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未及反应,圣安娜号左舷海面上已溅起了一道水柱。
弹着点离圣安娜号差了三百步以上,可谓偏得离谱。
林浅心中稍定,就算是熟练炮手,想在海面上射击一艘舰船,命中率也在10%上下,遑论这些连火炮都不会用的海寇了。
这年代,炮兵是一等一的技术兵种。
历史上大明买红夷大炮时,可是把葡萄牙教官一起带到北京的。
用火炮这种事情,没人教,是真的学不会。
此时船城处又有更多炮响传来,圣安娜号周围方圆五里的广阔海域都溅起炮弹坠落的水花。
一轮炮击之后,船城陷入沉寂。
圣安娜号的炮声不绝,船城被打得千疮百孔,海面上满是灰尘硝烟。
「舵公。」林浅身后传来声音。
林浅回身一看,正是周秀才和何塞,二人喘着粗气,浑身湿透,衣衫贴在身体上,显得极消瘦。
林浅上前,检查了二人手掌,见全都完好,这才放下心来,口中道:「回来就好。」
周秀才哽咽道:「有负舵公所托……我……」
林浅挥手止住:「大敌当前,这些留着以后说。被抢去的银子放在哪了?火器火药他们堆放在何处?」
周秀才正要开口,突见船城那边亮起道道闪光,接着火炮轰隆声传来,大呼道:「舵公小心!」
霎时间,圣安娜号周围水柱飞溅,飘散的海水如大雨般飘散而下,笼罩整个甲板。
这次的弹着点明显比上次更近了些。
林浅心中暗忖,这些海盗学的也太快了些,倒是有些小瞧他们了。
周秀才和何塞二人缓缓直起腰,见林浅面朝二人,腰板挺直,脸上毫无惧色,不由有些钦佩,受此感染,也把腰板挺得直了些。
突然,船城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那巨响穿云射日,引得海面震颤,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爆炸气浪,海水都被震起阵阵波涛。
林浅也被这爆炸声震得心里一颤,可面上终究忍住,未露半点惊恐,只是淡然转身,掏出望远镜,向船城方向望去。
只见船城已被炸成了五瓣,开裂处燃着熊熊大火,上空涌动着浓浓黑烟,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蘑菇云。
万点木片从蘑菇云中刺出,燃着烈火,拖出长长的黑烟尾迹,射向四周。
方圆十里之内,都下了一场木板雨。
海盗们炸膛了,而且看这爆炸威力,连带着其馀火药也殉爆了。
「咣当!」
圣安娜号甲板上,也砸下半人高的一块木板,上面烧着大火,把甲板砸了了个洞,所幸没砸到人。
船员们用早准备好的沙土灭火,然后合力将那块木板抬起,扔进海中。
周秀才双腿发软,被这一幕吓的瞠目结舌。
林浅放下望远镜道:「火药放在何处我已经知道了。银子呢?」
周秀才定了定心神,指着李魁奇座船道:「都在船上。」
此时李魁奇座船已脱离船城,向着舄湖东南角的舰队集结。
剩馀未及脱离船城的舰船,基本已经笼罩在火光之中,船城残骸上的海盗纷纷跳海求生。
也有人架小艇,四面八方的向舄湖外逃离。
一时间船城树倒猢狲散,几十条小艇纷纷逃离。
此时,白浪仔姐弟和其麾下船员也已登船。
见状,白清道:「舵公,我带人去把他们抓回来!」
林浅:「随他们去吧,你们立了大功,先歇息片刻。」
林浅沉声命令道:「升帆,航向东南,距敌船队三百步后炮击!」
陈蛟朝甲板大喊:「航向东南,风向西北,左舷顺风,升帆!」
一声令下,缭手们飞快的爬上桅杆,将风帆放下。
圣安娜号缓缓启航,航线上,驾小艇的海盗奋力划船避让。
避让不及的大多被火绳枪射死,亦或被圣安娜号的船头碾入海中。
「轰隆!」
远方海面上,有闷雷声滚滚而来。
「舵公,好像要下雨了。」陈蛟提醒道。
林浅抬头一看,天空已是阴云密布,完全看不到半点阳光,虽然时辰还未到中午,天色已有如黄昏。
林浅又用望远镜看向李魁奇船队。
只见舄湖东南角,已聚了大小船只百馀艘,彼此间隔一定距离,甲板上站满了海盗。
虽被火炮轰的死伤惨重,又炸了火药库,但这些海盗却完全不显得慌乱,反而摆开阵势,大有要背水一战的势头。
事实上,海盗们也确实是背水一战,舄湖周围的珊瑚环礁只能容小艇通过,李魁奇船队大多是福船,兼有海沧船丶苍山船,最小也是开浪船,根本无法驶过珊瑚环礁。
林浅举望远镜不断搜索,终于在对面船队中,看到了李魁奇座船。
李魁奇正站在甲板上,手举鬼头大刀,向周围海盗训话。
「距敌一千步!」桅杆顶,了望手的声音遥遥传来。
圣安娜号侧舷顺风,航速极快,不多时,了望手又喊道:「距敌七百步!」
「轰隆!」天空又是一道闷雷。
「舵公,他们动了!」陈蛟指着对面的船队喊道。
只见船队纷纷升起硬帆,向北偏西的航向行驶,朝着圣安娜号航行的方向冲来。
林浅当即道:「左满舵,航行东北,右舷迎敌!」
陈蛟:「左满舵,航行东北,右舷迎敌!」
船艉甲板上,两个舵手快速转动舵轮,缭手配合着拉动帆索换帆。
火炮甲板中,雷三响大喝道:「所有炮手换到右舷……你个驴球入的左右不分是吧?这边才是右舷!」
随着雷三响大声呵斥,右舷炮门缓缓打开,沉重的火炮装弹完毕,缓缓推出。
雷三响凑到炮门前,只见李魁奇的船队如箭一般直插而来,距离不过二百步。
火炮的距离丶射界都堪称绝佳!
雷三响心里痒的不行,只是没听到舵公命令,只能强自忍耐。
须臾,甲板上传来陈蛟呼喊:「开炮!」
雷三响立马大喝:「放!」
众炮手依次将火绳凑近火门,点燃火药。
火药一路燃至炮管中,将堆实的火药点燃,空气瞬间膨胀,爆发的推力将实心铁弹推出炮膛。
炮门外瞬间笼罩浓浓白烟。
顾不得检查战果,雷三响连忙命令炮手继续装填:「炮膛里火星子擦乾净,脏东西都擦出来!」
「控制好装药量!」
「火药都压实了!」
「别忘了装垫片!」
「火门引药要仔细倒,谁的炮不响,谁就用命去清炮膛!」
炮手们在雷三响的训斥中,陆续装填完毕,又将炮管推出炮门。
雷三响探头出去,只见刚刚势如破竹的船队,已有两条大船沦为了海面上飘的碎木板,海盗残缺的肢体在海面上漂浮,被后面的船压到船头下。
船队的领头船正是李魁奇座船,他人站在甲板上高举大刀,威风凛凛。
雷三响怒从心起,大喊:「放!」
火炮渐次发射,炮门前满是白烟。
同时上层甲板也传来火绳枪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