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妩媚笑道:“寅兄弟,你我想事情的路数,到底是大不一样,你总想着长远的仕途名声,我却先惦记着手里的银钱实在。”
林寅笑了笑,没再多辩,只道:“凤姐姐,平儿,你们俩随我去内院正房;晴雯,你去把探春请来,我有些安排要与你们一起说。”
几人转进内院正房,黛玉正在书案上教着紫鹃和尤氏姐妹读书识字,林寅带着熙凤、平儿落了座,晴雯也带着探春进了屋。
探春埋怨道:“夫君,你一早竟先去看凤姐姐,倒把我撂在后头了!”
林寅也不接话,示意探春先坐下,众人皆不解其意,林寅也不再多做解释。
只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仍是说道:“凤姐姐,你的手段和谋略,我是极为欣赏的。但权力和关系,才是源头,钱不过是水流。犯不着为了眼前一点银钱,闹出人命官司,折了将来的路。”
王熙凤那葱管玉指,点了点翘着的**,思忖道:“寅兄弟,咱就按大夏律例来,只放三分利。既不碰那‘违禁取利”的线,又卡在律例准许的边,既稳妥,利钱也不少拿,算得是两全。”
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林寅和凤姐在讨论放利钱的生意。
【注:一分利,即月利率1%,年利率12%。N分利,以此类推。】
林寅点了点头,补充道:“也不是人人都能给三分利。那些做生意的商户,他们周转急、客源稳、利润也厚,给三分利不算苛待,他们也承得住。
可若是那些田庄的农户,遇到灾荒要用钱,一两分就够了,他们本就挣得辛苦,多了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放贷之前要掂量清楚对方的底细,能不能还的上,绝对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上。
王熙凤闻言,心口只觉一揪。她向来都是事事精明,只有她从别人那占便宜,这会子居然要放低利率。对她而言,这少赚了钱,就相当于丢了钱,怎不叫人感到痛心?但考虑到意中人的仕途,也只能委屈一番了。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寅兄弟,这些生意上的细节,姐姐我闭着眼都能理清楚,放贷、收利、看押抵押物,哪一步都错不了,你只管放心!
横竖也就寅兄弟能让我这般割肉了。换旁人,便是说破嘴皮子,我也不会松这个口,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呢?你呀,到底还是太谨慎了些。”
林寅知道凤姐的性子,便教她要算大账,不要总盯着小账,说道:“凤姐姐,比手段更重要的是关系,更关系重要的是局势。这话你眼下若是不懂,将来很快便会懂。
想要赚大钱,就不能视人命如草芥,否则把路走绝了,便不会长久。
就比如说,这放利钱的生意,若想把生意做大,就不能只是一味着从提高放贷的利率着手。其实这收益,不单看利率高不高,还跟本金厚不厚、规模大不大,客源稳不稳息息相关。”
王熙凤倒也精明,只是先前没有念过什么书,加上武勋世家出身,因而不懂这些长远的谋划和门道,但听闻林寅这么一说,很快也有所了悟。
王熙凤略有所思,带着些好奇的急切,问道:“寅兄弟,你快别跟我绕这些弯子了,索性说得透彻些。”
“我认为,这放利钱,可以做成一个产业,哪怕我们不用提高放贷的利率,仍然有至少三个可以着手的方向。
其一,如何大规模的弄到低成本的资金,核心是由头和渠道。
其二,如何大批量的把资金放出去,并确保能收回来。
其三,把前两者与咱们其他产业,形成一个组合,彼此能够反哺。”
王熙凤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猛地拍了拍那翘着的**,了悟道:
“可不是这个理!所以核心压根不是盯着自己那点银子抠搜,是把那些个显贵、大户的闲钱找过来。他们手里躺着银子也生不出来,咱帮他们放出去,赚个中间的差价,这不比咱自己掏本金稳当?只是这么一来,跟街上的
当铺看着也差不太多。”
王熙凤真是极精明的,一点就透,林寅欣慰的笑道:“究其本质而言,它还是个当铺。生意能做起来,并不是我们非要做一件从没有人做过的事儿,其实大家都不笨不傻,一个东西它之所以没有诞生,不是因为没人想到过,
而是因为各种外在条件不具备,以及时间和火候还不成熟。
我们要做从过去到现在都始终存在的生意,因为始终存在,所以经久不衰。只是我们做的更新,更全,更快,更好。”
林寅前世就深知这个道理,其实商业如果究其根本,它的底层模型都是很简单的。
无论多么高级的金融模式,其实本质都是当铺典当。
无论多么新潮的直播带货,其实本质都是街头叫卖。
无论多么智能的电商平台,其实本质都是集市摆摊。
不要被外在形式所迷惑,才能聚焦到本质的经营之道上。
林寅这番话,直击商业模式的核心,黛玉、探春、熙凤都意识到了其中的要害所在,其余丫鬟们虽然不完全理解,但也大受震撼。
探春闻言,再也按捺不住,插话道:“夫君,那我们如何去开这个当铺呢?”
林寅笑道:“咱的模式,虽然底子里是当铺,但绝对不能叫当铺。人性就是如此,旧的东西,它只值旧的价钱。咱们若是想要卖出更高的价钱,或者筹到更多的资金,那么就得给旧的东西,换上一个新的名字。无论旁人怎么
说,我们咬碎了牙,也要说这是新的东西!”
