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涔涔汗意,安慰道:“无妨,我进去看看。”
他方一说话,寝宫门忽然被拉开,越镝风赤足散发跑了出来,一把抓住越金络的手:“金络,金络……”
越镝风的话未说完,忽然噎住了。接着灯光,他在越金络脖子根部看到了一个淡红色的瘀痕。
这痕迹他太懂了。
以前从乌吉力房间里拖出来的女尸身上就有。
天色尚黑,越金络并未察觉越镝风的异样,只当他是梦魇难受,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屋里。屋内的太监宫女们手持宫灯给越金络见了礼,越金络抚摸着越镝风的后背,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太监宫女:“三哥哥要留他们在吗?”
越镝风一直放空的眼神这才看向其他人,他猛然站起身,大手一挥:“灯笼留在这,你们都退下,我有金络陪我。”
太监宫女们站了大半宿早就困乏了,此刻得了恩典,立刻鱼贯而出。方才挤满人的寝宫内,一下子只剩他兄弟二人。
越金络捏捏越镝风的手:“三哥哥,出了什么事?”
越镝风左右四顾了一圈,压低声音说:“金络,你相信有鬼吗?”
越金络微微一怔。
越镝风见他面色有异,心中愤怒不平,一把挣脱他的手:“你觉得我在骗你?”
越金络斟酌着说:“三哥,我在蜀中在原州,见过很多死人……”
越镝风脸色一变:“够了!我知道你这半年出生入死见识了许多死人,可是我这半年吃过的苦头一点不比你少。越金络,我告诉你,你看不到鬼,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鬼。”越镝风站起身,指着抟风宫的大门说,“就在这个大门口,刚才我亲眼看到那东西爬过去了。你看,你看!门口还有那东西留下来的血!”
越金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能看见门口月光莹莹,洁白的玉石台阶一路蔓延到夜色之中。
既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血迹。
越镝风见他默不作声,知他不信,心中越发委屈,忽然之间双眼一红,两行眼泪就在越金络面前落了下来。
越镝风这副崩溃的样子叫越金络心头一酸。他认识的三皇兄一直是高傲的,从未有此刻这么脆弱过,他沉默了片刻,尝试着问:“三哥说得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越镝风一边哭一边比划了个大小:“这么大,白色的,是个婴儿。”
“为什么是婴儿?”
越镝风没有说话,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越金络。
越镝风忽然之间攥紧拳头,嗓音低低地颤抖着:“我也不知道……”他说着,原地蹲了下来,双目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落。
越镝风双肩颤抖,崩溃地哭着:“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不知道为什么缠上我,我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一闭眼他就爬过来冲我笑。”
寝宫很大很空旷,纵然点了无数灯笼,仍旧很空旷,缩在门边的越镝风只是藏在灯笼里的瘦弱一团。
在他们分别的这半年里,越镝风真是变了太多了。
越金络想着,轻手轻脚走到越镝风身边,搂了楼越镝风的肩膀:“三哥哥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越镝风哽咽着:“不,你不会。”
“我会。”
越镝风抬起头,愤怒地看着越金络:“你不会,你只想陪着你的纪大将军,你从以前就一心思都扑在他身上,不管我和清溪怎么拦你,你就是只在意他,别的什么都不往心里放。”
越金络听他提起越清溪,心中一阵难过,轻声安慰道:“纪将军对我很重要,三哥哥也对我很重要,因为三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越镝风听他这么说,似乎安定了一些,讷讷道:“金络,你不知道,自从我当了皇帝,所有的人看我都用异样的眼光。寰京城被占的这半年里,乌吉力把我当成了一条狗,整座寰京城人人都知道,这些臣子们自然也都知道,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下什么命令,他们嘴上叫我万岁,但看着我的眼神,就是在看一条嗷嗷叫的杂毛狗。”
自从收复寰京城,越金络在街头巷尾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乌吉力和越镝风的事情,说起这些事的人,有一些带着同情,更多的则带着嘲笑。
越金络当时听了,并没有当真。但如今越镝风提起来,才知道这件事对越镝风竟然打击如此巨大。越金络心理一阵懊悔,这一阵子确实只惦记着纪云台,并没有多关心越镝风。他用力抱了抱越镝风:“三哥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越镝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你骗我。”
“三哥,我没有骗你。”
越镝风皱眉道:“你没骗我?那你证明给我看,证明你把我看得和纪云台一样重。”
越金络微微一怔:“三哥要我怎么证明?”
越镝风定定地看着他:“我要十六部的两枚虎符,金络,你肯不肯给我?”
第126章泰山祭天
“三哥要虎符我肯定是要给的,历来虎符皆是将军和帝王各持一枚,只是二十日前还有些北戎余孽在北边横行,我派了十六部的人马去围堵,待交还那一枚虎符还需要些时日。”越金络按捺住心中的异样,轻描淡写地笑了下,“三哥有各州的兵马,还有皇城的亲卫兵,一时也够用。倒是三哥,天天梦魇可有请过太医?”
越镝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把搭在他肩上地手收了回去,皱眉道:“……请过了,那些废物只开了安神的药,喝了不如没喝。”他说着,忽然心中灵光一闪,“金络,咱们去去泰山祭天吧,泰山乃是天下至阳之地,肯定能借着天神之力镇住宫中的邪祟。”
寰京初定,一切百废待兴,此刻显然不是去祭天的好时间,但越金络刚拒绝了越镝风,心知再不顺越镝风的心意,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只好推辞道:“三哥哥,咱们现在修缮皇城正在花钱,一时也筹不出祭天的银钱,不如等上一两年,等百姓休憩完备再去祭天。”
越镝风点了点头:“金络,你说的对,咱们现在确实没什么钱。”
越金络见拦住了他的突发奇想,低声说道:“距离早朝还有些时间,三哥哥回去再躺一会儿吧。”
越镝风听说“睡觉”二字,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握住越金络的手:“……那你陪我。”
越金络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陪着三哥哥,哪儿也不去。”
越镝风将信将疑地上了床,越金络跪在他的床边,一直握着他的手。越镝风只要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越金络冲他笑。说也奇怪,他竟然缓缓地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多日未曾闭过的眼中终于静了下来,陷入沉沉昏睡。
再醒来时太监已经捧了衣服在旁候着:“快要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