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其他 > 汴京小面馆 > 61、随波去了

汴京小面馆 61、随波去了

簡繁轉換
作者:小雀杏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03 09:14:23 来源:源1

一秒记住【笔趣阁】xbiquge365,更新快,无弹窗!

汴河畔篙草蓊郁,高过人顶。

荣大郎满脸晦气不耐,用力拨开这些割人的草叶,脚重重地踩进松软的泥地里。

他与郑氏进城来看灯,才走到外城的济民桥便挤不动了,他故作体贴地单手护着郑氏,另一手又牵着老娘。心里生埋怨地想,他也是苦命,顾着俩拖油瓶,这般举步维艰地往前挪。

若是生在富贵人家,哪用得着机关算尽?

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冒失鬼大呼小叫地举着被烧着的灯迎面冲撞过来,吓得人人惊叫避退,这混乱之中,也不知谁的胳膊将郑氏的发髻撞得散了,连头上金簪都被撞得掉下了桥。

郑氏顿时哭得不成样子,哭嚷着要去找,说那是她亲娘留给她的陪嫁,丢不得,无论如何也丢不得。

这不缺心眼么?知道是这样的日子还戴这样贵重的东西出来!真是个没用的棉花棒槌。

荣大郎满心不情愿,尤其今夜出来看灯,荣大郎为了省些茶水钱,没让郑家几个碍事儿的老仆跟来,否则也不用他亲自去寻了。

但他面上还是瞬间忍住了不快,拍着胸脯道放心,一定给娘子寻回爱物,替她擦泪又多多温言宽慰了,便让荣大娘先领她去边上那家清静些的小店坐着等,他自个下去寻。

荣大郎一心想着,下来做做样子,薅两片叶子贴身上,脚下沾沾泥,消耗些时辰,便推说实在寻不着再回来。明儿叫郑家那些当奴仆的,自来寻。

风一阵阵拂过,激得这些巨大的篙草四下摆动,投射出来的阴影像一片片风中涌动的黑雾,沙沙作响。

荣大郎心里嘀咕渗人得很,低头钻了进去。

正想寻个石头坐着,略挨个两刻钟便回去,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像捕猎的山兽,正蹑着脚慢慢靠近。

“谁?”荣大郎心头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去。

刚扭过头,他眼前便一花,头罩过来一只又臭又脏的麻袋,结结实实把他套了进去,他顿时挣扎大喊大叫,却立马被当胸两脚踹倒在地,疼得他撕心裂肺的嚷叫堵在喉咙眼,眼珠子都快噎得瞪出来了。

紧接着便是雨点儿般密集的拳脚,打得他头昏脑涨,鼻血流了满脸,两颗牙都叫打掉了。之后,他只能蜷在地上打滚,一面呻吟着,一面爷爷哥哥爹爹您行行好地求饶着,回应他的却只有那人更重更硬的拳头,他被打得眼冒金星,仰面倒地,

罩着他的麻袋有几个窟窿眼,他隐约还看到一簇簇不断飞到夜空中,绽若繁花、灿如流火的烟火。

四处都是人,却无人察觉篙草中的动静,人人仰首望天,惊叹声声,也无人能听见他的惨呼。

瓦子里乐声高扬,真好个喜乐满人间。

顾屠苏最后一脚,狠狠往他第三条腿里踩去,踩了两脚生怕踩不碎,还用脚尖左右碾了眼,直到那两个囊袋如碎裂的鸡蛋,在他脚下彻底变得扁平了。

他这才慢慢地掀起眼看去,方才还在打滚求饶的人,此时已疼死过去,不动弹了。

踢了两脚,确信不是耍诈,他这才将麻袋扯出来。

荣大郎满脸青肿血污好似烂猪头一般,软绵绵躺在那儿,裤子中间似乎被碎掉的蛋液染深了一块儿。

顾屠苏把他衣裳脱了,随手折了几根草搓成绳,拴在他身上,略微等了等,瞅准远处来了艘货船的机会,便将他一同拉入水中,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船尾,将光溜溜的他两只胳膊栓在那船尾端的挂网上。

