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约啊?”
该来的终于来了。
“是,趁年轻,探索人生无限可能。”边雪回答得滴水不漏。
“哟,去哪探索?”
“还没定,到处走走看看?”
蒋总说:“没目标可不行啊……不过你解约也好,来我公司吧,福利待遇不比老张那差。”
边雪硬生生吞下药片,把话摆到明面上说:“蒋总,那估计不太行,竞业条款摆在这,我也得有点职业精神嘛。”
张伟方在这时笑起来:“还有三年合约就到期了,哪里就差这么点儿时间呢,年轻人,心气儿太高也不是好事。”
“老张,你不能拿咱当年的事,现在的小孩儿在想什么,我们可不懂了。”
又是一阵含沙射影,边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要点不到他的名儿,就当没听见听不懂。
“边雪,”张伟方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解约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小段啊,你当时看着他签的合同最清楚不过,你说是不是?”
段楚端起笑:“是,他估计没想明白,我回头劝劝。”
边雪扫过去一眼,一脚踩在他的鞋尖上。段楚吃痛但没喊出声,光皱眉,面色如常地周旋。
“这么多年,感谢张总给的机会,我敬您一杯。”
段楚起身,顺势解放左脚,几道视线却越过他,落到边雪脸上。
边雪暗骂装货搞什么内卷,不得不抬起酒杯,却没跟着他说。
“张总,刚进入公司的时候您给我说,搞创作最忌讳畏手畏脚,Zyphos给我创造条件,做我喜欢的东西就行,我想您贵人多忘事,但我一直记着您的教诲。”
桌边众人表情微变,张伟方隔着圆桌瞥来,段楚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边雪的衣摆。
边雪旁若无人,喝掉杯中的酒,随后将酒杯倒放,一滴不落。
保镖开门,服务生推着热菜站在包厢外。
餐车上花团锦簇环绕,一座雕花龙头立于正中,旁侧放有鲍鱼翅肚,金齑玉脍。
屋内一片沉默,服务生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进去。
边雪不管众人作何反应,用膝盖杵住段楚的腿:“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得去上个厕所。”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低头和段楚对视,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赶紧的,让开。
段楚攥紧掌心,额角突突地跳。
“小边,这才多久,刚还夸你身体好呢,”张伟方笑盈盈说,“让门口的助理陪你吧,我看你确实喝多了。”
段楚在同一时间起身,扶住边雪的胳膊:“张总,我陪他去,顺便也上一个。”
保镖用眼神向张伟方请示,张伟方轻嗤一声:“行,段律你陪他去吧。”
边雪眼底的大理石地砖晃动一瞬,堪堪撑住段楚,从门边挤过。进入卫生间,门外隐约坠了道人影。
他甩开段楚的手,踹开隔板,踩上马桶盖,脱下外套。
“喂……”段楚回头,保镖就站在磨砂玻璃门外,他两手撑住隔间,挡住里面的动静,“你别乱来,真喝多了!”
边雪推开顶部的窗户,二话不说将外套扔了出去:“我以为你会帮我帮到底,段律后悔了吗?”
段楚那金表在吊灯底下晃了一下,他大喊一声“别别别吐”,又压着嗓子说:“我操,我真是脑子有病,你要跳就赶紧的,以后我不欠你了。”
边雪已经跨坐到窗台上,低头看向段楚,恍然大悟地笑了声。
“段律还在为当初的事过意不去吗?”
“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没提醒你,对不起。”
“我最后又没怎么着,不用说对不起,”边雪的声音轻且浅,停顿一秒,说,“而且我不需要你来拯救,明白?”
段楚仰头见边雪的身体被窗框分割,里外两侧,一半月色,一半金碧辉煌。段楚的心哐哐狂跳,垂手,任由袖口遮住腕表。
他和边雪对视两眼,一咬牙转头骂了句什么:“明白了,边老师,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段律,拜拜。”
边雪从窗户跳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一圈,捡起外套一路狂奔。耳畔风声呼啸,背后的汗冒着滋滋冷意。
他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一个地名脱口而出。
车身颠簸,车载对讲机里,时不时挤入几道嗓音,调侃谁载了个大单,谁又顺道接了个拼车乘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小伙子咋喝这么多哦,要不我给你开点窗吧,你别……”
边雪摁压太阳穴,忍住胃部不适:“麻烦您开快一点。”
“我怕开快了你难受,行吧,”司机踩下油门,“这个点去特教学校干什么,我看你身体挺正常的嘛。”
边雪靠在车窗边,闭眼说:“别说了师傅,我怕真忍不住吐车上了。”
司机忙不迭闭上嘴,将车窗降到最低,扔给他一个塑料口袋。
特教学校开在城郊,周边环境简单,设有班车,边雪在林城待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过来。
学校的安保设施完善,边雪又浑身酒气,保安自然不让他进去。他绕着围墙往别处走,给陆听发的消息,从七点半后就没得到回应。
他几乎按捺不住冲动,想给陆听打一个电话。
四周是林城从未有过的安静,除了风声和鸟叫,几乎听不见任何一点声音。
别打电话,这不礼貌。
边雪不停地说服自己。
学校并不大,楼房低矮,高高的围墙将里外隔开,外围贴着许多显眼的标识,提醒当前的位置。
终于,围墙变成了铁栏,明亮的光线穿射而出,折射在绿色篮球场上。
篮球框下坐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手势飞舞,比画着边雪完全看不懂的语言。
光就打在他们头顶,强烈刺眼,手指像翻飞的蝴蝶。
陆听背身坐着,两腿微微分开,脊背并未绷直,是很放松的姿态。
边雪眨着眼睛,拍打耳朵。手掌按压时只发出“哇”的一声响,他便用两只手一起按住,一切却变得朦朦胧胧。
他竟然什么都听不见,也读不懂陆听在说什么。
身体忽冷忽热,边雪吸吸鼻,摸出手机,镜头对准远处的人影,用仅有的一点知识储备半猜半蒙。
“好……小时候……不记得了……朋友一起……对。”
那个矮胖的男人忽然停止动作,警觉地朝边雪看来。
他皱起眉,快速做了个手势,旋即推开陆听站了起来。陆听一顿,顺势回头,看见了站在围栏外的边雪。
光线太刺眼了,陆听看不清他的表情。
边雪穿着西装,整个人的气质跟在晞湾镇时不一样。但只身一人,身形单薄,半倚半靠在铁栏边,风把头发和衣摆吹得轻轻飘动。
陆听头一次见他这样,不由得愣了几秒。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