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东宫和西宫(第1/2页)
且说西门庆那夜如同丧家之犬,侥幸从鲁智深的禅杖和武松的双刀之下捡回一条性命,连滚带爬地缩回内宅最深处、自以为最安全的密室之中。他屏退所有下人,独自一人蜷缩在锦榻之上,浑身兀自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窗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仿佛那胖大凶恶的花和尚随时会破墙而入。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潇洒从容的俊脸,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
这一夜,对他而言,漫长如年。直到天光破晓,鸡鸣声起,外面街道逐渐传来人声,确认那索命的凶神已然离去,他才敢稍稍喘息,但心头的惊悸却丝毫未减。
“来人!来人!”他声音沙哑地呼喊,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心腹管家早已候在门外,闻声连忙低眉顺眼地小跑进来,脸上同样残留着未散的恐惧。
“外面……怎么样了?那些杀才……都走了?”西门庆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老爷,走了,都走了!武松、鲁智深,还有那些二龙山的强人,天没亮就都出城去了!”管家连忙回禀。
西门庆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瘫软在榻上。但旋即,一股钻心的疼痛和滔天的怨恨又涌了上来——他的面子丢尽了!他的靠山高衙内被打得昏迷不醒,被陆谦等人带着狼狈而逃!西门庆的夫人李瓶儿被破让给了“三寸丁武大郎”,他西门庆在阳谷县经营多年的威严,一夜之间扫地殆尽,颜面尽失!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他勉强定下心神,准备思考如何挽回颜面、如何向武大郎报夺妻之恨的时候。负责看守后宅隐秘地窖的贴身管家,连滚爬爬、面无人色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礼节,扑倒在地,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老爷!老爷!天塌了!地……地窖……银库……空了!全空了!!!”
“嗡”的一声,西门庆只觉得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瞬间一黑,耳畔轰鸣不止!他猛地从榻上弹起,一把揪住那小厮的前襟,目眦欲裂,五官狰狞地挤在一起,嘶吼道:“你说什么?!狗奴才!你再说一遍?!!”
“老……老爷……千真万确啊!”管家吓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武大被夫人救走,地窖被打开,小的……小的前去查看……一打开门……里面……里面白花花、金灿灿的……全没了!全没了!十八万两雪花银!五千两赤金!还有……还有您珍藏的那些翡翠明珠、珊瑚宝石……全……全都没了啊!!老爷——!”他最后一声,已是嚎啕大哭。
“噗——!”
西门庆闻言,胸口如同被万箭穿心,那股憋了许久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一口喷了出来,猩红的血液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触目惊心!他身体晃了几晃,若非管家眼疾手快扶住,几乎当场栽倒在地。
“我的……我的银子……我的金子……我的珠宝啊!!”他瘫在管家怀里,脸色灰败如死人,手指颤抖地指向地窖的方向,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绝望和不敢置信,“那是我……我半辈子的心血!是我西门庆的命根子啊!!怎么……怎么就没了?!!”
他猛地推开管家,状若疯魔般冲向地窖。当亲眼看到那原本被金银珠宝堆得满满当当、如今却空空如也、只在角落残留着些许灰烬的密室时,西门庆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天杀的贼寇!挨千刀的鲁智深!武松!定是你们!定是你们二龙山的贼子趁火打劫!洗劫了我的银库!我与你们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啊!!”
他心痛如绞,那不仅仅是财富的损失,更是他权势、地位和未来野心的崩塌!没有了这些真金白银,他拿什么去巴结权贵?拿什么去维持这泼天的富贵?拿什么去报复武大郎?!
无尽的愤怒之后,是更深的恐惧和无力。报复二龙山?他想都不敢想!连高衙内和陆虞侯都铩羽而归,他西门庆算什么?此刻若敢去寻二龙山的晦气,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这口血海深仇,这剜心剔骨般的损失,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种极致的憋屈和怨恨,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他眼前一黑,竟直接气得昏死过去。
府中顿时一片鸡飞狗跳,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参汤的灌参汤,好不容易才将他弄醒。醒来后的西门庆,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人财两空,颜面扫地,对于他的打击太大了!
王霸闻讯赶来,看到这惨状,也是骇然失色,物伤其类。他捂着依旧作痛的胸口,苦劝道:“大官人,节哀顺变,保重贵体啊!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人在,总有……总有东山再起之日。那二龙山……势大凶顽,绝非我等眼下可以力敌,唯有暂避锋芒,从长计议啊!”
“东山再起……呵呵……哈哈哈哈!”西门庆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绝望,“我的根基……我的根基没了啊!”他猛地抓住王霸的手,指甲几乎嵌进王霸的肉里,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王兄,这阳谷县,已是那武大矮子的天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去东京!去找衙内,此仇不报,我西门庆誓不为人!”
王霸自然唯唯诺诺。两人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将府中能带走的细软、各地田产地契匆匆收拾,带着几个绝对心腹,如同白日见鬼般,仓皇逃离了阳谷县这个伤心之地,投奔东京而去,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西门府和无数猜测纷纭的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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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西门府的凄风苦雨、仓皇逃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状元酒楼日益高涨的人气和金海逐渐安稳下来的新生活。
西门庆这座压在头顶的大山骤然搬去,阳谷县的商界格局为之一新。虽然市井间对于那晚的厮杀、西门庆的“暴病离去”以及他与二龙山的关系有着各种版本的传言,但普通百姓和食客们更关心的,是实实在在的吃食和美酒。金状元酒楼的招牌更加响亮,新推出的几样小菜也颇受好评,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酒神擂台赛”非但没有因风波中断,反而在金海的主持下,办得更加红火热闹。来自四面八方的豪饮之士汇聚于此,挑战五粮液,争夺“酒神”之名,每日里人声鼎沸,生意兴隆更胜往昔。
除了钱庄里的生意赚来的五万多两存储。金海这次又从西门庆那里得到了一万两银子的赔偿。这一万两银子金海没有继续存在钱庄,而是都取了出来。
首先他决定先购置一处院落!