这样他身子倾斜,若非遇到大浪,口鼻大多时候都在水面上,死不了。

很快,他便被那平底货船随波带走,沉沉浮浮的,一眨眼便出了汴京外城的水道闸门,只怕天一亮叫人发觉,那船都不知到哪个州府的码头了。

顾屠苏知晓他此时只是疼昏了,还有的是气儿呢,且看老天愿不愿意让这恶人得救吧。

他几乎整个身子都沉在黑乎乎的夜河里,只露出了眼鼻,就这般冷冷望着那船劈开水波远去。

顾屠苏套他麻袋时,本想着为大姐儿多打几拳出出气便算了,如今大姐儿过得挺好,也算给她积积福。可不知为何,当他的拳头狠狠打在荣大郎身上时,心口却猛然涌起一阵几乎要将他击垮的痛楚。

像有一把刀子捅进他心里,将他血淋淋刺了个对穿。

他仿佛又看见了大姐儿出嫁时那双盈盈的眼眸,她弯弯地望着他,温柔与他道别。她曾那样喜悦地期盼着,她将自己的余生都托付给了这个泼才杂碎,可是......却没落得一点儿好。

他甚至疼得还出现了破碎的幻觉:他似乎瞧见大姐儿背着比她人还高的脏衣背篓,步履蹒跚,寒冬腊月在河边搓洗衣裳,手冻得流脓;他瞧见她半夜被婆母叫起来为她倒恭桶,还指着鼻子骂她懒,扯起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他还看见她已瘦成薄

薄一张纸,蜷在柴房的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深陷空洞的眼,望向北面......

她想回家,可是回不去。

顾屠苏心口如锤击,双眼赤红,下手再不收着劲了。

等货船再也瞧不见了,顾屠苏上了岸。他把荣大郎的衣裳和掉落的牙齿包了石块扔进河里,又将自己那湿哒哒的褂子和裤子脱下来拧干,重新穿在身上。夏日他只穿苎麻的薄褂子和短裤,脚上也是草鞋,叫风一吹很快便干了。

他站在风口吹了会儿,因生得太黑,他几乎在夜里隐了形,哪怕有人在桥上往下望,也只能瞧见青纱帐般的篙草投下的层层叠叠的阴影,烟火一停,下头黑得更是只能看见河面微弱的波纹。

顾屠苏悄无声息地爬上河堤,重新推起那藏在桥墩阴影中的土车子,混入人流中。

回了家,家里人早都睡了,只给他留了一盏油灯。他便也随意汲水冲了个凉,还将草鞋上的泥、车轮上的泥仔细冲干净,便躺在了床榻上。

他枕着双臂,空落落地望着,他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梁木上有只就着月光结网的蜘蛛,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吐着丝。

他本以为自己会今夜无眠,没想到很快便睡着了。

梦里连阳光都是朦朦胧胧的,蝉声鼓噪,巷子口的大柳树丝丝缕缕垂下细辫子一般的绿枝条。好似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大姐儿的糖被巷子里其他混小子抢了,他拔腿便冲上去了,打了一架回来,鞋都掉了一只,他一跳一跳,蹦?到脸上还挂着

泪珠的大姐儿面前,伸出手,咧嘴一笑。

掌心里躺着他抢回来的糖,被他攥得有些化了,黏黏的。

大姐儿破涕为笑,拉过他黏糊糊的手,脆生生:

“顾二哥,谢谢你啊。”

他的心便也像那颗糖,软软地融化了。

可一转眼,幼时大姐儿的身影与声音都被一阵大风吹散模糊,不过一揉眼的功夫,站在巷子里的他们瞬时被吹得拔高长大。这次,迎风站在他面前的,又成了那个还未出嫁的十五岁的大姐儿。

她对他露出笑来,还是他记忆中那样温柔的、眉眼弯弯的模样。

耳畔还是曾经她与他的最后一面,最后一句。

??顾二哥,谢谢你啊。

??顾二哥,我走了,你好好的。

分明是这样难得的好梦,心却酸得很,顾屠苏沉睡着,却有一滴泪从他闭上的眼角缓缓滑了下来,进了枕巾里,染出了一块难以磨灭的泪痕。

郑氏与荣大娘起先未曾察觉不对,在茶肆里苦等了荣大郎一个时辰,之后越等越晚,有些回过神来了,便又四下苦苦寻了一整夜,却都没找到荣大郎的踪迹。她们与家仆问遍了路人,没人瞧见,都说指定是找不着了,昨夜人这般多,被挤得掉

进河里淹死的也不少。

荣大娘立即坐倒在地上哭爹喊娘,还发了狂似地撕扯郑氏,说她是丧门星,若非她让荣大郎去寻簪子,如何会有这样的祸事?

