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撇嘴,“奴发现……小姐真奇怪。”
“明明卖身契捏在手上,但对仆从的态度异常宽和,有商有量,哪怕谁没办妥事,也从不发脾气。”
“不像是主家,反倒……反倒像管事一些。”
这是说她不像奴隶主,像管理层社畜。
张庭笑了,第一次总是缺乏经验,糊弄他:“你以为谁都像你?敢随意忤逆我?”
“和别人有商有量,是因为他们不理解我的要求,若能懂何必麻烦?”
小仪听她这么说,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想再问。
张庭也是怕了他,那饭菜堵他的嘴,“快吃快吃,菜都要冷了。”
小仪操劳一上午,腹中正是饥饿,将布匹放到旁边的案几上,坐下用饭,还小心瞥张庭的神色,想看她吃瘪,又觉得她的牛胃只用这些太寒碜。
张庭倒没什么不满,菜少便多添饭嘛,还能节省银钱。
吃饱喝足,用茶水润润口。
消一会儿食,回屋午睡半个时辰,再去书房继续钻研。
书看得正起劲,张庭正想着这处若化用到策论中该如何下笔,就听到外边有人敲门。
是郑二,张庭让她进来。
“东家,王掌柜差人来说:之前吓掉魂的伙计清醒了,正闹着要见您。”
见她?
张庭诧异,轻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传话的只说她有要事向您禀告,别的没提。”
张庭支着下巴想了想,站起身,“你留在府中先听小仪调遣,后面一段时日,他那边有事需要你帮忙奔走。
“另外,安排李瑞莲随我去客盈楼一趟。”
郑二点头,下去安排行程。
马车缓缓驶出街巷,车轮碾过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车外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潮涌动,热火朝天,一派繁荣。
张庭领着李瑞莲踏入客盈楼,场面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大堂也只有一两桌空席,想到这月的盈利,嘴角不由得牵起微笑,心中无比愉悦和满足。
“宋姐姐,你听说了没?”
“何事?”
“国子监教学的那个郑博士,在府中自尽了。”
张庭嘴角的笑徒然一僵,耳朵里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她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那桌人心有戚戚然,埋头低声讨论此事,再也听不到声音。
她缓缓回头,面上恢复如常,照常前往后院,脊背却爬上一股森森寒意。
第34章
走过后院的树荫,来到那个魂被吓没的伙计房前,张庭推门而入。
李瑞莲守在门外。
张庭抬眸环顾四周,上一次来时,这伙计还和其他几个合住,如今再看,这偌大的屋子只剩一张被褥。
王掌柜在这候着有一会儿了,见张庭来了恭敬问过好,识趣退下。
伙计意识虽然清醒过来,但脑子还是有点混乱,而且一旦有人靠近,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般发颤。
张庭停住,还体贴地退后几步。
见伙计恢复正常,她才站定。
她温声说道:“这段日子事务繁忙,我今日空闲本想来看你,没想到半路听到你清醒过来,实在太好了。”
伙计前段时间浑浑噩噩,但并非什么都不清楚,她知道自己的病能够痊愈,全仰仗张庭替她找郎中诊治开药,她心中无比感激,才想要将秘闻告诉张庭,作为报答。
但没想到的是,她这如蒲草一般卑贱之人,竟能让尊贵的主家如此记挂上心,一时间受宠若惊,仿佛置身云端。
她眉间轻皱,仿佛在为伙计的遭遇感到沉痛,叹息一声:“最近这段时日,真是苦了你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头,伙计恨不得立即出去跑堂传菜,挥尽自身所有的力气,以不辜负这份重视。
伙计伏跪在地上,激动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势要报答张庭的恩情,“婢子,多谢主人救命之恩。”
张庭上前扶她起身,“唉!你这又是做什么?既然奉我为主,我自然要照看你。”
见她身子仍在颤动,张庭放手离她远些,悉心问道:“你最近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或是房中有什么需要增添的?”
伙计擦擦眼眶,直摇头,“婢子什么都不缺,有劳主人费心。”
但张庭却看她不容易,被褥单薄,衣裳也有好些个补丁,还坚持把二月的月钱划给她。
“说来,你当时去那边也是为着公事,这银钱我稍后让账房拨给你,拿去好好安置。”
伙计感动至极:“多谢您……”
张庭淡淡一笑,像是随口问她:“路上还听人说,你有要事回禀?”
伙计收起泪意,对她道:“婢子那日走到刑场,路过一处巷子,听到一桩秘闻。”
“巷子里刽子手闲谈,一人发牢骚说日日砍头,砍得手都发抖,还说要不是兵部尚书临时反水,背叛太女,她们这些小喽啰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另外一人却说,要是太女成了,你我说不得更忙……”
伙计说完,脸上又升起恐惧。
张庭静静听完,心中毫不意外,见伙计忧惧,出声安抚她:“事情早已过去,如今京中局势稳定,你无需害怕。”
“至于,有关兵部尚书的部分,你全当没听过,我也当今日没来过你这。”
伙计纵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听懂她的意思,呆愣点点头。
张庭眉宇间绽出柔和,温声道:“都忘了吧。”
随后出去找到王掌柜,嘱咐她管好仆从的嘴,严禁她们议论朝堂之事。
来都来了,索性再问问王掌柜客盈楼的经营状况。
张庭客盈楼算是在京中站稳脚跟,近日她也有一些新的想法,趁今日来了,一并说给王掌柜听。
王掌柜诧异,“您说要将杂耍引进客盈楼?”
王掌柜口中的杂耍是大街上那些胸口碎大石、口吐火焰那些,张庭否决她,酒楼食客如此密集,怎能做如此危险的活动?
“不,我的意思是寻摸几个会变戏法的,或是请伶人弹唱也可,主要为了鼓动气氛。”
“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咱们好筹谋开分店。”
王掌柜沉思一阵,也觉得此法甚好,连连应下。
酒楼事务处理完毕,张庭今日没有心思乱逛,径直钻进马车,回程。
今日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吹开车帘一侧,雨丝随风卷进来,落在张庭玄色的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低垂眼睑,眸光沉沉落在上面。
申时一刻,马车在张宅牌匾前停下,张庭利落下车,直奔书房。
刚坐下没一会儿,小容贴心端来一碗姜茶。
不待张庭发问,他低眉顺眼道:“是公子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