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容小姐真被搞掉了。
按照蓝京自以为的能量守恒定律,容小姐年轻时训练量大、运动量大、恃勇好斗,四十岁后精力体力迅速走下坡路,特别**方面不象寻常中年妇女那样愈发旺盛,每每在蓝京面前左支右拙,香汗淋漓,一夜三个回合在七泽那会儿才相当于“酒过三巡”,如今却已累得好似跑了场马拉松。
“我……我要是告诉七泽湖畔山庄管家,她肯定不信,”被蓝京欺负得花容失色的容小姐事后叹道,“那时每当我俩去后面草坪,她便心领神会知道有足够时间做午餐,现在,大概两三道菜的时间吧,我大概真要退出你后宫团一线,主动睡到冷宫去了……”
蓝京笑道:“都到了不服老不行的时候啊,再隔两年我也卷起铺盖陪你睡冷宫。”
容小姐道:“你有活力如少女的方婉仪,上次见了一面,要是打扮成女大学生模样绝对大把男生上当,真不清楚年轻时吃那么多苦的她如何保养。”
“这我了解,”蓝京道,“从衡芳徐家小院出来的,她感觉每天都很开心,哪怕碰到不如意、困难挫折,她会想再差也比被老妖婆使唤的小媳妇好,抱着感恩和开心的心态生活,是最好的营养品。”
“好吧方婉仪西宫地位没有争议,东宫我是干不下去了,不然得被你弄得油尽灯枯,干脆让颜思思顶上去,反正她在后宫里最早认识你,若非命运使然都已结婚根本轮不到田甜,起码也得焦糖吧?”
“别提了,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
“提起焦糖就心碎,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容小姐毫不留情揭露道,“南宫给郁杏子,她悄悄跟了你这些年又生了儿子也该有个名分;北宫好像竞争比较激烈,你最倾向哪个?”
蓝京这方面向来守口如瓶:“我哪有倾向,到金河主正后工作量和压力大了好几倍,再上年岁不饶人,确实也……也淡了不少……”
说这话有些心虚,完全利用容小姐信息不对称,因为最隐秘的梅花、偶尔打“飞的”来偷嘴的解雨欣和姬小花都不在她掌握之中。
“是啊都淡了,”容小姐轻轻叹道,“我要加紧时间睡会儿,明早最早的航班回京都。”
说完没隔十秒钟便沉沉入睡,实在不堪蓝京凶猛火力呀。
清晨匆匆起床梳洗时,蓝京问起年底换界会议筹备情况,容小姐摇头道太远太远的事儿,当前压根不在任何层面议题之中,越往后每个月、每天都有新情况,考虑得太远没用,你看青牧山山体滑坡不就打掉石应铨入局梦想吗?除了变数还是变数。
你伯父留任应无问题吧?蓝京追问道。
容小姐还是摇头,说没有任何迹象,都是未知数,我不能给你正确答案,何况我也判断不出他留任对你是好是坏……
上班后市长陆荣柏特意叫来分管交通副市长冯进到市委书记办公室协商关于完结青牧山工程之事,出乎意料,昨晚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的蓝京似改变态度,意兴阑跚地表示目前仍严格按照省工程指挥部全面停工指示,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复工,后期如何结尾、工程款结算、城投报表反映等问题再听通知。
陆荣柏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途中满肚子不解,暗想事情你主动挑起来的,隔了一夜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像变成我在积极推动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冯进看出市长的郁闷,含蓄提醒道陆市长,最近京都、省委新消息不断,会不会某些方针策略变了?
有可能,不过……不过也不应该变化这么大,难道不需要基层干工作了?陆荣柏不解地嘀咕道。
三月初的周末钟纪委突然来了位副书记,仅跟省纪委书记代金林打了声招呼,随即悄无声息带走正在办公室写材料的省委常务副秘书长姚璄。
代金林则严格遵循钟纪委领导吩咐,等一行人上了高铁后才向石应铨报告。
石应铨大概早有心理准备——官至他的级别身份拥有海量资源和信息渠道,不可能对京都高层决策安排一无所知,沉吟片刻平静地问:
“具体理由是什么?”
代金林道:“就说‘违纪违规’四个字,双规手续上也这么写的。”
“没说‘严重违纪违规’?”