这下好了,郑氏被荣大娘原形毕露的狂态吓得哭了出来,幸好她身边还有几个亲娘留下的老忠仆,连忙操起棍棒,将郑氏团团护住,又呵斥道:“你这当婆母的好生无理!如今事无定论,如何能这样败坏自家媳妇的名声,难道是要逼媳妇也去死

吗?休要说些没道理的鸟话,当我郑家是好欺负的吗!”

一团混乱后,荣大娘讨不得好,只能眼神淬毒似的瞪着郑氏,嘴里还又咒又骂个不停。

郑氏吓坏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实在惧怕荣大娘,只觉着天旋地转,一瞬间好婆婆成了母夜叉,好郎君不知所踪,这美好的世道全变了狰狞面孔似的。

她身边有个老仆人是明白人,观荣大娘那模样,立刻对荣家先前的说辞有了疑心,于是一面为荣大郎失踪报官,一面找人到内城打听那荣家那被休的前儿媳妇的事儿,想两厢应证应证。

这打听的郑家仆人好巧不巧,遇上推车去给沈家买鸭子的李婶娘。

李婶娘立即抖擞精神,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时辰。

沈渺前段日子办存鱼摇签,常让狗儿去帮着看签上的字,还给狗儿发了银钱送了烤鱼吃,这些日子卖起烤鸭来,也不忘帮衬邻里,她不仅优先买光了巷子里各家自家养的鸭子,后来还托擅长挑选家禽的李婶娘替她去各大鸭场寻买好鸭子。李婶

娘这下立刻成了沈渺的好婶娘、好邻居,从此她那张碎嘴里再也没有一句沈渺的坏话了。

喊沈渺,也从“那沈大姐儿”变成了“我们家大姐儿啊”。

见郑家人大老远来打听,李婶娘那是嘴上火力全开,把恶婆婆如何欺辱沈氏添油加醋说得亲眼所见般,还把荣大郎如何不要脸日日与母苟合都编得活灵活现,仿佛当时她就站在床边看似的。

听得那郑家仆险些要昏过去。

打听到了荣家先前休妻的真相,郑家仆面色铁青地回到客店,他知晓自家姑娘性子弱,便先按捺不发,只是劝郑氏不要逗留汴京,速速回明州:“元娘,你留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帮不上什么忙,你那婆母又疯又癫,与先前判若两人,令人信不

过!奴不管他人,只担心元娘有什么不好。总之已报了官,官府自会追查荣郎君下落,是生是死总有定论,总不能一日找不到便在此耗一日,一年找不到便耗一年吧?回家去等,也是一样的。”

郑氏是个没主心骨的人,但她知晓自小在后娘手里护着她长大的家仆是好的,看荣大娘每天污言秽语的也实在心里惴惴不安,于是便听从了老仆从的话,当即便打算雇车雇船回明州去。

荣大娘自然不肯,但她如何跳脚也抵不过郑家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仆人,人家撂下话了,她要留下等等,请她自便,但郑家人是绝不会再滞留在汴京了。

当初,荣大郎思虑荣大娘折磨儿媳的名声已在金陵传了出去,为了能与郑氏成亲,便让荣大娘将金陵的宅子田地卖了,搬去明州重新置了个小宅子。买宅子花光了身家底细,这俩母子便如先前吃沈大姐儿嫁妆一般,如今吃穿用度全靠郑家。现

在好了,没了儿子,她一个孤老婆子身边没多少银钱,哪里敢一个人留在汴京?

最后也只能哭天喊地、咒骂不断地跟着回明州了。

郑家人与荣大娘一路吵骂回了明州,仆人一回家便将荣家休妻的内情揭出来,郑家又派人去金陵再打听,两家很快又闹起和离,荣大娘寡不敌众,还被郑家棍棒打了出去,这便是后话了。

至于荣大郎......那货船疾驰了一天一夜,终于停靠郑州一处码头,泊船时,市舶司来查船验货,船老大才惊觉自己船后头不知何时坠了个光溜的人!瞧着有胸口还在起伏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什么,下头还血肉模糊,都被水泡得生白发肿了。

