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隔绝了外界的窥探。(第1/2页)
李承乾没有上表争论西州人选之事。
他仿佛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东宫显德殿的日常听政事务中。
他仔细查阅每一份送来的奏疏摘要,不时召见相关部司的官员询问细节。
他的处理方式依旧严格遵循制度,提问切中要害。
但不再带有之前那种凌厉的报复性色彩,更像是一位勤勉尽责的储君在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种正常化、例行公事般的表现,与之前掀起的波澜形成了鲜明对比。
朝堂之上,因此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
皇帝维护了他所看重的兄弟和睦表象。
魏王如愿以偿,即将把自己的人安插进西州要职。
太子似乎接受了挫折,专注于分内之事,并未进一步激化矛盾。
重臣们避免了与东宫的正面冲突,默许了皇帝的安排。
中下层官员们宣泄了支持太子的舆论,但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某种平静的状态。
东宫显德殿的烛火常常亮至深夜。
李承乾在处理完日常政务后,总会屏退左右,独自对着一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沉思良久。
他的目光常常落在西北方向的西州之地,久久不动。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李逸尘所说的,能够一举扭转乾坤的时机。
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忍耐,和等待。
李逸尘告假三日,终于暂时远离了东宫那片无形的战场。
一身常衣,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士子,悄然回到了位于长安城延康坊的家中。
这是一处不算宽敞,但也绝非贫寒的三进院落。
门楣朴素,仅悬一匾,上书“李宅”二字,并无任何彰显官身的装饰。
这里,便是李逸尘此世的家族根基所在——一个属于陇西李氏庞大宗族谱系最边缘的支脉。
陇西李氏,名满天下,是与皇室联姻、出将入相的顶级门阀。
然而,如同参天巨树总有阳光照不到的细枝末节。
李逸尘所属的这一支,早已在近百年的世事变迁中,与嫡系主脉血缘疏远。
更因父祖辈未能出现显赫高官,家道不可避免地滑落,在讲究门第阀阅的大唐,已然近乎于寒门。
他的祖父,曾最高官至一州别驾,致仕后便再无人脉延续。
他的父亲李诠,如今也不过是在国子监担任一名从八品下的博士。
清贵有余,权柄全无,靠着微薄俸禄和祖上留下的些许田产维持着表面上的士族体面。
将李逸尘送入东宫担任伴读,几乎是这个家族倾尽所有资源、所能做出的最大一次豪赌。
按照唐制,东宫伴读虽品阶不高,却非等闲可得。
其选拔,一方面看重学识才情,需通过严格的考核。
另一方面,家世背景亦是重要考量,至少需是清流官宦之后,以确保其教养与忠诚。
李逸尘的陇西李氏光环,尽管黯淡,却恰好满足了这最低的门槛。
加上原身确实聪颖好学,十八岁时便得以入选,成为了太子李承乾的数位伴读之一。
三年前,当消息传回这座小小的李宅时,阖家上下是何等欢欣鼓舞!
在父亲李诠看来,这是家族重返荣耀的起点。
太子伴读,朝夕侍奉于储君之侧,耳濡目染皆是军国大事,一旦获得太子赏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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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更是喜极而泣,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身着朱紫、光耀门楣的那一天。
那段时间,连平日里走动稀疏的远房亲戚,也似乎忽然热络了许多。
然而,希望的火苗燃得炽烈,熄灭的过程却漫长而煎熬。
最初的几个月,原身还能偶尔带回一些东宫见闻,虽感太子性情有些骄躁,但总体仍怀期待。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的名声在朝野间每况愈下。
足疾带来的阴郁,亲近俳优、效仿突厥习俗的荒唐,屡遭李世民训斥的传闻。
尤其是与魏王李泰日渐激烈的储位之争。
所有这些,都像一盆盆冷水,浇在李家人的心头。
原身在东宫的日子也变得艰难。
他本性谨慎,甚至有些懦弱,不善于像杜荷那样逢迎,也不像李安俨有军旅背景。
在太子越发乖戾的氛围中,他只能更加沉默,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三年下来,莫说升迁,就连在太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都没有做到,彻底成了东宫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
家族的投资,似乎眼看就要血本无归。
父亲李诠的眉头越锁越紧,书房里的叹息声时常响起。
母亲的笑容里也添了忧愁,开始求神拜佛,保佑儿子平安。
往日的热络亲戚,又渐渐恢复了疏离。
整个家族笼罩在一种胆战心惊的氛围里,既怕李逸尘在东宫惹出祸事被牵连,又哀叹于这唯一崛起希望的渺茫。
直到后世的李逸尘穿越而来,取代了那个惶恐无助的灵魂。
此刻,李逸尘推开书房的门,父亲李诠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院内那棵略显萧索的老槐树。
听到脚步声,李诠缓缓转过身。
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穿着半旧的深色儒袍,眼神里带着常年伏案留下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虑。
“回来了。”李诠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东宫……近日事务可还顺遂?”
他问得含蓄,但目光却紧紧盯着儿子,试图从李逸尘脸上读出些什么。
朝堂上的风波,即便他官职低微,也有所耳闻。
李逸尘看着眼前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能感觉到那份深藏的关怀。
他心中微微叹息,这家族的命运,如今已与他这穿越者牢牢绑定。
他无法告知他真相,只能尽力安抚。
“劳阿耶挂心,东宫一切如常。”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李诠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找出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嗯,如此便好。伴读之职,贵在沉稳。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卷入是非。”
这话,他这三年来已不知说过多少遍,几乎是这个家族在权力边缘求存的唯一信条。
“孩儿明白。”
李逸尘躬身应道。
这个家族,将所有的希望与恐惧都系于他一身。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李逸尘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更不知道,他正在下一盘何等凶险的棋。
若成功,或可挽狂澜于既倒,携家族一飞冲天。
若失败……那便是史书上清晰记载的“皆斩”,连同这个小小的家族,一同碾碎在贞观年间的政治车轮之下。
回到自己简洁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