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至圣先师 280.牵连甚广

牧学博士蒋和与崇玄学博士刘深此刻都神情复杂。

器学博士程稳与尉学博士黄选面色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

前不久才从太学博士转任国子学博士的燕德，以及他在太学的继任者许冲，则都面沉如水。

...

风卷残云，天地失色。杨戬独行于九霄之上，银甲在乌云中若隐若现，三尖两刃刀横执胸前，刀锋嗡鸣，似与远方那股邪异之力遥相呼应。他眉心天眼大开，金色神光如炬，穿透层层黑雾，照见归墟殿深处那一片扭曲的时空。

那里，已非人间之境。

归墟殿浮出海床，通体漆黑如墨玉，九根龙形石柱环绕中央祭坛，每一根皆刻有上古龙语，符文流转间，竟将四海八荒的怨气、死气、恨意尽数抽引而来。那颗爆裂的龙核化作亿万黑晶，渗入地脉，如同种子落入沃土，迅速蔓延成网，勾连起沉眠万年的九龙魂魄。

第一声龙吟响起时，是来自东海深渊的苍老叹息。紧接着，南海珊瑚林下千年封印碎裂，一头白鳞古龙睁开了浑浊双眼；西海冰渊之中，被佛门镇压的叛逆青蛟破封而出；北海极渊最底层，早已化为石像的太古祖龙缓缓抬头，眼中燃起幽蓝火焰。

九龙未聚，其势已动三界。

杨戬身形一顿，立于虚空，双目微闭。他感知到了??不止是龙魂复苏，更有一股无形意志正在编织命运之网，试图逆转天道秩序。那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要以万灵之苦为薪柴，点燃一场重塑世界的劫火。

“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自由。”他低声自语，声音却被狂风撕碎，“你是想成为新的天道。”

就在这刹那，一道血色闪电劈落，直击杨戬头顶！他侧身避过，却见整片天空已被染成暗红，仿佛苍穹流血。空中浮现无数幻影：灌江口百姓惊恐奔逃，梅山兄弟浴血奋战，云华跪倒在废墟之中，手中紧握半块破碎的照妖鉴……而他自己，则被chainsofblackdragonscales缠绕全身，面容扭曲，双目赤红，竟成了另一头魔龙！

“这是……心魔幻象？”杨戬冷哼一声，天眼金光暴涨，瞬间击碎虚影。但他心头却震颤不已??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不像是幻术，倒像是未来的一角正在显现。

他忽然明白，这并非单纯的战斗，而是一场关于“存在意义”的审判。那只魔龙，正借由他的记忆与情感，构筑一条通往灵魂深处的通道。它要的不只是胜利，是要让他亲手否定自己一生所守之道。

“可笑。”杨戬冷笑，抬手一抹额前冷汗，“你以为，我会因恐惧而动摇？”

话音未落，脚下云层骤然塌陷，一道巨大漩涡将他吞噬。等他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座古老战场??黄沙漫天，尸骨堆积如山，残旗猎猎，写着一个几乎被风化的字：“杨”。

这里是……父亲战死之地。

远处，一名身穿玄甲的将军背对而立，手持长枪，身影熟悉至极。那是杨天佑，他的生父，曾为天庭镇守北疆，却因私娶凡人云华仙子（其母）而遭贬黜，最终在此地力竭而亡。

“父亲……”杨戬喉咙发紧。

那人缓缓转身，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下一瞬，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为何而来？为杀戮？为职责？还是为了证明，你比我们更强？”

“我来斩魔。”杨戬握紧刀柄。

“魔？”那无面之人轻笑，“谁是魔？是你屠尽逆党时的冷酷无情，还是你放任亲人孤独终老的冷漠？你说你是正义化身，可你救得了天下，却救不了母亲一命，护不住妹妹十年安眠，甚至连哮天犬受伤都要靠它自己觉醒才能察觉……这样的神，值得信仰吗？”

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刺心。杨戬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没有退后一步。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确实没能救下所有人。母亲被困昆仑镜百年，妹妹险些堕入轮回，梅山兄弟也为我挡过无数次刀剑。我不是完人，甚至……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兄长。”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但正因为我知道失去的痛苦，才更要阻止更多人经历同样的悲剧！那只龙，它要的不是解脱，而是毁灭一切重来！它可以打着‘反抗天命’的旗号，但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让无辜者陪葬！这样的‘自由’，不过是暴政的另一种形式！”

轰隆??！

天地震动，幻境崩塌。那无面将军的身影在风沙中消散，最后一句呢喃飘入耳际：“若有一日，你也走上这条路……请记住，还有人曾相信过你。”

杨戬落地，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出。这一击虽未伤及肉身，却重创神魂。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否则等九龙齐聚，归墟真身成型，便是真正的末日降临。

他咬牙起身，催动残存神力，向归墟殿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归墟殿内。

第九根石柱亮起，最后一道符文激活。整个大殿开始下沉，沉向地脉核心。而在祭坛中央，一团凝聚到极致的黑雾缓缓凝形??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体型并不庞大，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双眼猩红如血，鳞片上浮现出无数人脸轮廓，仿佛吞噬了万千冤魂。

“终于来了。”它开口，声音沙哑而沧桑，带着五千年积压的怨毒，“我以为你会迟些，或许还在犹豫，是否该请求天庭援兵。”