“晦气!怎缠上了河里的水鬼?”他赶忙让手下解下来,既然还有气儿便不扔水里了,他把人往码头上堆烂木头烂渔网的角落里一扔了事,省得官衙的人瞧见过问,耽误他做生意。

之后又点头哈腰给市舶使缴了税银包了厚实的大红包,补了船上柴炭米粮,忙开走了。

再之后,便无人知晓荣大郎的行踪了。

***

这惊心动魄的观莲节之夜,沈渺一点儿也不知晓。

她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李婶娘已推车一早便送来了三十只嘎嘎乱叫的活鸭子,唐二和福兴蹲在地上宰鸭子放血,灶房里炉火已生,羊肉与猪骨高汤的香气丝丝弥漫到前铺。

阿桃一边往外走一边咬着发带挽发,随意扎了个圆顶髻,便开始卸门板开铺子。

隔了会儿,清晨第一位客人都已进来了,坐在窗边喝热腾腾的羊肉汤。

陈训和湘姐儿还睡着,两个孩子盖着凉被,乍一看睡姿挺端正的,结果去他们屋子里把被子一掀开,湘姐儿身子跟腿已经扭成了麻花,陈?也睡得对角线斜歪的。

这么睡真不难受么?

沈渺将湘姐儿的脚从咯吱窝下拿下来,不由感叹,孩子就是软啊,这韧带真好。

洗漱完,沈渺照常开始一天的生意。

辟雍书院里,沈济愁眉苦脸地刮着咸菜罐子最后一点儿底。

阿姊带给他的好东西,刚一进学舍,便被他同住的这群双眼发绿的饿狼瓜分了,蜜桃干和蛐蛐饼当天便阵亡,速食汤饼两三日也吃了个精光,之后同窗们各家带来的存粮也很快告急。

他只好用小炉子自家煮点粥饭,配腌笋和腊肉吃。

幸好又要熬到休沐的日子了。

沈济就着咸菜稀饭,满脸都写着归心似箭。

与他一般满心等着休的还有监生学舍中的宁奕与谢祁。

蝉鸣阵阵,芭蕉叶荡,正是午后静谧的时辰,尚岸与学舍里其他学子都在歇午晌,唯独犯馋的宁奕、抱猫合衣浅眠了一会儿已起身的谢祁还清醒着。

谢祁起来后便默默拿了书来读,宁奕......宁奕在自己塌上打滚。

自打前几日从谢祁手里抢了些烤鸭肉吃,宁奕便跟中了毒似的,一直对烤鸭魂牵梦萦,已经快要茶饭不思的地步了。

滚了几圈,他气若游丝歪在塌上,掀起眼皮看向窗下,谢祁坐在窗边的书案边,案上左侧垒了数本书,最上头的书上还搁了个藤编浅圆筐,麒麟卧在里头,尾巴垂下来,一甩一甩的。

书案另一边置了个精巧袖珍的竹节陶香炉,里头点了崖柏香,轻烟袅袅,香气幽微而散。谢祁手里握着半卷书看得专注,竹帘半卷,和着窗外明媚的仲夏,好似兰芝生于室中一般。

宁奕望了会儿谢祁、望了会儿猫晃尾巴,又无聊地掰着指头数??还剩两个时辰便能离开书院了。

他已经决定了,休先不回家,先去沈记点上一只鸭!

他刚数完,就见麒麟忽然从窝里站起来了,抻着前爪伸了个懒腰,轻巧地跳下书堆,抬起圆溜溜的猫眼窥了窥谢,见那人类没注意到它,它便迅雷不及掩耳,将猫头伸进了谢祁的钧瓷茶杯里喝水。

宁奕看个正着,正要出声提醒谢,却见谢祁头都不敢转过去,生怕惊扰了猫,只轻微对他摇头。他便闭了嘴,没一会儿麒麟喝够了水,跳下桌子在屋子里溜达起来,顺带还在谢祁绑了麻绳的椅子腿上磨了磨爪子。

谢这才转过身来,无奈地道:“麒麟不爱喝水,那杯子如今已给了它了,今日便是刻意放在那儿给它喝的。”

也是奇了,好端端放了清水在它的水盆里,它死活不去喝,瞧也懒得瞧一眼,但只要谢在桌上放了茶杯,它即便只是路过也会把头伸进去喝一口。

“狸奴之心难测矣。”宁奕大为摇头,“但你也无可救药了,如今算是彻底成了狸奴之奴也。”

“为狸奴之奴,吾心乐之!”谢祁义正言辞地反驳,不理会他,伸手招呼麒麟来,搂住毛茸茸的猫咪,先挠了挠它下巴,又取了檀木梳子来,给它梳理一身金鳞花斑的毛,梳下一大坨浮毛,也没丢,团了起来,收在囊袋里去。

回头带回家里,问问家中绣娘能否用麒麟的毛纺线,顶好再用它猫毛绣两只猫头小屏风来,便能将麒麟幼时憨态可掬的模样永远地留下来。

做好后,便一副摆在他书房中,另一副送去沈娘子家中......

