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我仰春 第十五章 赏莲会之三

李云苏离开了拥翠轩，她现在真的很着急，因为她知道父亲并不全然信她，只能靠自己了。离开拥翠轩前，她把最小的丫鬟熨茗留在了那里，让熨茗盯着长宁公主的动向。

她不知道陆楣来的目的，但是结合之前她知道的信息，她觉得陆楣就是冲着家里的秘密来的，而这个秘密就目前她所知，肯定绕不开李云璜和马姨娘。马姨娘生病，李云璜侍疾，都没有出现在外人面前。

她仔细回想陆楣到掬水亭时候的表情，一幅好无所谓的样子。路过揽月水榭，陆楣几乎目不斜视。而到了拥翠轩，李云苏突然想来，他在扫视完全部人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为什麽要皱眉？等叔父提到李云玦的时候，他又皱了一下眉，为什麽？

李云苏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便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采蘼和挽菱只能在旁边站着，不知道自己的小姐在想什麽。

李云苏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有一日晚父亲跟她讲行军打仗的事。当时父亲说，倘若想不明白，就把自己当敌人，想想敌人知道什麽，那麽也许就能推衍出他会做什麽。

突然，李云苏有一点启发，陆楣可能没有见过李云璜和李云玦！四十六年，祖父去世，陆楣还没有做锦衣卫指挥使。那个时候大哥已经十五岁了，陆楣可能之前见过。二哥和三哥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陆楣没见过可能性很大，可能当今陛下都没有见过他们两个。祖父办丧事时候，是齐王来的，今上当时作为雍王没有亲自来过，那陆楣不管当时是不是今上身边的人，也没有来过。四十七年，四十八年，一直到绍绪二年，家里都没有接过客。然后因为齐王谋逆，父亲也不让大家出门。所以，细细算来，直到今年，二哥三哥不见人，已经很多年了。再加上，他们都已经慢慢长大，即便在小时候见过，这种变化也很难认出来。所以，陆楣今天来，就是来见二哥和三哥的！毕竟马姨娘作为一个内眷，哪是陆楣想见就能见到的？

对！李云苏突然思路理清楚了，心里一阵松快。

现在只要云璜不出现，云玦也不在陆楣面前露面，他就达不成目的。那麽后面他一定会再有行动，到时候就可以更加明朗。

上一世陆楣和长宁公主都没来，这一世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一定是因为自己重生的结果。

突然李云苏心情大好，原来自己重生回来是有价值的，是可以改变的。李云苏不由笑了出来，惹得采蘼和挽菱一阵狐疑。

「采蘼，你去一趟马姨娘的住处。一定要见到马姨娘，不要让二哥传话。你只告诉马姨娘今天来的客人很多，有良国公府等勋贵，有袁次辅家，还有锦衣卫陆指挥使，恐怕午膳时候会顾不上，让她不要着急，午膳一定会送到，最多就是晚一刻钟。你能说周全不？」

采蘼心里很疑惑，但还是学着小姐的话，说的十分周全。

李云苏点点头，继续关照道，「如果有人问你去干什麽，别的人你只说我让你去办事。如果是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陆指挥使，你就说我让你去找大哥。可明白？」

采蘼又点了一下头。

「最后，你跟马姨娘说完后，一定要注意看马姨娘的表情，记得把她的表情告诉我。」

「是！」采蘼发现自己好像领了一个大任务，非常郑重地点了头。

李云苏便让采蘼尽快去了。

「挽菱，你去一趟射箭场，找到我三哥，跟他说十万火急，我找他有要事。然后你带他去漱玉阁等我。到了漱玉阁后，你让拾枫来掬水亭报个信。你留在漱玉阁，你一定要留住他，不管你用什麽法子，就是要留住他，直到我来或者我通知人来。你可能做到？」

挽菱听李云苏吩咐地郑重，想着采蘼领着任务去了，自己自然不能落在人后，重重的点头应了。射箭场很远，挽菱快步赶了过去。

安排完后，李云苏慢悠悠地向掬水亭走去。

拥翠轩。

李威送走李云苏，慢慢踱步回走。陆楣听到身后拐杖「笃笃「声，转身看来，发现李云苏已经走了，李威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德彰」，李威叫着陆楣的字。

其实，李威和陆楣是熟悉的，李威只比陆楣大三岁。陆楣出身军中，父亲是个百户，很早就去世了。陆家家世贫寒，于是陆楣便做了雍王的侍卫。倘若雍王未曾登基，那麽李威将会把陆楣想办法调出来，因为陆楣实在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只是雍王登基后，直接任命陆楣为锦衣卫指挥使，权柄冲天，李威能给的前程自然不值一提。