石应铨又问。
代金林暗想刚进去时都这样,几天审下来就严重了,却安慰道:
“可能追究工程规划设计和施工质量方面责任吧,我觉得姚秘书长经济方面没问题。”
跨省交流干部不知地方深浅,况且尽干得罪人的事情,要是姚璄还敢大手大脚地捞好处简直找死,必须自身过得硬。
石应铨嗯了一声,停顿会儿道:
“麻烦代书记继续跟进,关心了解调查情况,特别有没有牵连省委领导……”
姚璄若能止血最好,如果下一个轮到常务副省长陈晓卫就麻烦了,非但陈晓卫本身、容小姐听到风声,石应铨对京都种种风声也有掌握。
所以姚璄是第一道防线,陈晓卫是第二道防线,两道防线都垮了,最大的锅则要石应铨来背。
代金林应了一声,却没往心里去,钟纪委亲自出手双规厅级干部,释放的信号就是不信任省纪委,到哪儿打探消息?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网络上突然疯传一篇充满战斗意味的檄文:
他在干什么?不,他干了些什么?
文章从头到尾没提名字,不过明眼人从“来自大东北”、“喜欢大工程”、“这回出大事”等字眼看得出就剑指朝明省委书记石应铨,说他空降伊始就看不惯青山绿水历史悠久的青牧山——无独有偶之前某位来自北方的领导也不喜欢,围着整座山脉要搞大项目,修路、建桥、钻山打洞盖别墅,不是怕破坏文物古迹吗?他声称“保护性施工”;不是担心影响环境吗?他的说法是“边施工边整改”;青牧山明明被搞得乌烟瘴气,他却生造出“共享旅游”的概念……
他在干什么?他在搞破坏!他干了些什么?除了干好事,干对人民有益的事,因为人民的利益与他自身利益尖锐对立,互不相容!
文章直截了当说西泰峰山体滑坡是天灾,更是**,就算不懂地质和工程的人也看出大桥施工打破了山体数千年的平衡,斧凿刀削、机器隆隆、炸药轰鸣,每天巨大的冲击波和震波怎么可能没影响?神仙飞不过去的神仙谷,大领导想飞,那么只能下地狱!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别说体制内干部,就是对文字略加一二的都看得出此文绝对出自高人之手,并非寻常在网络上发发牢骚、敲敲键盘的小渣渣,没准就在体制里担任要职且文笔斐然。
至于怀疑对象可太多了,参与青牧山综合工程的五个城市,被姚璄指着鼻子骂得狗血喷头的厅处级有上百个,谁都有可能密度策划、组织撰写这样的战斗檄文。
墙倒众人推,如今山都倒了,还不肯老百姓说话?
这篇文章让朝明干部群众看了十分解气,拍手叫好,瞬时传遍大街小巷;石应铨得知后震怒异常,指示省委宣传部全力封杀、全网删帖,但文章可以下载到电脑里,几大通讯软件也是封闭性的没法干预,檄文很快流传到京都大领导案头。
有时,决定一个领导命运的决定性因素很偶然,就是一句话,一件事,一篇文章,甚至一个眼神。
或许某些方面就在等合适的契机。
内参送到京都大领导面前,批示曰:建一座桥,毁一座山,不是为人民服务!彻查跨山大桥全流程,还青牧山人文环境。
被双规的姚璄则如实交待,天泰跨山大桥的规划设计采取的“拿来主义”,完全照搬之前严毅呈主导下的方案和图纸,根本没有经过严格的论证评估,问题在于,严毅呈那时也是掐着点儿赶时间,只追求速度而不管质量!
姚璄辩解自己虽然主导推进跨山大桥工程,但所有决策决定都按流程由总指挥陈晓卫签字,拍板权在陈晓卫手里。
说得一点没错,这时就体现领导负责制的重要性,正职就是正职,副职只能是副职。
三月中旬,陈晓卫被请到钟纪委“喝茶”。
从姚璄被带走那一刻起,陈晓卫便开始做准备,因此当钟纪委领导出现在办公室时,他异常平静,拿起桌边皮包就跟着走,没说半句废话。
到了“点”上,陈晓卫有条不紊摊开各种证明材料,包括姚璄电话请示记录;姚璄转发的被签字流程;自己不同意但接到石应铨电话后被迫签字的材料等等。
陈晓卫还有青牧山综合工程历次招投标的记录,上面显示自己从没到现场参与过,每次主导者、召集人都是姚璄。
关于漩涡焦点天泰跨山大桥,陈晓卫拿出总指挥部某次内部会议记录,他明确担忧未经科学严谨的测试论证,会不会对两侧山峰及山体产生影响等等,当时姚璄的原话是:
天泰跨山大桥关系到二期工程重点烟云沟枢纽工程,石书记要求必须要上,有困难想办法克服,建成大桥象征着向青牧山内腹迈出关键步伐!
陈晓卫拿出的这个会议记录,上面有包括姚璄在内总指挥部全部领导签字,足以证明石应铨确实说过这句话。
由此一来,终于把石应铨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