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影山河 第69章 姬清影

在定州城外，持续多日依旧等不到来自燕京方向援军，北邙大将沮渠敖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在士兵们抓获附近的樵夫猎户后询问，得知此前周军曾在谷中与邙军发生血战，最终远道而来的邙军在谷中全军覆没。

这消息一下子传遍整个北邙军营，全军上下皆是震惊和惶恐不安。

要知道这支来自幽州的精锐骑兵正是大邙皇帝在燕京的禁军，战斗力在整个北邙骑兵中也是威名远扬，一直被誉为当世最强骑兵，这支3万禁军在平原上即便对上南方诸国10万步兵都足以击溃他们。

此前北邙主力就期望与强大的禁军会师，共同夹击周军主力，企图一战定天下。

如今沮渠敖所率的北邙军队，与燕京方向联系通道彻底被断，期待的来自燕云的精锐援军也全军覆没，身后虽然依然占据赵州和常山两城，却是反而沦为两座孤城，北邙军心由此大乱。

北邙大将沮渠敖深知已经无法再等，现在要么与周军主力决一死战，要么回到赵州、常山据守，不然现在自己反而处在周国的包围中。

他注意到周军在歼灭北邙援军后，紧闭城门，并未出城迎战，认为周军哪怕战胜了大邙禁军，也必然在此战损失巨大，现在依然是主力与其决战的好时机。

趁着现在大军兵力占有优势，粮草装备还算充足，当下遣使前往定州城递交战书，与周军主帅相约在城外决战。

此前在定州外，若不是一开始通过伏击射杀大片北邙精骑，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并将北邙援军逼入谷中，依托地形优势，步兵列却月阵，后方弓箭手连续放箭，形成与北邙骑兵互射，令北邙骑兵只能退守在谷中。

那场与北邙精锐的血战，并且还是凭借着周军在人数和地形上的优势，以逸待劳，不然最后胜负难料。

饶是如此，最终周军付出有数万人伤亡，这些都是彻底丧失作战能力，而像公主这样负伤的都没算在伤亡人数中。

如今整个军队状况，也不由让公主对是否与邙军主力决战有些犹豫。

军师杨晔道：“公主殿下，如今北邙军心必然已乱，这才迫不及待求战，他们知道等不下去了。此战是关乎整个天下战局的关键一战。”

“据微臣刚得知的消息，我军前不久在谷中全歼的北邙精锐是北邙皇帝守护燕京的禁军，是北邙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骑兵。但即便是如此强劲的对手，也被我们彻底歼灭。如今敌军气势低迷，我军士气正盛，将士们都跃跃欲试，此次决战，我军必胜之！”

“居然是北邙禁军，难怪战斗力如此强悍，号称天下最强骑兵！但我们消灭了他们，我们赢了！”

姬清影一听非常振奋，当下将全歼北邙禁军消息通报给全军将士。

她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虽然付出巨大代价，自己也受了伤，但此战意义太重要了。

北邙禁军被誉为天下最强骑兵，倘若北邙禁军和南面的北邙主力联手合围周军，自己所率的部队将陷入绝境。

若是在与北邙主力交战之时，这支强悍的禁军突然从背后突袭，那自己的军队将毫无抵抗能力。

不再犹豫！

周军统帅镇国公主姬清影接过北邙递来的战书，同意与北邙主力军在城外决战。

“公主殿下，您有伤在身，不用亲自出战。”辅国将军高征担忧道。

“不，诸位将士们都有伤在身，吾又岂能因伤休息。更何况此战是决胜的关键，吾必须亲自统兵。”

公主谢绝了将领们的好意。

她知道这一战意义非同小可，这是关乎整个天下战局的关键之战，又是敌众我寡，己方将士们都带伤。

在这关键时刻，她，作为周军统帅，必须站出来亲临战场，稳定军心，坐镇指挥。

姬清影身着修补后的铠甲，手提龙吟剑出现在众将士面前。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是精神满满，让担心公主身体状况的众将士为之振奋。

在场的将士们都已经知道公主此前一战中身上多处负伤，尤其是背上受了严重的刀伤，但此刻依然全副武装的站在他们面前。

众将士们不禁眼眶湿润，他们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

公主在受重伤之下依然亲临兵营看望并照顾受伤的普通小卒一事早已传遍各军中，令全军将士们为之感动，人人都愿意为公主而战，哪怕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决战。

