让袁绍亲眼看看,他麾下将士是如何自相残杀的!”
牛憨会意,下令收拢阵型,缓缓推进,逼迫袁军撤退。
战罢,清点伤亡:我军折损三百余骑,邱生重伤,刘备军仅存一千六百余人,其余尽数战死或被俘。
“祖茂……”我跪在尸堆旁,拾起一柄断裂的佩刀,正是祖茂随身之物。这位江东老将,为掩护孙坚,穿戴其赤帻引敌,最终力竭而亡。忠勇如此,天地同悲。
“主公。”邱生躺在担架上,气息微弱,“夏侯渊……未死,被俘于袁绍营中……他让我带话……‘勿念,讨贼大业为重’。”
我闭目,泪水几欲夺眶。夏侯渊乃我心腹猛将,如今身陷囹圄,生死未卜。而袁绍,竟连自家将领都不放过!
“此仇,必报。”我低语,声音冷如寒冰。
大军缓缓退回酸枣大营。然而,还未入营,便见中军方向旌旗招展,鼓号齐鸣,袁绍竟亲自率众迎出。
“曹操!”他远远高呼,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闻你擅自出兵,本盟主甚为担忧,特来迎接。”
我冷笑,策马上前:“盟主忧我?那请问,昨夜围攻刘备残部的,可是盟主麾下兵马?”
袁绍面色微变,随即笑道:“此乃误会!定是前线将领误判敌情,已严加训斥。曹将军深明大义,救回邱生老将军,实乃功在社稷!”
“功在社稷?”我厉声打断,“那你告诉我,为何孙坚军中无粮?为何夏侯渊遭伏?为何我军信使屡遭拦截?这些,都是‘误会’吗?”
袁绍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曹操!你莫要血口喷人!盟军之中,岂容你肆意污蔑?”
“污蔑?”我翻身下马,从怀中抽出一卷竹简,掷于地上,“这是逃回士卒的口供,这是被俘袁军骑兵的供词,这是夏侯渊亲笔所书的求援信??全部指向你袁本初!你为私利,不惜残害义军,你还有脸自称盟主?!”
全场哗然。
诸侯纷纷侧目,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愤慨。
袁绍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曹孟德!你擅自调兵,违抗军令,如今反倒倒打一耙!来人,将曹操拿下,听候发落!”
话音未落,关羽、张飞、牛憨、夏侯?四将齐出,横刀立马,护于我前后。
“谁敢动我家主公!”张飞怒吼,声如雷霆。
袁绍身后诸将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
就在此时,玄德策马而出,拱手道:“盟主息怒。曹操此举,虽违军令,然情有可原。刘备被困,危在旦夕,若无人救援,岂不令天下寒心?况且……”他目光扫过众人,“孙坚败绩,祖茂战死,夏侯渊被俘,此等大事,盟主竟毫无察觉,是否也该有个交代?”
袁绍脸色铁青:“刘玄德!你莫要包庇逆臣!”
“逆臣?”玄德淡然一笑,“若救国救民是逆,那我宁愿逆到底。今日之事,我刘备愿与曹操共担罪责。”
许攸、郭图等人亦出列支持,青州、曹军、刘备军三方势力隐隐合流,气势逼人。
袁绍环顾四周,见诸侯多沉默不语,心中惊怒交加,却知此刻难以强行压制。
“罢了!”他拂袖转身,“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大敌当前,不宜内斗!”
众人默然。
当晚,我与牛憨、玄德、田畴密议于帐中。
“袁绍已生忌惮。”田畴道,“今日若非玄德出面,恐难善了。”
牛憨沉声道:“此人不可共事。迟早分裂。”
玄德叹道:“讨董未成,内乱先起,实乃天下之悲。”
我盯着地图,手指缓缓移向洛阳方向:“所以,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董卓虽强,但根基不稳,内部矛盾重重。李?、郭汜与王允不和,吕布与董卓貌合神离。只要我们能打破僵局,直逼虎牢,未必不能成功。”
“可兵力不足。”玄德皱眉。
“不必强攻。”我冷笑,“我们可以诱敌。”
三人皆看向我。
“明日,我将上书盟主,提议分兵三路:一路佯攻荣阳,一路屯兵汴水,主力则隐于暗处,待西凉军出击,便断其后路。若袁绍同意,则顺势而为;若他阻挠……”我目光森寒,“我们便自行其是。”
牛憨点头:“可行。我青州骑兵可为奇兵。”
玄德沉吟片刻,终道:“我愿率本部为前锋。”
“好!”我站起身,“从今夜起,各部秘密调动,粮草辎重先行转移。三日后,正式出兵。”
就在此时,帐外亲兵急报:“主公!孙破虏有信至!”
我接过信笺,拆开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信中只有八字:**“粮尽援绝,孤军深入,速救。”**
落款,孙坚。
原来他还活着!
“传令!”我猛然抬头,眼中燃起烈火,“全军备战!明日一早,兵发梁东!救孙坚,破董军,就在今朝!”
帐内众人齐声应诺,杀气冲霄。
窗外,晨曦初露,东方既白。
这一战,不再是为了盟约,不再是为了虚名。
而是为了信念,为了忠义,为了那尚未熄灭的??兴复汉室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