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至圣先师 288.各自前行

“西南大战结束，大乾皇朝再次胜出，但如此烈火烹油的场面，可能物极必反，届时多半牵连甚广，尤其是东、西两京。”

徐永生轻声道：“你和拓跋，亦需多留神。”

常杰神色郑重，深有同感：“你也一样。...

晨光如刀，划破葬龙谷上空的阴霾。杨戬的身影在山脊间缓缓前行，每一步都似踏在时间之弦上，沉重而坚定。身后，九曜星图仍在夜空中徐徐旋转，仿佛天地也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终局屏息凝神。

山谷深处，怨气翻涌如潮，地底传来低沉咆哮，宛如万魂齐哭。那口裂渊四周，青铜柱上的符文已尽数亮起，幽绿色火焰顺着沟壑蔓延，将整片谷地映照得如同冥府入口。黑衣女子立于骨坛之巅，长发随风狂舞，手中水晶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快，几乎与深渊中的嘶吼同步。

“来了。”她轻声呢喃，嘴角扬起一抹近乎温柔的笑意，“哥哥，你终究还是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自天际劈下，直击谷口巨石，轰然炸裂！碎石纷飞中，杨戬身影显现，断刀横于胸前，眉心神目微启，一道细若游丝的金芒悄然浮现。

“瑶姬。”他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放下执念，还来得及。”

“执念？”黑衣女子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你说我执念？那你可记得三百年前那一夜？玄阴宗十万弟子跪拜天门，只求一线生机??可天庭降下的不是慈悲，是雷火焚城！父母死于烈焰，孩童哭嚎未绝便被抽魂炼魄！而你们，高坐云端的神仙，称那是‘镇邪’？”

她猛然抬手，水晶心脏骤然爆发出刺目光华，七十三道残魂从中挣脱而出，在空中扭曲成一张张痛苦人脸，哀嚎不止。

“这些人，不过是开始！”她厉声道，“我要让东域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亡者之泪，让所有自称正道之人，亲眼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化为枯骨！这才是真正的‘报应’！”

杨戬眸光一寒：“所以你就用无辜百姓的魂魄做祭品？用他们的恐惧唤醒幽墟？瑶姬，你早已不是母亲抱养的那个孩子了。”

“我是！”她怒吼，“我一直都是！可你呢？五百年前劈开桃山时，可曾想过山崩之下埋了多少活人？你救出了母亲，却害死了千百家庭！你说你是英雄，可那些冤魂夜里呼唤的名字，哪一个不是因你而死？！”

风骤起，卷动山谷尘沙，两股气息在空中激烈碰撞。杨戬沉默片刻，缓缓闭眼。

“我从未否认我的罪。”他低声道，“每一夜，我都听见那些亡魂在耳边哭泣。所以我行遍天下，斩妖除魔，护佑苍生，只为赎这血债。可你不同??你不求救赎，只求毁灭。你以为让世界陪葬，就能平息心中的恨吗？”

“至少……”她声音忽然转柔，带着几分凄然，“我能让你也尝到绝望的滋味。”

就在此刻，深渊底部猛然震动！一道漆黑漩涡缓缓成型，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无数苍白手臂从裂缝中伸出，抓挠着岩壁，试图攀爬而出。那是第一批幽墟怨魂，已被召唤至人间边缘。

“子时三刻已过。”瑶姬仰头望向渐明的天际，“阳光即将照进谷底，幽墟门，终将开启。”

杨戬睁开双眼，金瞳灼灼如日。

“那么……”他缓缓拔出断刀，刀身嗡鸣，金纹流转，“我就在门开之前，把它斩碎。”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起，如流星贯月，直冲骨坛！断刀划破长空，一刀斩下！

“九曜归元，七星引命??破阵式?断渊！”

金光如瀑，自刀锋倾泻而下，狠狠劈在青铜柱阵之上！轰然巨响中，三根铜柱应声断裂，符文崩解，幽火熄灭。整个阵法剧烈震荡，深渊内的嘶吼顿时减弱几分。

“不可能！”瑶姬惊怒交加，双手结印，水晶心脏猛然膨胀，释放出一股阴寒之力，化作黑雾迎向杨戬。

黑雾之中，幻象迭生??