陆楣向李威抱拳，「国公爷！」

「你我何必如此生疏？还和之时一样，你叫我克远吧。」

「不敢！」陆楣继续示以恭敬。

李威略略有点皱眉。

「德彰若得空，你我兄弟当痛饮。」

陆楣对李威的频频示好很是狐疑，眯着眼睛看着李威，皮笑肉不笑地道：「好！」

陆楣应得很快，脸上也带着笑容，但是身体很是僵硬。李威略一品，便知道李云苏说对了，这个人来家里是有所图的，不是单纯来护送皇子和公主。

李威哈哈笑着拍了拍陆楣的肩膀，肌肉紧实。

陆楣也跟着哈哈大笑，声音很大。

轩内，长宁公主还问着裴世衍话，裴世衍依然礼貌回答，把其他老大人及世子们都晾在一边。袁阁老直闭目养神。沈侍郎和顾少卿在端茶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言语。那边良国公给魏国丈使个眼色走到了另一边对着湖面的莲花指指点点，声音压的很低。襄城伯世子和永昌伯则走到阳光更好的地方，把玩襄城伯世子身上解下的一块玉佩。只有裴衡依然陪着裴世衍，公主旁边则凑着忠勇侯，不时地附和几句。

李武看着这个场景，直觉不对。看来这长宁公主是想一直在这里等二皇子回来，但是如何不让人传话请二皇子早点过来，这醉翁之意恐不在酒。他想着，便迈步出了拥翠轩。

这时正有一个小厮沿湖北岸快跑而来，看到李武直接行了礼。「三老爷，少爷传话，让您给二十两银票。」

「哪位少爷？要银票做甚？」小厮跑地气喘吁吁，一时李武没有听清楚。

「是三少爷！」

陆楣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他想做甚？」

「各家公子小姐在射箭场玩得高兴，三少爷说添个彩头。可他身上没钱，故让小的来找老爷。」

李武一时有点胸闷，自己这个儿子跟个傻子一般。也不是不能玩的高兴添个彩头，只是这事不应该找他娘吗？就算不找他娘，找管家也成，哪有直接问父亲要钱的道理。想必在射箭场上上窜下跳，脑子里面都少了一根弦，想着从哪里来，就往哪里要。

李威也听到了这个对话，示意李忠给小厮递上银票，李武一阵赧然。小厮一溜烟又跑了。

陆楣看着小厮跑远的身影，又看着长宁公主笑靥如花得和裴世衍叙话，正色进了拥翠轩。

「公主，二皇子不在此间，何不前往射箭场？」

长宁公主沉下了脸，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射箭场。这不摆明了裴世衍就是不愿意去射箭场，才留在了这里。现在自己若去了射箭场，那哪有机会再和裴世衍说话。她正想着怎麽措词拒绝，然后陆楣还不会跟父皇告状。没想到，陆楣朝向裴世衍道，「射箭场远，还请裴公子劳动带路。」

长宁公主一下子心情又好极了，心里把陆楣夸上了天，怎麽有这麽贴心的人，怪不得父皇如此器重他。

「麻烦裴公子了。」长宁公主连忙把这事做实了。

「世衍，你陪公主去一趟」，裴衡无奈，袁阁老略略抬了一下眼皮。

公主高高兴兴下了脚踏，走在了前面。裴世衍只能环抱向各位老大人告辞。几位老大人，也纷纷起身恭送公主。

公主一行离开后，四散的老大人们又都纷纷坐到座位上。这时，袁阁老不紧不慢说了一句，「允中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先说采蘼赶到马姨娘的住处，小院扉门紧闭。采蘼上前敲门，出来一个小丫鬟。上次采蘼跟着来时，两个人就见过面，还是这个小丫鬟当时从采蘼手上接过了礼物。于是就让采蘼进了院子，然后赶忙把门关上。

这时李云璜也从书房出来，采蘼给他行了一个礼。

「二少爷，是我家小姐让我来给姨娘传个话。」

「姨娘躺着，你跟我说吧。」云璜不想惊扰马姨娘。

「二少爷，小姐让我跟姨娘说，您就派人去看看姨娘是不是醒着。」采蘼想着任务，不肯让步。

这时马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出来了，「采蘼姑娘呀，姨娘请你进去。」

于是云璜让开了半个身子，也跟着进了内院。

采蘼给马姨娘行了礼，看马姨娘脸色尚好，便说：「马姨娘好，我家小姐让我来传个话。」

「姑娘请讲。」马姨娘声音柔柔的。

「小姐说，今天来家里做客的客人很多，勋贵家有良国公府等，文臣有袁次辅等，还有锦衣卫陆指挥使，大约有十来家。恐怕午膳时候会顾不上及时送来。请姨娘千万不要着急，不会忘了的，最多就是晚一刻钟，必然会送到的。」采蘼声音脆脆的。她仔细地看着马姨娘的表情，只看到马姨娘一开始淡淡的，就是在听到锦衣卫陆指挥使的时候，神色突变。采蘼认真的记了下来。

「知道了，有劳姑娘费心了。」马姨娘颌首。

采蘼行了个礼，便告退了。马姨娘让大丫鬟抓了一把铜钱给了采蘼，采蘼高高兴兴道了谢。

待采蘼刚出院子门，马姨娘的院门又都紧紧地闭了起来。

马姨娘的院子在湖的东南方向，离开掬水亭更近一点，采蘼先来覆命。李云苏拉着采蘼走的远远的仔细问了情景，心下了然马姨娘对锦衣卫有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