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丶船员丶根据地。
此番大明之行,林浅就是为这三件事而来。
如能顺利完成,那他的海洋霸权,就算是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林浅拿起竹笔,在航海日志上,郑重的写下这三件事,而后圈上圆圈。
林浅写完航海日志,走出船舱,在潮湿的海风中,伸了个懒腰。
此时,朝阳已半边露出海面,照的海天之间金光璀璨。
陈蛟催促船员起床的声音在甲板下响起。
十几分钟后,船员们吃过早饭,陆续爬上甲板,开始做启航准备。
陈蛟爬出船舱,看见林浅已站在船舷边上时,微微一愣,而后走上前打趣道:「舵公这是起得早,还是睡得晚?」
「怎麽说都行。」林浅轻松的笑道。
陈蛟拍拍林浅肩膀道:「别太拼了。」
林浅眯着眼睛看向朝阳:「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蛟闻言也不再劝,问道:「今天依旧向西北方航行?」
「用亥壬针,我们去珠江口。」林浅道。
亥壬针是基于中国罗盘的方向表述,大致相当于北偏西15度。
「好嘞,亥壬针。」陈蛟从怀中拿出罗盘,指挥船员升帆启航,舵手转舵,片刻后,大帆船缓缓前行。
陈蛟指挥航行时,伙夫陈伯提着早饭走来,见林浅站在船舷边,歉然道:「舵公,福船的乾粮没运上来,弗郎机人船上只有这个。」
林浅看了眼饭菜,精致的瓷制餐盘中,放着几片硬饼乾和腌咸肉。
大帆船没到启航的日子,船上没放新鲜食材,只有些耐储存的。
「没事,船上水粮够吧?」林浅对食物的容忍度很高。
「够是够……」陈伯面露难色,「就是卖相实在惨了些……大部分都长虫……哦,舵公还是先吃了饭再说吧。」
「蠕动」硬饼乾丶「蛆味」腌咸肉,这就是欧洲海军经典的「闭眼套餐」,无需描述,林浅也是能想见是什麽德行的。
「无妨,把早饭放我房间吧。」林浅道。
陈伯应了一声,将餐盘端进船长室中。
林浅在阳光中活动了下身体,只觉的腰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想着别是昨晚那一下伤到骨头了,靠岸后一定要找个郎中看看为好。
而后,林浅便走进船长室内,坐到餐桌前,检查自己的早餐。
好消息是没有蠕动的惊喜,坏消息是真的难以下咽。
硬饼乾干嚼咬不动,兑水像吃墙皮。
腌咸肉则无论是否泡水,吃起来都像一块盐疙瘩。
看来,他「对食物的容忍度很高」的自评,还是有些水分。
说句公道话,硬饼乾和腌咸肉也有进一步加工的方法,大部分情况下不用来直接吃。
但林浅觉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进一步加工也好不到哪去。
相比于此,以食为天的大明人,在航海饮食方面,可以说是遥遥领先。
譬如:
炒米丶炒面丶干饼丶囊。
腊肉丶咸鱼丶腌虾酱。
腐乳丶豆豉丶豆腐乾。
酱菜丶茶叶丶果脯丶糖。
大明海船上的这些饮食,不仅能保证长时间不腐坏,同时还兼顾味觉和营养,尤其能给船员补充维生素,预防坏血病。
功利的来说,这些饮食,也是战斗力的保障。
林浅暗下决心,等靠岸之后,一定要采买一批适合中国胃的乾粮到船上,然后西班牙人的乾粮就去最适合它们的位置——猪食槽里。
正对付硬饼乾的功夫,周秀才拿着帐本敲门进来。
「舵公,船上的货物统计好了……哦,吃早饭呢,你慢慢吃,我不打扰……」
「没事,边吃边说吧,二哥你吃了吗,要不要来点?」
「不必,不必。」周秀才忙不迭的摆手。
周秀才在桌前坐下,摊开帐本:「船上货仓共有:珍珠10箱丶丁香30箱丶肉桂30箱丶漆器50箱丶丝80箱丶生丝100箱丶瓷器150箱,还有其他零散货物十几箱。据那个光屁股的弗郎机人估计,这些货值50万比索,他说他在澳门有路子,大约能卖20万两银子。」
林浅喝了一大口硬饼乾糊,说道:「那个光屁股何塞的『路子』你问过了?可靠吗?」
周秀才:「他说那是他家族以前的朋友,在弗郎机人里很说得上话,还说我们靠港维修,也能去找他。我觉得听起来没问题。」
「还是先在外海落锚,去探探这『路子』的底细再说。」林浅扯下一大块咸肉,然后吞药般的咽下去。
「也好,这样最是稳妥……要是吃不下去,就别勉强了,今天早饭就没人能吃完……」
「靠岸前恐怕都得吃这个,还是早些适应的好。」林浅面无表情的说道,而后又扯下一大块咸肉。
船上所有人同灶丶分餐,是林浅定的规矩。
这饭菜越是难以下咽,林浅越是要做好表率,以示与船员们同甘共苦。
不然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武器丶弹药丶还有私人物品统计了吗?」林浅此时已消灭了腌咸肉,专心吞咽硬饼乾糊。
「船上火炮一共30门,分别在火炮甲板28门,艏艉甲板1门,艉楼甲板1门。炮弹1500发,火药10桶……」
「这麽少?」林浅有些诧异。
10桶火药,估计都不够发射200发的,与1500发的炮弹量相比,实在是太少了点。
「那个『光屁股的』说,大帆船一旦靠港,船上的火药库丶军械库都要清空。所以船上不仅火药少,火绳枪也就12支,而且还都是劫船时缴获的。」
西班牙人为了大帆船的安全,可谓煞费苦心。
可到头来,就是因为有种种严苛繁琐的制度,反而起了大帆船不会被劫的轻慢之心,这才被林浅得手,真是说来好笑。
林浅喝完最后一口硬饼乾糊,擦了擦手道:「以上这些东西,包括大帆船本身,都要折个数出来,方便靠岸后,据此分红发银子……对了,船长室里的缴获算过了吗?」
船长室装修极其豪奢,各种大大小小的箱柜无数,自劫船后,林浅诸事缠身,还一直没有翻看过。
「船长室都是些零碎用品,就不必入帐了吧?」
「不行,不仅要入帐,还要公允折价,明确标示出来。」林浅斩钉截铁的拒绝,「而后从我的分红里扣,就当是我买下。」
任何一个资本家都明白,公司赚的钱要记入公帐。
面子上,合法经营,以示公正。
里子上,公司的钱和资本家自己的钱,其实区别不大。
既然面子里子都能要,傻子才直接把钱揣进自己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