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妖林所在的那片群山,一道浑身散发魔气的肥胖身影,黑袍裹身,头颅面容包得严严实实。
他从云中,飞身落下,轰的一声,抬臂将一座山谷劈开,显露出下方的地底峡谷和太阴教分坛。
这片妖林,顿时鸡...
寒风掠过荒原,卷起枯草与碎雪,在天地间织成一张灰白色的网。金海古盘坐于道观残垣之上,双目微阖,呼吸如渊。他的左臂横置膝前,暗金色的雷纹在皮下缓缓流动,仿佛蛰伏的龙脉,随时准备撕裂血肉而出。怀中的《地书》静静躺着,封面上那滴“初阳之血”已彻底渗入纸页,如今整本书都泛着淡淡的金辉,宛如晨曦初照。
舞红绫守在一旁,手中红绫轻扬,将一道道细微的阴气扫出百步之外。她知道,此刻的金海古正处于最关键的“承钥”阶段??以《地书》为媒介,将子时之印融入神魂。一旦成功,他便能在除夕子时感应到元始之门开启的方向;若失败,则心脉崩裂,神识溃散,永堕轮回不得超生。
忽然,天空裂开一道细缝。
不是云层撕裂,而是时间本身出现了褶皱。一道极淡的银光自天外垂落,直指金海古眉心。他猛然睁眼,瞳孔中倒映出一条横贯星河的锁链??那是被封印的元始法则本源!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远古神战、天地初分、万法诞生……还有那一声贯穿时空的叹息:“谁执我名?”
“我。”金海古低语,声音却如雷霆炸响。
《地书》从怀中飞出,悬浮半空,书页自动翻动至最后一页。原本浮现的三行大字开始扭曲、重组,化作一幅古老图腾??中央是一扇虚无之门,两侧站着两个身影,一黑一白,面容模糊,唯独他们的手,皆指向金海古所在的位置。
“原来如此……”他喃喃,“元始之门并非单向开启,而是双向召唤。持钥者不仅是在寻找它,也在被它挑选。”
舞红绫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不是唯一能打开门的人。”金海古缓缓起身,望向北方,“有人也在试图接入这条通道??而且,他已经拿到了‘伪钥’。”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大地深处的心跳。紧接着,九座荒丘同时喷发出漆黑雾气,形成九根通天柱,围成一个巨大的阵法轮廓。阵眼处,金沧溟跪伏在地,双手捧着那枚伪造的玉匣,额头鲜血滴落于匣面,竟与其中虚假的“初阳之血”融为一体。
“以吾之血,启尔之门。”少年嘶哑念诵,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哥哥……这是我唯一能靠近你的方式了。”
玉匣爆裂,黑血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道扭曲的符文。那符文与真正的子时印记极为相似,却多了一丝猩红邪意。霎时间,天穹震颤,乌云翻滚如墨潮,一道裂缝缓缓张开??但那裂缝之中没有银金法则之流,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不好!”舞红绫惊呼,“他在强行模拟元始共鸣!这样下去,真正的通道会被污染,甚至反噬持钥者!”
金海古却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看那虚假的仪式,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新臂中的雷纹开始剧烈跳动,紫霄、金霄双印在经络中游走,与《地书》的气息共振。他回忆起白砚斋的话:“元始无情,唯心可感。”于是他不再追求力量,不再执着复仇,只是静静地问自己??
**我为何要触碰起源?**
不是为了杀妖后,不是为了夺回尊严,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他想要的,是一个答案:这个世界,究竟是因何而存在?众生苦难,是否注定无法终结?如果元始真是万物之初,那它能否给出一条新的路?
念头澄澈如镜。
就在这一刻,真正的元始之门,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悄然显现。
它不在北方,也不在南方,而在每一个“觉醒者”的心头。金海古看见了??那是一扇无形之门,立于所有时间之前,所有空间之外。门后流淌的不只是法则,更是最初的意志:创造、平衡、终结、再生。
而此刻,这扇门,正轻轻向他敞开一线。
“来吧。”他轻声道,“让我看看,最初的真相。”
与此同时,卢景在十里外的山洞中咳出一口血,勉强睁开双眼。他的饕餮鉴已碎成七片,灵魂也被蚀月妖王的毒雾侵蚀大半。但他仍强撑着结印,将最后一丝灵识注入一枚青铜铃铛。
铃声幽远,穿越风雪,传入莫断风耳中。
“卢兄还活着!”莫断风猛地抬头,只见东边天际泛起一抹青光,正是当年他们结义时定下的“生死信标”。他立刻转身对李唯一道:“走!去救他!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在那里!”