“诸位，我大周的英雄和勇士们！此前，我们在山谷中全歼了被誉为天下最强骑兵的北邙禁军。这场持续大半年的战争，即将在这定州城外决出胜负。如今被我大周包围，孤军深入的是城外的那支邙军，他们已经闻风丧胆，军心涣散。连他们最强的禁军都被我们击溃了，更何况城外那支早已疲惫不堪，丧失斗志的军队！”

姬清影望着她的将士们，他们身上都和自己一样负着伤，但他们都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都在看着她，这位大周的公主，更是被他们视为不可替代的大周统帅。

姬清影举起龙吟剑，高喊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此役，吾与诸将士共上战场！”

“此役，一战定天下乾坤！”

“此役，我大周军必胜之！”

诸将士听了群情激昂，士气高涨，纷纷高喊道：“必胜！必胜！必胜！”

镇国公主姬清影亲率周军还能作战的全部兵力出城迎战，总共也只有2万多人。

好多士卒身上依旧带着伤，包裹着麻布依旧上了战场，即便是统帅姬清影背伤也依旧尚未痊愈。

“咚咚咚！”

战鼓声擂起。

此战，周军由于人数处于劣势，采取集中优势兵力，一上来就猛攻北邙中路。

周军全军休整数日，战前也听到此前血战全歼的是北邙禁军，更有着公主不顾伤势亲自坐镇中军，周军上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一上来，便令北邙主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北邙中军以重甲步卒手持大盾组成盾墙列阵在前，后排众多长矛手列阵，再往后则是弓弩手，向来以骑兵野战闻名的北邙，如今主力阵型竟然也与中原王朝步兵阵型并无一二。

两侧则是北邙的骑兵。看得出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北邙大将沮渠敖是想靠占据兵力优势的中军顶住周军攻势，再派北邙优势的骑兵从两翼迂回包抄周军。

大周军队统帅姬清影紧紧盯着战场形势，此战她与军师定下的策略，此战的关键便在于第一时间一举击垮北邙中军，避免久攻不下后被其两翼骑兵包抄。

“公主殿下，北邙中军已经不稳！”

杨晔手拿着蒲扇指向鏖战的前方惊喜道。

此战北邙军队士气偏弱，面对周军的冲锋，步卒人数虽多，但却无法组成铜墙铁壁阵势防护。面对周军一上来的猛攻，完全猝不及防。

“就是现在！”

姬清影立马下令：“萧远，吴猛！”

“末将在！”

飞龙骑中郎将萧远和吴猛策马来到公主身边。

“你二人率飞龙骑冲破北邙中军防线！”

“末将领命！”

很快，飞龙骑两名主将率飞龙骑精锐尽出，顶着北邙后排弓箭手射来的箭矢，直冲北邙中军防线。

顷刻间，北邙中军大乱！已被撕破了一大口子，北邙军队已有溃败之势出现。

“众将士，胜负就在眼前，冲！”

公主见状，心知整个战争的胜负关键就在此一举，手持龙吟宝剑，甚至连身旁的将士都没来得及通知，忍着还有疼痛感的背伤，策马直接冲向北邙中军。

“快！跟上公主，还等什么！上啊！”

公主亲卫队陈柄见状，立马率公主亲卫队组成的精锐骑兵和大部队紧跟着公主冲向敌阵。

姬清影骑着战马，将龙吟剑指向已有溃败之势的北邙大军，龙吟剑似乎嗅到了这是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在风中发出“嘶嘶”之声，引导着它的主人冲向敌军阵中。

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称不上是什么英雄豪杰，甚至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

她的野心**贪恋，还有手中这把象征帝王权力传承的龙吟剑，在不断地推动着她去征战天下，争夺权力，甚至不惜以整个天下苍生为代价。

在这场搅动天下，历时大半年的战争。因她当初想要通过扩大战事而掌握兵权而引起，从而导致大周近乎半壁江山遭受战火创伤，无数百姓因此流离失所，更有数十万民夫因此被征调做徭役而远离妻儿老小。

姬清影始料不及，因自己的心中私欲却引发诸国围攻大周，导致如此大的灾祸。

但她心中依然想着只要她能实现天下一统，只要她能打下这江山，让天下恢复安定，终结这百年来的割据乱世，才能真正实现和平，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免去征战和徭役之苦。

在她心里，为了这一切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此刻这场由她引发的战争，也该由她来终结这一切。

她知道，只要她出现在战场上，便会极大的提振全军的士气。

作为统帅，作为大周的公主，这场决战，无论伤势如何，她都必须亲自上阵，并且她要为刚刚经历血战的周军将士们做出表率。

此前山谷之战，全军伤亡惨重，此次大部分将士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伤出战，她要带领负伤的将士们共同赢下这场关键战役。