他花费了相当于三千两银子,在城南距离酒楼不算太远、却又相对清净的梧桐巷,购置了一处三进带东西跨院的大宅子。这宅子原是一位致仕老翰林返乡后留下的,青砖灰瓦,飞檐斗拱,虽不似西门府那般极尽奢华,却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雅致与气派。院墙高耸,朱漆大门上衔着狮头铜环,显得颇为气派。
踏入大门,首先是一个宽敞的影壁,绕过影壁便是第一进院落,青石板铺地,两侧有抄手游廊连接。这里被金海规划为待客区和自己的书房、卧室所在,既方便处理外务,又与内宅有所区隔。
穿过垂花门,便是第二进主院,也是内宅核心所在。院子宽敞,居中一座小巧的假山盆景,四周种植着石榴、玉兰等花木,寓意多子多福、金玉满堂。正面是五间开阔的正房,高大明亮,前出廊檐,以一架紫藤萝点缀,夏日里定然浓荫蔽日,花香袭人。这里,金海毫不犹豫地安排给了潘金莲居住,象征着她在后宅中无可动摇的正室地位。他亲自题了“毓秀堂”的匾额挂在门前,取钟灵毓秀之意。
而在主院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套精致的三间厢房,皆有独立的耳房和小小的庭院。
东厢房坐落在主院东侧,清晨便能迎接第一缕阳光,庭院里种着一株老梅和几丛翠竹,环境清幽雅致。这里,被金海精心布置后,安排给了李瓶儿居住。他题了“揽月轩”的匾额,既暗合“东”方启明之意,也隐喻李瓶儿如月华般清雅温婉的气质。室内陈设虽不及正房厚重,却也典雅非常,梨花木的桌椅、梳妆台,绣着兰草的纱帐,多宝格里摆放着一些李瓶儿喜欢的瓷器和书籍,处处透着用心。
西厢房则位于主院西侧,午后阳光充足,庭院略小,但也被匠心独运地布置成了一个小巧的花园,种植着芍药、牡丹等花卉,显得富丽堂皇。这里暂时空置,但格局与东厢相仿,名为“栖霞斋”,显然也是为未来可能的人口增长预留。
如此一来,潘金莲居正房“毓秀堂”,李瓶儿居东厢“揽月轩”,一东一正,虽无东宫西宫之名,却有几分平衡并立之势,既彰显了潘金莲的正室地位,也给予了李瓶儿足够的尊重和相对独立的空间。
金海又特意通过可靠牙人,雇买了两个身家清白、模样周正、手脚麻利的小丫鬟。一个年方十四,名唤小翠,眉眼灵动,安排去了潘金莲的“毓秀堂”听用;另一个稍长一岁,名唤春梅,性情沉稳些,便派去李瓶儿的“揽月轩”伺候。又雇了两个手脚勤快,干净麻利的中年妇女做为平时的佣人。负责生活起居等各方面的事情,自此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一切安排妥当,金海亲自带着潘金莲和李瓶儿入住新居时,两个女人都被这宅院的宽敞雅致和丈夫的用心所震撼。
潘金莲抚摸着正房中光滑的紫檀木家具,看着窗外精致的庭院,眼中闪烁着惊喜的泪光。她想起从前在张大户家寄人篱下、在武大郎那破旧小楼里担惊受怕的日子,再对比眼前这安稳富足、备受尊重的正室生活,心中对金海的感激和依赖更深了一层。她看向金海,柔声道:“大郎,这……这宅子太好了,又让你掏了不少银子吧。”
金海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客气?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你便是这后宅之主。”
而李瓶儿踏入“揽月轩”时,更是心潮起伏,难以自持。她原以为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已是万幸,没想到金海竟为她准备了如此雅致用心的独立院落。那“揽月轩”的匾额,那庭院中的梅竹,室内的陈设,无不显示出金海对她的尊重和情意。她眼圈微红,对着金海深深一福,声音哽咽:“武大哥……瓶儿何德何能,受此厚待……”
金海扶起她,温言道:“瓶儿,既是一家人,便不必说两家话。这里便是你的家,安心住下便是。”
潘金莲在一旁看着,虽然心中那点微妙的酸涩犹在,但见李瓶儿如此知礼感恩,金海也处事公允,便也展颜笑道:“瓶儿妹妹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姐妹相伴,定要将这家里打理得和和美美。”
自此,金海、潘金莲、李瓶儿便在这梧桐巷的新宅中安顿下来。金海白日里多在酒楼忙碌,晚间则或宿于前院书房,或去“毓秀堂”陪伴潘金莲,或去“揽月轩”与李瓶儿说说话。
李瓶儿虽然说已经是进了门,但是金海觉得此事还是非常的突兀,他这几天顶多陪李瓶儿说说话,却再没有发生亲密之事。
潘金莲掌管中馈,李瓶儿从旁协助,两人相处倒也日渐融洽。一座崭新的宅院,一个新的家庭格局,在经历了血雨腥风之后,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安宁与温馨。而金海那悄然酝酿的、更为惊人的变化,也即将在这安宁之中,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