李唯一迟疑:“可金海古那边……”
“他不需要我们保护了。”莫断风望着远处那道盘坐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笑,“你看,连风都在绕着他走。”
的确,以金海古为中心,方圆百丈内,风停、雪止、落叶悬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某一刻的到来。
除夕夜,终于降临。
南荒王城高台之上,妖后披着赤色长袍,指尖轻点水晶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奇怪……为什么真门没开?明明我已经引导金沧溟完成了仪式……”
她猛然回头,望向殿内供奉的一块古老石碑??那是太岁地君留下的“命契碑”,记载着历代掌控元始之力者的结局。此刻,碑文正在褪色,一行新生的文字缓缓浮现:
**“逆命者生,执念者亡。今有金姓少年,以清明之心承元始之约,门启东方。”**
“不可能!”妖后怒喝,“他怎么可能摆脱仇恨?他全家都是被我亲手所杀!父亲、母亲、妹妹……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弟弟,全都被炼成了养分!他不该有这么干净的心!”
阴影中,金沧溟抬起头,声音颤抖:“姐姐……你说过,只要我帮你,就能再见哥哥一面。可你现在……是不是骗我了?”
妖后冷笑:“你以为我是为你好吗?我只是需要一个容器,去替我承受元始反噬。真正的钥匙从来就不在玉匣里,而在‘牺牲者’的纯粹信念中。你哥……恰好是个傻子。”
金沧溟浑身剧震,眼中泪水滑落:“可我也想……做一个好人啊……”
他突然抬起手,狠狠抓向自己胸口,竟生生撕开胸膛,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通体漆黑,却被一道金线贯穿,显然是被人以秘法改造过的“傀儡心”。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话。”他哽咽着,“从今往后,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说完,他将心脏砸向地面,整个人化作一团血雾,冲天而起,直奔战场方向!
这一幕,也被金海古感知到了。
当他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血脉波动骤然断裂时,心口如遭重击。但他没有流泪,也没有怒吼,只是轻轻抚摸左臂上的雷纹,低声道:“弟弟,谢谢你最后的选择。这一战,我会替你也打一场。”
子时,到了。
天地归寂,万籁无声。
一轮残月悬于中天,忽而碎裂,化作点点银尘洒落人间。九座黑气巨柱轰然倒塌,唯有金海古头顶上方,一道银金色光柱自虚空降下,连接天地。光柱中心,一扇由纯粹法则构成的门户缓缓旋转,门框上铭刻着无人能识的古字:
**“元始之门,唯心可渡。”**
舞红绫仰望着这一切,红绫无风自动,环绕周身,似在抵御某种无形压力。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瞬,都将决定南荒的命运。
“你要进去了吗?”她问。
金海古点点头:“只有进去,才能真正理解元始。也只有理解了它,才有资格改变这个世界。”
“那你记得答应我的事。”舞红绫紧紧握住他的手,“看完真相,就回来。别让我说话算话??因为我还没等到那场春日的花开。”
金海古笑了,笑容清澈如少年初遇春风。
他迈步向前,踏入光柱。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之际,异变陡生!
高空之上,银弓女子猛然拉开长弓,三支星辰箭破空而下,直射元始之门两侧!与此同时,东林老僧盘坐云端,手持佛珠,诵经声如洪钟贯耳:“诸法无相,破妄归真!”两股浩然之力交织成网,竟是要封锁门户!
“原来如此……”金海古瞬间明白,“他们不是来帮我的,而是来监督的。怕我一旦获得元始之力,也会沦为新的暴君。”
他没有反抗,反而停下脚步,对着天空朗声道:“若我心中仍有恨,门自会闭合;若我意存私欲,光必转黑。你们无需阻拦,元始自会审判!”