沈娘子。

秋毫说沈娘子收了那炙鸭图很开怀,连声说谢。可她怎么不再回个信呢,哪怕上头只写几个字也好呀……..……也不知近日娘子可好,昨日有没有出去看灯?

谢祁一下一下摸着麒麟油亮光滑的背毛,心思却早已不在猫上了,麒麟享受得眯起眼,他满脑子却都是“沈娘子如何,沈娘子又如何………………”

宁奕见他抱着猫怔怔出神,压根不理人,心里更觉孤独,于是干脆也爬起来,一叠声叫书童研墨来:“受不了了,我要写烤鸭颂!回头我必要集一本食事杂录,将吃过的美食都写进去,再刊刻成书,独馋馋不如众馋馋!”

哇好远大的志向,若是叫家中郎君得知,只怕又要气得厥过去。

宁家书童无言以对,默默铺纸,滴水研墨。

等到书院里上课的敲钟声响起,众人拖拖拉拉去学堂里上了最后两堂课,总算找到了散学休沐,悠长的钟声中,学子们真如一笼放飞的鸟雀,迫不及待地扑腾回了各自的家中。

沈济出门时正好遇见谢家马车,谢祁便邀他同坐,将他捎回内城,省得去城门边挤长车了。

谢家的马车很大也很高,沈济进去了才发现以他的身量甚至只需要低头便行了,中间摆着桌案,两边都能坐人。他道了谢坐下,才发现对面还有个“猫座”??原本谢祁用来放古籍的小木架子,书已经不翼而飞,如今缠上了麻绳,铺上了织锦的

软垫子,还有条丝绸小凉被。架子上还挂了绘有猫咪扑蝶的小布帘子,吊着个刻有“麒麟”二字的漆木小木牌,猫咪便躺在里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帘子上的猫与麒麟如出一辙......瞧着那笔锋,恐怕还是九哥儿亲笔画的。

谢祁点了茶给他,温声与他交流功课,一路上沈济收获不小,又听他问道:“往年的县试在二月,府试在四月。但今年官家下旨‘加科‘,将县试提前到了八月,府试在十月,你可要去试试?”

这问得沈济一愣。

此时考中一个秀才,需先经县试,再考试,才算有了童生的资格,之后方能参加院试,而通过院试才能称为秀才。考秀才虽只是科举路上最微不足道的一道坎,但却已是普通平民想要跃过龙门很是艰难的一道坎。

沈济微微低垂下头:“我才读了几日书,怎好去参加?”

谢祁却道:“我却认为你要去。此去赴考,非求必中,是为了观考场规制、亲验科考诸事。虽说如今学问学得还不够深,但却不能怯场,经过一回,你才知晓所谓科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经过一次考,往后再精读四书五经,才不会偏颇忐忑。这

是我的想法,回头你与你家阿姊………………好生商议商议。”

沈济听得入了心,沉思得点点头,没有留意谢祁提到“你家阿姊”时微微的停顿,以及移开的目光。

谢祁说完这个后便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不仅是县试、府试,前阵子大内刚颁告了三百里加紧的谕旨,各地州府路连院试也紧赶着要在入冬前举行,这样紧迫的一年三试这是以往绝无可能出现的。

官家扩大科举名额又临时增科,可见官家擢升寒门之心愈发急切了。

谢祁县试、府试早已过了,只是因屡遭霉运卡在院试上。谢祁还挺平静地想,大前年是写完一整张策论突然断了笔,墨迹污了满纸,来不及重写;前年是送炭的厢军摔了一跤,炭盆扣在他桌上烧了卷子;去年是考棚轰然倒塌了。今年也不知会

是怎样个新鲜倒霉法?