黛玉闻言,抿嘴笑道:“那夫君给咱这个当铺叫什么呢?”
林寅笑道:“我管这叫投资银行!”
银行这个词,让在场的金银们摸不着头脑,但有了前面的解释,也大概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了。
王熙凤反应很快,咂摸着说道:“不管叫什么名儿,横竖先要把银钱筹到,这才是正理。”
林寅冷静思忖道:“要想筹别人的钱,咱们就得先出钱,而且要做出些小成果来,还需要先有一部分权贵的背书,这京城的关系,是一环套一环,拉住一条线就能扯动整张网。这就是我们最先要做的事儿。”
王熙凤颇觉有理,便应道:“寅兄弟,这也好说,四王八公与咱们多少有些交情,只是荣国府如今我再没脸回去,但王家叔父的银钱,我若说些软话,应是能劝来一些,也不知有用没用。”
林寅笑道:“自然有用,但有一点,不要让王家直接出面介入,你可以作为王家的打理人,王家的股本都挂你的名下。”
王熙凤追问道:“这倒也行,只是这样规模多少会小些,寅兄弟的顾虑在哪呢?”
林寅用手比划着道:“这利益交织的越多,关系捆绑的也就越深,我想与帝党亲信有所关联,而不想与旧勋贵走得太近。因此,咱这投资银行,尽量不拿旧勋贵的银钱。你王家的钱,挂在你的名下,名正言顺,倘若将来他们
出了事儿,咱们就来个黑吃黑!”
王熙凤嗤的笑了出声道:“好你个寅兄弟,算来算去,还是算到姐姐头上来了!那咱们这么银行,筹到了钱,这些个利钱,如何才能放出去呢?”
林寅笑道:“咱也不要只盯着利钱,还可以考虑投资。”
王熙凤摇头道:“投资还不如放利钱呢,好赖利钱不会蚀本,投资这事是说不准的。”
林寅取来晴雯端的茶水,抿了口道:“咱们只投赚钱的生意,就不会蚀本。”
探春略有不解,问道:“赚钱的生意,横竖不缺钱,如何会要我们的钱呢?”
林寅露出一副阴险的笑,说道:“因为他只有拿了我们的钱,才能安心的赚钱。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投资,我们就去他周边开竞品,直接挤兑他;或者干脆投资他的对头,把他活活逼死。
在生与死的惨烈竞争,以及接受我们的投资,这两项权衡之下,我相信和气生财,才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王熙凤更加欣赏的瞧着林寅,笑道:“寅兄弟,你这手段可比我放利钱狠毒多了!”
林寅淡淡道:“这做生意本来就是血雨腥风的,我这是正常的市场竞争手段。你那是欺压盘剥老百姓,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王熙凤闻言,不屑的啐道:“巧舌如簧!”
林寅又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说道:“总之,我们投资的目的很简单,覆盖京城绝大多数赚钱的产业,投资我们,就是投资京城所有赚钱的产业!到时候,不用咱去筹钱,他们自会把银子送上门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拍案叫绝!
王熙凤笑道:“寅兄弟,你真真是有谋划的,我打心里服你了!”
林寅笑道:“须知,这官能护财,财能生官!咱只拿帝党亲信的钱,不是谁的钱咱都收,只有利益相关,才能彼此抱团。这大夏王朝,财官印,本来就密不可分!”
“往后寅兄弟中了举人进士,当了官,咱这生意便可高枕无忧了!”
林寅最后嘱咐道:“咱这钱,多少带些血腥和灰色,因此,一定要拿些钱出来做义举,做慈善,一定要大肆宣传,留下记录,别闷声傻干。至于作甚么,那就看朝廷的国策,朝廷提倡甚么,咱们就去作甚么,这时间上,要做
得早。这举动上,要做得大。这口号上,要喊得响。”
王熙凤闻言,与林寅越来越对味,原以为林寅只是个只求仕途平稳的士大夫。
没曾想林寅竟这般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游刃于官商两界之余,如弄潮儿,一时只觉大快平生。
恨不得当下便促膝长谈,做一番深交!
贾探春来到身边,拉着林寅的胳膊,撒娇道:“这般好的生意,如何只交给凤姐姐!夫君也太偏心!”
林寅笑道:“把你们叫来,便是要让夫人知悉,让探春你去协助凤姐姐,至于金钏、平儿、小红于此道上也颇有造诣,你们善加利用罢!”
黛玉闻言,思忖着温言道:“夫君,你平日里最在意你的官声,故而不愿凤姐姐去放利钱,草菅人命。你这法子,虽然极好,可若是日后做起来了,难免授人以柄。”
林寅应道:“不愿草菅人命,与我的原则有关,与官声无关。我后头有列侯府和诸子监的门路,我走到哪一步,其实是上头说了算。
我在意官声,更多在意的是对我能耐本事的评价,我并非的清流路子,因而我并不在意,是否会留下一些无足轻重的私德瑕疵,私德只对没有靠山的人,才构成无法晋升的理由。
相反,我想留些污点,如此将来还可以守拙藏愚,以示自己有能力却无远志。”
王熙凤劝谏道:“林妹妹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寅兄弟,这事儿既然能做,倒也没必要畏首畏尾的,只是不能以寅兄弟你的名头去做,得寻个‘挂名的替身’来顶头。这样将来就算翻了出来,也还有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