桃山崩塌，血流成河；青云观燃起大火，李玄倒在血泊中，口中喃喃：“师父……为何不来救我们……”；更有无数村民化作行尸，步步逼近城镇，孩童哭喊着母亲的名字，却被亲生父亲咬断咽喉……

这是她的“心狱术”，以执念为刃，攻伐神魂。

杨戬脚步一顿，额角渗出血丝。那些画面太过真实，每一幕都在撕扯他的良知。

“疼吗？”瑶姬冷冷望着他，“这就是你选择守护的结果。你越努力，死的人越多。不如随我一起，毁掉这个不公的世界，重新开始。”

杨戬咬牙，神目金光暴涨，瞬间击碎幻境。

“你说错了。”他一字一句道，“正因为有人会哭、会痛、会失去所爱，我才更要守护这个世界。若连这点悲欢都不复存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再度挥刀，这一次，并非攻向阵法，而是斩向自己左臂！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他竟以司法真君之血，点燃断刀本源！

“以吾精血，唤天律令：九曜封魔?逆灵归位！”

刹那间，九颗星辰自天外疾驰而至，围绕断刀形成环形光阵。一股浩瀚威压降临山谷，竟是天道共鸣之象！

“你疯了？！”瑶姬失声，“动用天律反噬，你会魂飞魄散！”

“只要能封住幽墟门。”杨戬抹去嘴角血迹，冷笑，“我不在乎。”

金光如网，自断刀扩散开来，迅速笼罩整座葬龙谷。那些即将爬出深渊的怨魂惨叫着被拉回黑暗，青铜柱一根接一根炸裂。就连那口裂渊，也开始缓缓闭合。

“不??！”瑶姬疯狂催动水晶心脏，欲强行维持门户开启。然而天律之力何其霸道，她不过区区凡胎修邪道而成圣女，如何抗衡？

“姐姐！”她突然嘶喊，“你说过要助我复仇的！你在哪？！”

一声幽叹，自虚空传来。

“我一直在。”

一道紫影悄然浮现，赫然是另一名女子，容貌与瑶姬相似七分，却多了几分冷峻威严。她手持一柄白骨权杖，周身缠绕着万千冤魂哀泣之声。

“姜璃……”杨戬瞳孔一缩，“玄阴宗最后一位大祭司，你还活着。”

“当然。”紫衣女子淡淡道，“当年我并未死去，只是沉睡于幽墟夹缝之间，等待血脉后人唤醒。如今，瑶姬以万人之怨为引，终于让我归来。”

她看向杨戬，眼中无恨亦无怒，唯有漠然：“你可知为何玉帝要灭玄阴宗？并非因为我们修炼邪法，而是因为我们窥见了‘天命’真相??所谓天道，不过是一场轮回骗局。众生皆棋子，神佛亦不能免。”

杨戬冷笑：“所以你们就要掀翻棋盘？让亿万生灵陪你们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新秩序？”

“总比永远困在这轮回牢笼里强。”姜璃抬起权杖，指向天空，“今日，幽墟重开，便是新纪元开端。而你，杨戬，既是司法真君，也是桃山之子，你的神格将成为开启最终之门的钥匙。”

说罢，她猛然挥杖！

天地变色！

原本已被压制的深渊骤然扩张，竟撕裂大地数百丈，形成巨大黑洞。九条由怨气凝聚的黑龙从深处腾起，环绕黑洞盘旋，正是传说中的“怨龙锁”！

与此同时，杨戬体内神力开始失控，司法神格竟隐隐有脱离元神之势！

“不好！”他心中警兆大作，“她们早就算准了我的神格与母亲血脉相连，能引动幽墟共鸣！一旦被夺，不仅我会沦为祭品，整个东域都将坠入永夜！”

危急关头，远处忽有一道清亮犬吠响起！

“汪??！”

