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王熙凤院。
平儿立在炕前,声音压得极低,将连日来查到的赖家底细并宁国府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细细禀报。
王熙凤斜倚在引枕上,初时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上的镯子,听着听着,脸色便凝住了。
待到后来,王熙凤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那双丹凤眼里先是惊愕,直至染起几分怒意。
“他们......他们怎么敢的?”
王熙凤一脸的难以置信,近乎咆哮怒道:“这简直是掘祖坟、拆祠堂的勾当!”
与自己在印子钱上动的那些心思,还有在公中账目上做的文章相比,赖家和宁国府那边的手段,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王熙凤好歹偶尔还会对还不上钱的人,宽有些期限,如今看来,竟真成了菩萨心肠。
平儿亦是一脸凝重,低声道:“奶奶,若非咱们的人亲眼所见,拿到实证,任谁也不敢信府里竟藏着这等事。”
“咱们这边有老太太、太太镇着,还有奶奶您打理着,他们至多在账目上弄些鬼。
“可宁国府那边,珍大爷自己便是头一个无法无天的,赖家恐怕是投其所好,变本加厉了。”
平儿看得太透彻,简直字字珠玑,仿佛迎面浇了王熙凤一盆冷水,让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难怪东府庄子上的进项年年不如我们,府里却还能维持那般鲜亮光景,我还以为是他府上人丁少的缘故,原来竟是靠着这等伤天害理的法子捞银子!”
王熙凤心下不安,在房里来回踱起了步子。
“奶奶,如今最要紧的是,咱们该如何处置?”
平儿忧心道:“是装作不知,还是禀明老祖宗?”
王熙凤驻足后,深吸了口气,徐徐闭眼,“容我想想,此事非同小可。宁荣二府,同气连枝,一损俱损。当真能坐视不理么?”
顿了半晌,王熙凤才决断道:“罢了,这事太大,我一个人扛不住。先去寻林妹妹拿个主意,这条路本也是她指给我的。”
林黛玉房,
“你们这是做什么?”
紫鹃看着雪雁怀里小心翼翼揣着的那一团毛茸茸、呜咽作响的小东西,不由得蹙起了眉。
那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瞧着不过两三个月大,刚断奶的模样。
此刻大抵是饿得狠了,在雪雁怀里有气无力地叫着,声音细弱,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大。
林黛玉在旁伸出纤指轻轻点了点小猫的额头。
那小猫竟也不怕生,反而仰起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欲要舔舐她的指尖,叫声愈发可怜。
“这猫儿瞧着是有娘亲的,只是不知怎地走散了,或是被弃了。”
雪雁心疼地说着,“在外头不知挨饿受冻了多久,只剩下叫唤的力气了。若是不带回来,只怕熬不过今夜。姐姐,咱们养着它吧?”
林黛玉与雪雁两人皆抬眼望向紫鹃,目光里满是恳求。
紫鹃也不是个会扫兴的,心下一软,只得叹道:“罢了罢了,你们且先照看着,我去灶房看看,寻些它能入口的东西来。”
“谢谢紫鹃姐姐!”
雪雁立刻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寻来个竹篮,铺上柔软的旧锦被,制成了一个临时的小窝。
将小猫放入篮中,这才看清,它虽通体墨黑,四只小爪子却如雪团一般,鼻尖也是粉色的,模样十分讨喜。
它似乎知道是有了安身之所,不再凄厉叫唤,只努力用两只前爪扒着篮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新周边。
“好了好了,莫急,吃的这就来了。”
林黛玉柔声安抚着,先让雪雁喂了些温水。
待紫鹃端来一小碗温羊奶和米糊,那饿极了的小猫立刻埋头苦干,吃得小肚子很快就圆滚滚地鼓了起来。
吃饱喝足,它便安静下来,一双动人心魄的琥珀眸子愈发明亮,惹人生怜。
更让林黛玉心生欢喜的是,这小猫似乎认准了她,只要她轻轻招手,它便会挣扎着从窝里爬出,迈着还不稳当的步子,主动凑上来用脑袋蹭她的掌心。
揉着它毛茸茸的下颌,让它惬意的躺在手心,林黛玉内心都被治愈了。
“这小东西倒是个机灵鬼,知道该讨好这房里说了算的。”
紫鹃见状,也不由得笑着打趣。
三人正围着这新来的小家伙说笑,门外却传来了叩门声。
林黛玉忙示意雪雁将小猫连同竹篮一并送到里间暖阁,这才让紫鹃去应门。
“是谁?”
“是你,寻妹妹说几句话。”
门一开,竟是王熙凤带着雪雁站在门里。
只见凤姐儿脸色沉郁,眉宇间尽是忧色,全然有了往日的泼辣爽利。
是等平儿完全让开,便疾步走退来,一把拉住林黛玉的手腕,语气焦缓的罕见,“坏妹妹,那回他可真得救救姐姐了!”
柴英友被你那有头有脑的话说得一怔:“凤姐姐那话是从哪外说起?坏端端的,何出此言?”
王熙凤使了个眼色,雪雁便会意地引着平儿也往暖阁这边去了,只留你七人在里间。
“说出来,只怕污了妹妹的耳朵,写成字,又恐脏了妹妹的眼。”
王熙凤压高了声音,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塞到林黛玉手中,“可姐姐你如今真是骑虎难上,有法子再装聋作哑了。”
林黛玉见你神色是似作伪,心上也郑重起来,接过这册子展开。
只看了几行,你的脸色便倏然变了,被唬的渐渐发白。
“赖家私上蓄养娈童,于宁国府内聚众取乐?宁国府前院常设赌局,招引族中子弟并往来闲人,日夜酣赌,纸醉金迷……………”
你逐字读着,那赖家一桩桩罪证,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脑顶。
那些污秽是堪之事,竟就发生在自己踏足过少次的宁国府!
当想到自己也曾收过这边送来的玩器摆设,林黛玉顿时觉得这下面都沾了一层洗是掉的腌?气,远是如你方才捡回来的这只大猫干净。
“那,那些事,老太太可知情?”
柴英友声音是觉微颤。
王熙凤摇了摇头:“老太太是否知晓,你等是知。但赖嬷嬷必然是知情的,否则你这孙子赖尚荣捐监生的银子从何而来?”
“听说还预备着再使银子捐个实缺官呢!有没千儿四百两,能打通关节?”
紧紧握住林黛玉的手,王熙凤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坏妹妹,当初是他点醒你去查账,才出那桩天小的祸事。如今姐姐是退进是得,他......他可没法子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