话音落下,元始之门微微震颤,随即光芒更盛。
银弓女子收弓退去,东林老僧合十低首,双双消散于夜空。
门户,彻底敞开。
金海古一步跨入。
刹那间,时间停止。
他站在一片无垠的白色平原上,脚下是流动的符文,头顶是旋转的星河。四周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有他幼年时母亲抱着他唱童谣的画面,有父亲教他握剑的场景,有妹妹躲在树后偷笑的模样……也有他自己倒在泥泞中被人践踏的屈辱,有长生金丹碎裂时的绝望,有卢景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背影。
“这些都是……我的执念?”他轻声问。
“不。”一个声音响起,既像千人齐语,又似独自低吟,“这是你之所以能来到这里的原因。”
金海古转身,看见一个身影缓缓走出迷雾??那人穿着儒衫,面容与白砚斋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苍老,眼中藏着万古孤独。
“你是谁?”
“我是第一个见过元始之人。”对方答道,“也是最后一个保持清醒的。”
“你说什么?”
“元始不是力量,不是法则,更不是权柄。”那人缓缓抬手,指向远处一座悬浮的巨碑,“它是‘选择’本身。每一次文明的兴衰,每一次个体的生死,都是它给予世界的选项。而我们,不过是答题者。”
金海古走近巨碑,只见上面刻满了名字,每个名字下方都写着一句话:
**“我选择了秩序。”**
**“我选择了永恒。”**
**“我选择了毁灭。”**
**“我选择了遗忘。”**
而在最末尾,赫然刻着一行新出现的名字??**金海古**。
下面空白一片,等待书写。
“你可以写任何答案。”那人说,“但记住,一旦写下,便不可更改。你的选择,将成为未来万年的起点。”
金海古沉默良久。
他想起北域饥民啃食树皮的模样,想起南荒孩童被抽骨炼药的哭喊,想起卢景为兄弟断后的决绝,想起舞红绫在雪夜里为他披衣的温柔……
最终,他提起手指,在碑上缓缓写下八个字:
**“众生有路,人人可登。”**
巨碑轰然震动,整片空间开始崩塌。
那儒衫老者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你没有选择统治,没有选择永生,也没有选择复仇。你选择了希望。”
“因为这才是元始真正的意义。”金海古平静地说,“不是控制一切,而是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话音未落,他已被一股柔和之力推出门外。
回归现实的那一瞬,整个南荒都在震颤。
元始之门缓缓关闭,但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一道金光洒落大地,覆盖了九郡十八城。凡被光照及者,体内枷锁尽碎??有的废柴修士突然感应到了灵气,有的被种下禁制的奴隶额头烙印自行脱落,甚至连那些被妖后操控多年的傀儡将领,也都恢复了神智,跪地痛哭。
妖后站在高台上,尖叫着催动水晶球,却发现所有法阵均已失效。她的力量正在衰退,肌肤龟裂,如同干涸的土地。
“不!这不可能!元始应该是属于强者的!怎么会……怎么会选了一个蝼蚁!”
她疯狂扑向金海古,十指化刃,直取咽喉。
然而,就在她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一道雷纹自其左臂爆发,贯穿妖后胸膛。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她的身形一点点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临灭前,她怔怔望着金海古:“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愿再跪着活下去的人。”他轻声道。
战斗结束。
黎明破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
金海古缓缓走出光柱,身体摇晃了一下,被舞红绫一把扶住。他的左臂雷纹已然黯淡,新生成的手掌微微颤抖,显然承载元始的代价极大。
“你看到什么了?”舞红绫问。
他望着初升的太阳,笑了笑:“看到了一条路。很长,很远,但这一次,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远处,莫断风背着昏迷的卢景赶来,李唯一肩扛断剑,满脸疲惫却笑意盎然。而在更远的地方,一群获救的百姓正点燃篝火,载歌载舞,庆祝这个真正的新年。
金沧溟的名字,被刻在了战碑首位。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之后,天地规则悄然发生了变化。灵气变得更加活跃,武道瓶颈开始松动,就连传说中的“飞升之路”,也重新在星空尽头显现出模糊轨迹。
而金海古只是坐在山坡上,靠着舞红绫的肩膀,看着远方的朝霞,低声哼起一首小时候母亲常唱的歌谣。
风起了。
春天,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