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未寒,我怎能觊觎她的皇位?这实乃古今大不孝啊!徐大人你莫要再说了,我平生唯在报答亲母之恩,荣华富贵,权势利禄,于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今乱贼已除,我欲回归山野,做一自在散人!”
“殿下不可啊!此非个人荣辱,实为奉宗庙、安万民之重任!请您收回成命!”
底下的朝臣也彻底慌了,陈珏打下江山她不干谁来干?好好的大雍,难道要如先晋陷入无主的动荡?
匍匐前进,众口铄金,“请殿下收回成命!早登大宝,以安天下!”
人群末尾的大皇女陈琍张了嘴又闭上,她想说她愿意来着……
陈珏面对众臣的劝说,一脸难色,偏头看向张庭,“张卿,我实无此愿啊!”
张庭明白轮到自己出场了,躬身跪拜,“先帝殡天数日,天下惶惶,而今局势顷刻平定,此非巧合,实乃天命移转之象!天意假手殿下,铲除奸佞,廓清寰宇,正是要授予您九五之位!”
“殿下乃中宫嫡出,位主东宫,多年来仁德布于四海,今日承天应人,此乃众望所归,天命所归!微臣恳请真龙天子,顺天应人,早正大位!此乃上承天意,下顺民心!”
陈珏听得心花怒放,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再也装不下去,“唉!既然如此,那本殿只好顺应天命了。”
徐秋水抖抖眉毛,瞥了张庭一眼,要不怎么说人家之才举国忝列首位?比不过,比不过。
灯火辉煌,群臣拥簇,陈珏如愿登上九五之位,过两日再补办登基大典。
唐秋凤深夜赶回复命,京中数万禁军均已降伏。
新君即位,有数之不尽的事需要筹办整治,但兵卒不必再有性命之忧,她们也不必朝不保夕。
整座皇城陷入沉睡,又归于安定。
张庭在第二天黎明前带着东宫卫的旗帜出了皇宫。
今晨下了会下雨,杂草顶着晶莹的露水,行人的鞋履漫过,瞬间浸湿。
行人倏地驻足,新堆的坟头泛着湿气,立的牌位简陋寒酸。
她的妹妹住在里面。
张庭将赤红鲜艳的旗帜插在坟头旁,低声喃喃:“子君,我们赢了。”
“赢得很漂亮。”
“伪帝死了,我是朝中首席功臣,论功行赏我将位列第一,从前可望而不可及的宰辅之位唾手可得,再也不用小意奉承高官,并且满朝文武事事都需看我脸色办事。”
“陛下说要拜我为帝师,我的夫郎即将恢复郡公的爵位,我的女儿将来会受我荫蔽,富贵荣华一生无忧,张氏也将因我成为新的顶尖豪门世家。”
“百姓不再经受战乱流离之苦,不再食不果腹忍饥挨饿,我会将凤仙书院开遍大雍朝,让从前如你我的学子都能求学有门。”
“生逢乱世,我会带着你的力量,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子君,我们赢得很漂亮。”
眼泪无声滴落,淋弯了小草的腰。
他走过来轻轻抱住她,“臭丫头会很高兴的。”
豚豚:“爹,罗姨姨住在这里面吗?崽叫她怎么不应?”
张庭揉揉她的头,“你罗姨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沉,再没能醒来。
第227章
朝廷初定,新皇登基。
陈珏做的第一件事,为自己的父族林氏与宗氏洗雪冤屈,册封原配崔氏为君后,宗溯仪为郡公。
她背负宗、林二族的孽债至今,为的就是这一日。
原先埋葬宗氏的乱葬岗,她下令设为皇族的埋骨地,并将大行皇帝的陵墓迁居至此,与之朝夕相对。
“母皇爱重宗相,至死都遗憾冤杀重臣,朕身为人子,就是背负千古骂名也要全了她渴望君臣相和的愿望。”陈珏对朝臣如是说,情到深处眼角泛泪。
朝臣被她的‘拳拳孝心’感动了,为成泰帝落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谁不知先皇最恨最恶的就是宗相?先皇死后,还叫她与数百宗氏冤魂朝夕相对,陛下真乃感天动地的大孝女!
昔年,宗氏一族死无全尸,随手扔到乱葬岗任凭狼狗啃食。
今日,陈珏要以国士之礼重新厚葬,带着满朝文武参拜。
白幡阵阵,纸钱飞扬在空中好似下了一场大雨,文武百官并列在两排,皆批麻衣,掩面哭丧。
陈珏腰间系了根白麻布,大行阔步带着宗溯仪去上香。
香杵进鎏金的供坛,烟气向上升起,“恩师,十一年不见,不肖弟子前来拜见。”
宗悬月做了她四十年的老师,本以为能做一辈子,却是黑发人送了白发人,哦不,陈珏笑着瞥了眼肩上的发,是白发人送白发人。
“小仪,与镇国公、辅国公敬香吧。”她抬手却又在半空止住,最终还是落在他肩上,自己去往一旁看望早死的嫡子。
宗溯仪是她唯一嫡嗣与恩师联姻所生的独子,自小精细养着,要星星不给月亮,她也当做眼珠子看护,溺爱着。只是有一天,他宗族湮灭皆罪于她身,陈珏再没脸与外孙见面。
她回首望了眼,小仪垂首叩拜先祖母、先母,不住地流着清泪,多年积蓄的委屈、亲人离丧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宣泄。
他长大了,跟他爹一样漂亮。
隐去眼底的怀念,陈珏让庶女给她哥哥上香,陈延年怯懦胆小,既无聪明才智也无果决气度,作为继承人她并不满意,可她的子嗣十年间几经生死,就仅剩这一根独苗。
“延年,娘老了。这多年伤病加身,积劳已久,活不了多久了。小仪是你哥哥唯一的孩子,我百年之后你要好好待他知道吗?”
陈延年惊愕,哭着上前:“娘您别这样说,这么多年我们罪也受过了,苦也苦过了,您定能长命百岁!”抱着陈珏哭得稀里哗啦。
陈珏拍拍她的头,“起来,你是大雍的储君,未来就是大雍的皇帝,怎可在人前失仪?朝臣会攻讦你的德行,百姓会轻视你的为人。”
陈延年抱着她不撒手,哭得泪流满面,“我不要做储君,也不要做皇帝,我只要娘长命百岁!”
陈珏应该厉声斥责她,但到底没舍得,“西周灭,东周起,秦亡汉始,王朝一个个覆灭,新朝一个个崛起,国祚尚且不能延续千年,人又何以经久不灭?我会死,你也会死。”难得温情,摸摸她的头,“儿啊,你不要魔障了。”
“娘为你打下这座江山,不求你能开疆扩土,赢得万世之功,但求你做个守成之君,与民休戚,为天下百姓留有喘息的余地。”
陈延年数日前还呆在颍州府舂米,恐惧上门的官吏,却在数日后莫名其妙做了皇太女,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她无所适从,问亲娘:“您觉得您死后,孩儿应当将朝廷重任托付给谁?”
陈珏:“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