哮天犬如闪电般跃入战场，口中衔着一枚泛着银光的符?，正是李玄连夜绘制的“牵魂引”！

它不顾一切撞向杨戬，将符?贴在其背心，随即一口咬破自己的脖颈，热血洒在符上！

“以忠魂为引，借师徒同心之力??破咒！”

刹那间，符?燃烧，化作一道银线直通远方。而在青云观阵眼处，李玄盘膝而坐，面色惨白，却仍强撑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神识顺着银线传递而来！

“师父！别让他们得逞！还记得您教我的第一句话吗？??‘道不在天，而在人心’！”

这一声呐喊，如惊雷贯耳！

杨戬浑身一震，神志瞬间清明。

是啊，道不在天。

不在神格，不在天律，更不在什么宿命轮回。

道，在人心。

在他一次次挥刀斩妖时百姓眼中的希望；在李玄宁愿耗尽性命也要修补结界的执着；在那些小道士即便断臂也不肯松开经书的手掌……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原来如此……”他低声笑了，“我一直依赖神格、依靠天律，却忘了最初握刀的原因。”

他缓缓放下断刀，任由其坠落尘埃。

然后，双膝跪地，对着脚下这片染血的土地，深深叩首。

“我杨戬，今日不用司法真君之名，不借天律之威。”

“仅以一人之心，一念之诚，请诸位……助我封门！”

话音落下，奇迹发生。

青云观内，幸存弟子纷纷跪倒，齐诵《安魂经》；

十里之外，被疏散的村民们停下脚步，自发合掌祈祷；

甚至那些已化作行尸的躯体，在最后一刻也停下了动作，嘴角露出安详微笑……

无数愿力汇聚而来，化作一道洁白光柱，自人间升起，贯穿云霄！

“这是……”瑶姬怔住，“人心愿力？！怎么可能凝聚至此？！”

“因为你不懂。”杨戬缓缓起身，周身不再有神光万丈，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光辉，“仇恨只能连接痛苦，而爱，才能连接所有人。”

他伸手，握住断刀。

这一次，刀身不再是金光闪耀，而是泛起温润白芒，仿佛承载了千万人的祈愿。

“最后一刀。”他对瑶姬说，“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唤醒你。”

纵身一跃，他凌空而起，刀锋直指深渊核心！

“封??！”

一刀落下，无声无息。

可整个葬龙谷，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怨龙哀鸣着消散，深渊缓缓合拢，青铜柱化为齑粉，连那口裂渊也恢复平整，仿佛从未存在过。

姜璃发出不甘怒吼，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出人间，重新打入幽墟缝隙。

而瑶姬，站在原地，手中水晶心脏渐渐黯淡，直至碎裂。

七十三道残魂飘浮半空，向杨戬微微颔首，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散入风中。

她怔怔望着这一切，泪水终于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她颤抖着问。

杨戬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像五百年前第一次抱起那个襁褓中的女婴一样。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他声音沙哑，“娘临终前说过，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亲人彼此相残。今天，我不想让她再失望一次。”

瑶姬身体僵硬，许久，才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抱。

“哥……”她哽咽，“我只是……太累了……”

杨戬点头，将她扶起：“回家吧。”

朝阳终于跃出山巅，金色光芒洒满葬龙谷。曾经阴森恐怖的战场，此刻竟开出了几朵白色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数日后，青云观重建开工。李玄卧床休养，每日都有弟子前来汇报进展。某日清晨，他收到一封匿名信，打开一看，лnwь一行字：

【“谢谢你，让我想起自己也曾是个想做好事的孩子。”】

信纸背面，画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而杨戬，则独自回到母亲坟前，放下一块新碑，上面刻着两个字：**守道**。

他跪下，叩首三礼。

“娘，我回来了。”

“门已封，人已醒，心……也安了。”

“下次来，或许就能告诉您??戬儿，终于不再迷茫了。”

风拂过荒坟，草叶轻颤，似有回应。

他起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山门外，朝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