杨戬踏破殿门而入，刀指前方：“我不需要帮手对付一个躲在阴影里的败者。”

“败者？”黑龙低笑，尾巴轻轻一扫，整座大殿的空间竟发生扭曲，“五千年前，我被共工撞断脊梁，被女娲布阵封印，被你母亲用山河社稷图割断本源……那时我是败者。可现在??”它昂首嘶吼，九道龙影从地底冲天而起，环绕周身，“我已集齐九龙精魄，只差最后一点‘至圣之血’，便可完成归墟真身，超脱轮回，主宰新纪元！”

杨戬冷冷看着那九道龙影，忽然问道：“你们……真的愿意追随它吗？”

话音落下，九道龙影竟同时停顿。

其中一道白鳞老龙缓缓转头，注视着杨戬，声音苍凉：“吾等并非自愿。此身早已陨灭，魂魄却被强行唤醒，拘于这邪阵之中，不得解脱。”

“那就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杨戬闭目，双手结印，口中诵念一段古老咒文??正是玉虚宫秘传的《净世往生诀》。随着咒语响起，他体内神血沸腾，金色光芒自七窍溢出，化作九道光束，射向九条古龙。

每一道光，都承载着他一段记忆：幼年时听闻龙族传说的向往，少年时与龙太子切磋武艺的情谊，成年后巡视四海时对龙宫子民的守护……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他说，“我也曾敬重过你们的存在。”

九条古龙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齐齐仰天长啸，竟是主动挣脱黑雾束缚，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纷纷撞向祭坛，自爆神魂！剧烈的能量冲击之下，九根石柱接连崩裂，黑龙发出愤怒咆哮：“你竟敢毁我大计！”

“你利用它们的尊严，玷污它们的名字。”杨戬嘴角淌血，却仍挺立不倒，“真正的龙族，宁死也不愿沦为傀儡。”

黑龙怒极反笑：“好！很好！既然你想当英雄，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这个世界如何因你而毁灭！”

它猛然张口，吐出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那是由亿万怨念凝聚而成的“归墟之心”，一旦引爆，足以撕裂三界根基。

杨戬知道，这一击无法硬接。但他也清楚，若任其爆发，不仅四海倾覆，连天界也将坠落星辰，人间化为焦土。

没有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了最后的封印。

银甲寸寸碎裂，露出体内九道金线缠绕的经脉??那是玉虚宫“归元锁神丝”的延伸，原本用于疗伤固魂，此刻却被他强行逆转运行！金线燃烧起来，化作炽烈神焰，顺着血脉直冲心脏。

“舅舅！！！”云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带着梅山六兄弟突破重重黑潮赶到，却只见杨戬浑身浴火，三尖两刃刀插入地面，双手高举过顶，天眼与双目同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以我神魂为引，借三十三重天罡雷劫之力??”他朗声宣告，声音响彻寰宇，“今以此身，代行天罚！”

刹那间，九霄之上雷云汇聚，紫电如龙，竟形成一把横跨千里的巨剑虚影??正是传说中唯有至圣方可召唤的“天罡斩魔剑”！

黑龙疯狂挣扎，欲逃入地脉深处，却发现四周空间已被封锁。它怒吼：“你疯了吗？这样你会彻底湮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在乎。”杨戬微笑，眼角滑下一滴血泪，“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能平安看一次sunrise，就够了。”

巨剑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光，从归墟殿中心扩散开来，温柔却不可阻挡。所过之处，黑雾消散，怨念净化，地脉恢复平静，九龙魂魄得以安息。

黑龙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嚎，身躯寸寸崩解，唯有那双猩红竖瞳久久不灭，死死盯着杨戬：“你赢了……可代价是什么？当你消失后，谁来守护他们？谁来对抗下一个‘我’？”

杨戬站在光中央，身影逐渐透明。

“总会有人站出来。”他轻声道，“只要光明还在，黑暗就永远赢不了。”

光芒散去。

归墟殿坍塌，沉入海底，再不见踪影。四海风平浪静，乌云退散，朝阳重新升起，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一如三日前的模样。

梅山兄弟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云华踉跄上前，手中只剩下一枚断裂的银甲碎片，和那把插在礁石上的三尖两刃刀??刀身上，最后一丝神光悄然熄灭。

“舅舅……”她喃喃，“你说过，还会回来吃饭的……”

天际，一朵孤云飘过，仿佛有犬吠声隐约回荡。

数日后，天庭降下诏书，封杨戬为“二郎至圣先师”，掌三界清平之衡，享万民香火祭祀。灌江口建起巍峨庙宇，百姓每逢初一十五焚香祷告，祈求风调雨顺。

然而，在某个深夜，庙中老僧发现供桌上的酒杯空了，而门外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爪印，通向远方山林。

又有人说，在极北寒原的星空下，曾看见一道孤影持刀而立，身旁蹲伏着一只黑犬，仰望银河，久久不动。

更有孩童传言，每当灾难将至，夜空中便会划过一道银光，像流星，又像一把飞驰的刀。

人们开始相信，他从未真正离去。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守护着他所爱的世界。

多年后，一名白衣少年来到灌江口，在庙前驻足良久。他眉心有一道淡淡竖痕，怀里抱着一只昏睡的小黑狗。

庙祝问他姓名。

少年笑了笑：“我叫杨昭。”

小黑狗忽然睁开眼，尾巴轻轻摇了摇。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