在他与沈济都各自凝思时,马车缓缓停下了。

沈济回过神来,思忖应当是到谢家门口了,他赶紧下车,心想等会走一条街便能回去了。

结果与谢祁道谢后匆匆下了车,才发现马车停在街市上,抬头望去,“沈记汤饼铺”几个大字正挂在匾额上呢。他一惊,转身想道谢,结果谢祁抱着猫也随之下车了。

他呆了呆的功夫,阿姊已经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济哥儿,你回来了!今儿好早......啊,九哥儿也在,你们一起回来了?麒麟!长那么大了!真可爱这脑袋,我抱抱你,哎呦,你肚子怎么那么大?”

谢祁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望向抱着猫的沈渺,上前一步越过济,站到她身侧,也伸出手去摸猫,细细解释道:“我也发觉了,还特意带它去马行街那闻十七娘的兽药铺子瞧了瞧,那猫狗大夫说了,它什么毛病也没有,那肚子上都是吃出来的肥

肉,故而显得大。”

沈济莫名让到了一边,正觉得好似哪里不对,阿姊又已微微扬起脸,弯起眼对谢祁道:“九哥儿来得正好,我们正商量着要做钵钵鸡吃呢,九哥儿吃辣么?要不要与我们一块儿吃晚食?”

“钵钵鸡?”

“啊...其实...有些像冷淘杂蔬式‘拨霞供[注],钵钵鸡是我胡乱取的名儿。”

“不会,这名很有趣。”

“那九哥儿留下来一起吃吧?辛苦你还绕路送济哥儿回来了,对了,你要先回家一趟么?”

“不必了,秋毫,你回去与阿娘说一声便是。”

“那敢情好呀,九哥儿请进,我们正切菜串串呢!你来看合不合口味,我做了藤油和红油的冷汤,夏日里吃这个最舒服了,香辣又清爽。”

“好,我也来帮忙。”

沈济呆呆地站在旁边,就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一边说一边摸着猫便进去了。

不是......怎么.....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突然便被遗忘了?

他缓缓转过头,秋毫背着书箱冲他一笑,拱手:“沈公子,如先回去了。”便登上了车。

车夫周大忍笑拍了拍他的肩,连谢家的枣红马儿都对他也打了个响鼻。

等谢家的车都走了,阿姊怀里抱着一盆菜,才突然想起他来,从后院与前铺相连的门口探出头来,不解地问:“济哥儿,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呀!”

湘姐儿也跟着从沈渺的胳膊下也钻出脑袋来:“阿兄,快进来呀!”

“来了!”沈济顿时将方才奇怪的感觉抛诸脑后,背起书箱快步跑进了家门。

掀开帘子,跑进宽敞了许多的后院,他立刻浑身都被浸入了浓浓的食物香气里。

有烤鸭的香,有汤饼的香,还有辛浓花椒香。

这熟悉美好的味道让他身心立刻放松下来。放下书箱,洗了手,他也搬了个板凳坐在了陈训旁边,学着取了根细竹签来串菜。阿姊又端来菜,温声为他挨个介绍,这切菜时会和菜说话的是唐二,埋头煮汤的是福兴,那磨签子的是阿桃………………

正值暮时,檐下光影斑驳,竹风铃挂在檐角叮当作响。

他满心欢愉与他们打招呼,尤其唐二拉着他说个不停,之后湘姐儿也比赛似的拉着他说话,他都快忙不过来了。

所以,他也没留意到。

众人在院子里围坐,中间放着各色切好的菜与竹签子,阿姊放下了一盆新洗好的菜肉,转身去里头搬了张凳子走过来,谢祁便状若无意,先温声开口劳烦福兴往旁边挪挪,又扭头劳烦滔滔不绝的唐二也挪挪,很快让出个空位置来。

在他没发现时,阿姊便如此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谢身旁。

他更没发现,方才阿姊去洗菜时,只是拿眼瞟了一眼旁人怎么串,串串便很利索的谢礼,如今忽然又不会串了,竟变得笨手笨脚起来,时而不小心扎了手,时而串掉了菜,于是阿姊瞥见,又微微倾过身子,取过他手里的签子,声音软软地教

他:“九哥儿,串食物,当先串较硬挺的食材,如,串蔬菜肉类混合的串,先串一芋头,再串一块肉,再串一片菜......也不要串得太密,要留出空,这样泡进料汁里,入味快......”

两人挨着,衣袖相触,膝盖偶尔一碰。

谢祁耳廓红烫,低下头,余光下,她鬓边一缕发,被风吹拂,飘落在了他的肩头。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