周军大部队跟着公主向已经出现溃败的北邙大军冲去。

面对周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北邙中军大溃败。

北邙军统帅沮渠敖见状已知自己的军队难以继续作战，立刻下令全军向北撤退，但已经无法阻止大军溃败势头。

他也没想到周军战斗力和士气竟然如此之强，更没想到自己士兵竟然士气低落至此，如此不振。

“向北！向北撤！”

北邙大将沮渠敖大喊道，下令鸣金退兵，眼下只有向北逃命，回燕京方向，南面虽然还有两座城池仍有守军，但现在已经顾不上，回去更是会陷入周军的包围圈。

北邙军队兵败如山倒，周军在定州城外与北邙主力决战，此战竟出奇的顺利，周军大获全胜！

姬清影命大军将北邙残军赶出边境，重新夺回失去数月的边境。

大军回到定州经过数日的休整之后，南下攻打依然被北邙所占的常山和赵州两座城池。

常山、赵州守城的北邙将领见主力已经溃败，回去的路线已经被断，两座城池已成孤城。也已无心恋战。在获得大周公主关于放下兵器，可回归北邙的允诺下。两座城池守军纷纷交出兵器和打开城门投降。

姬清影认为眼下还没到和北邙彻底交恶地步，己方如果强行攻城又会付出巨大代价。

此次持续超过大半年的战争，无论是战事的范围还是代价都超出她的预想，也让将士们伤亡巨大，疲惫不堪，整个大周也多地遭遇战争洗劫，此外还有关中，汉中，南方一带战事尚未结束。

此战已令北邙元气大伤，但关中地区突儿利的漠北骑兵大军尚在，北邙仍占据灵州、原州、泾州等关中数城。

公主以大周统帅的名义派遣使者前往燕京，以交还2万北邙俘虏为筹码，要求双方停战，恢复此前的边境，同时要求北邙皇帝撤出其在关中的军队和所占的城池。

北邙皇帝拓跋步也为大军连续遭遇惨败而沮丧，尤其是自己苦心培养多年，寄予厚望的3万禁军全军覆没，大将沮渠敖所率主力大军也遭遇惨败，冀州所占城池全部失去，关中虽然也占有几个城池，但大军始终无法拿下西京长安。

关中一带周军采取游击骚扰，频繁袭击运粮路线，所占的几座城市皆成为孤城，无法长期守住。

此战北邙已经损失惨重，这剩下的2万士卒乃是北邙主力幸存战力，尤其在此次大战之后，诸国都遭遇重大伤亡，有经验的老兵生命更为珍贵。

北邙皇帝拓跋步也巴不得立即停战休息，换回俘虏。

于是便派人命三皇子突儿利率部撤回漠北。

当突儿利在西京城外听到定州，大邙大军接连惨败，父皇下令的撤军的命令后，再度远眺大周的西京，这座美丽又宏伟的城市，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更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城一看。

突儿利长叹一口气，他没想到在定州，邙军会败的如此之惨，更是想不到这一切都是那位大周的镇国公主造成的。

“为何父皇当初不让儿臣，领兵进攻冀州！”

突儿利心想，如果让他带领东路大军，绝不会遭遇如此惨败。

尤其是那3万战斗力最强的禁军，他们本该是征战天下，在与大周的最终决战中，一战定乾坤的奇兵，结果却被贸然派往前线，遭大周军队围歼而全军覆没。

“天不佑我大邙啊！”

突儿利预感到，此次大战之后，天下诸国之间的平衡已变，他的大邙不仅难以进军中原，反而将面临被周国吞并的威胁。

邙军撤军号角响起在西京周围，突儿利率自己的大军，携带着从关中地区周军粮仓和武库中收缴而来的大量粮食和装备物资返回漠北。

然而即便面对突儿利率的北邙骑兵北撤，西京城内的守军亦不敢出城追击。

西京守将魏栋和韩改之望着远去的北邙大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此时不禁流下热泪。

他们心知，如果此刻北邙大军再度攻城，他们是难以阻挡。

西京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更性命攸关的事要做，城内数十万人饥民急需救援。

长达大半年的围困，此刻西京城内粮食匮乏已经到了几近酿成人间惨状境地。

即便守军也只能隔天一顿，现在的将士们已经很难有力气去抵抗北邙军队的攻城了，而城中的百姓更是只能多日一顿。

史载：桓武十三年，邙骑围困西京数月，城中饿死者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