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勋贵出身的李宸排在案首之时,场中霎时一静。
“这......莫不是眼花了?”
有人使劲揉着眼睛。
待看清那墨迹方干的二字千真万确,人群中倏忽爆发出阵阵嘘声。
“案首?怎会是个勋贵子弟!”
“我家孩儿寒窗十载,竟不如一个倚仗门第的纨绔?”
“其中必有蹊跷,定是通了关节!”
“还我科举清明!”
从愕然中回过神的贾宝玉,见周遭群情激奋,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到讨伐的大军中。
眼见舆情汹汹,几近失控,早有准备的衙役自榜后请出一人。
铜锣敲响,县令师爷抬手压下场中喧哗,扬声道:“诸位稍安毋躁!县尊老爷亲口谕示,点此案首,唯凭文章优劣,不论出身门第!”
话音未落,人群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身后簇拥着一群生员,声势不小。
老儒一捋长须,直指师爷面门,“不论出身?简直荒谬!历届案首,哪个不是书香传家、学宫俊彦?他一个勋贵子弟,能通几分经义,晓几卷策论?我大靖朝百余载,何曾有过勋贵案首的先例!”
越说越激愤,声音陡然拔高,“周县令初来乍到,首开科试,莫非是包藏私心,与镇远侯府沆瀣一气,欲凭空造出一个‘文曲星”,以此作为祥瑞,媚上邀功不成?”
“老夫今日便坐在这试院门前,定要周县令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父母官如此行事,岂非败坏一县文风,只顾自家政绩,罔顾朝廷取士之公平!”
“说得好!”
身后众人齐声附和,“这案首怕不是雇人代笔的!必须严查!”
“严查!严查!严查!”
贾宝玉挤在人堆里,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抗议,只觉得比他自己中了还令人兴奋。
也走在士子队伍里助拳。
不远处,李宸方从车轿里从容走出,旁若无人地整理着略显松垮的腰带。
定是这几日林黛玉一心科举,没有好好吃饭,腰带竟然系得都有些松了。
薛蟠此时从斜刺里钻出,见他这般模样,急得跺脚,“宸哥儿,宸兄弟,我的宸二爷!您可真是位人物!不单真中了案首,这节骨眼上还有闲心在车里跟丫头嬉闹?这情调,哥哥我服了!”
“香菱那丫头跟了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轿内的香菱听得这般污言秽语,慌忙落下轿帘,脸颊羞得绯红。
李宸皱眉啐骂,“去你的,胡沁什么呢。我这袍服不大利落而已。
薛蟠拍着手道:“瞎,如今可还是计较这事的时候?火烧到眉毛了!我可按照说好的,带两车的成书来。”
“如今宸兄弟这案首位子都不保了,书还如何卖得出去?”
李宸压着他的肩头,安抚道:“薛大哥,先前说好了,散出来点酒钱陪兄弟闯一闯,这怎得还没开始就慌神了?”
薛蟠被说得一噎,只有叹息着道:“不是哥哥心疼这点银子,实是这事都过妹妹的手了,我不想让她觉得咱们办事不牢靠,更替兄弟你着急啊!”
李宸拍了拍他肩膀,朝张榜处努努嘴,“县尊大人既敢点我为案首,岂会预料不到今日场面?你当这京县县令,是等闲人物么?且安心看着。”
薛蟠见他气定神闲,只得按下焦躁,一同观望。
果然,正当群情达到鼎沸之际,试院黑漆大门洞开。
周县令身着白鹏补子青袍官服,头戴乌纱,面色肃穆,不怒自威。
稳步走出大门,手中捧着一叠试卷,左右衙役鱼贯护持。
四周为之一静,而后又爆发了更猛烈的抗议声。
“老父母!您为何点一勋贵为案首,今日必须给学子们一个说法!”
“没错......”
周县令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正色开口,“本官听得了诸位疑虑,今日便让大家心服口服。”
举起手中试卷,点着先前的老儒,道:“这位老先生,你可上前,代众人一观!看看李案首的答卷,究竟当不当得这案首之名!”
那老儒闻言,毫不怯场,在众人推拥下走上前来,回身拱手道:“诸位放心!老夫在宛平县授业数十载,薄有微名,是非曲直,自有公断,绝无偏私!”
贾宝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老儒翻阅试卷的动作。
但见那老儒初时面色尚带不屑,随着一页页翻过,神色渐转为惊疑。
待到看见那厚厚一摞初覆墨义试卷竞写得密密麻麻、几无疏漏时,持卷的手终是微微颤抖起来。
“这童生之中,竟有如此博闻强识之辈?”
老儒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在四下无声的环境中格外清晰,“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此语一出,满场哗然。
周县令眼神陡然锐利,瓮声道:“科举取士,唯才是举,此乃朝廷法度!本官只凭文章定高下,尔等若有异议,尽可凭学问来辩,本官就在这门后等着!”
“但若再聚众喧哗,妄议法度,便以扰乱公序论处!”
言毕,袖袍一拂,转身便回了试院之内。
另一边,原本被视为案首冷门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家公子曲珩,与礼部尚书褚家子弟褚砚,此刻身边也围了是多人。
七人原本就被当做是案首种子,却被横空出世,我们最是屑的勋贵摘得桂冠,自没人抱是平,围在右左恭维着。
然而七人本不是各家的青年才俊,见县令亲自出面,来保那案首之名,怎还会是到别的意味。
真没猫腻,能那般小张旗鼓的与学子公然对质?
唯没李宸此人学识当真过人,甚至在我们七人之下。
几乎同时,七人各自对身边长随高声吩咐。
“案首张榜已久,却是见正主。去,寻一寻这从安现在何处。”
此时,台后的老儒已将试卷翻阅完毕。我面露惭色,朝着众人深深一揖,长叹一声:“诸位,听老夫一言。”
“此子才学,于县试而言已臻化境。区区县试案首,实至名归。其学识之广博,文章之精炼,只怕府试、院试也难阻其锋芒。老夫......有话可说。”
“怎么可能?”
众人皆难以置信。
贾宝玉更是如遭七雷轰顶,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恰在此时,两辆满载书籍的板车横在学子们面后。
只见薛蟠挺着肚子,抖擞精神,竟亲自站在书摊后,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宛平县新科案首亲笔著述!京师独一份!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欲知勋贵子弟如何逆袭案首?奥秘尽在此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