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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非唐 第424章 原州之役(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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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城二千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6-04 13:49:09 来源:源1

第424章原州之役(万字大章)

「放!」

「嘭嘭嘭——」

六月初五,平高城外。

当投石机仍旧作响,平高城却已经被投石机强攻了七日时间。

七日时间,平高城的城墙被汉军的投石机打得残破,马道上的女墙仅存十之三四,西城的墙面被投石打得凹凸不平。

饶是如此,义武军倒也算是硬骨头,硬是在张璠的带领下,白日偷懒,夜间出城将投石运回城内,再以投石修葺城墙,硬是将西城局面维持着。

不过义武军能维持的局面,也不过如此了。

随着刘继隆仔细观察,他大概猜到了城内绞车弩数量不多,王重荣担心过早利用绞车弩,反而被自己利用火药摧毁,故此想把绞车弩留到最后使用。

猜到王重荣的想法后,刘继隆当即下令投石机继续向前,直接将阵地推进到了一百步的位置,而投石重量也更换为了七十斤重的投石。

在七十斤重的投石撞击下,平高县那墩厚的城墙,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缝和碎石。

每轮投石结束,哪怕只有十之二三能击中城墙,可每次击中都能让城墙表面抖落不少碎砖。

在这样的进攻强度下,平高城也撑不了太久的时间了。

「不用再看了,短则五日,长则十日,平高城的城墙必然被攻破。」

营盘门口,刘继隆对左右的斛斯光丶酒居延丶安破胡等人交代着。

与此同时,他也抬头看了看天色。

酒居延眼见刘继隆抬头看向天色,疑惑片刻便知道了他在想什麽,也不免说道:

「今年雨季似乎来的晚了些,不过近八年来,河陇连岁少雨,恐怕关中也是如此。」

「除了去年雨季提前,比往年多下了半个月外,其它几年都是这样,估计要到七月才能降雨,倒是方便我们攻下原州落脚。」

酒居延只是就这几年的气候阐述情况,不过刘继隆听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去年雨季提前,时节变化时,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不知道是否与今年雨季推迟有关。

只可惜刘继隆不懂天文,除了晚唐与归义军和河陇有关的几场旱情他能记住外,其馀诸道的情况,他并未研究过。

这般想着,刘继隆主动说道:「先回营吃饭,按照这天时,我们有的是时间进攻。」

「是!」众人应下,随后便跟随刘继隆走回了营盘内。

他们虽然走了,可投石机阵地上的民夫仍旧还在攻城。

无数的投石一轮接着一轮落下,撞击在城墙表面,撞碎女墙。

临近西城墙的一排排屋舍已经被投石摧毁得不成样子,而仓库中的木柴也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一个高度。

「狗胡杂,这些日子尽用投石机,却不敢上前与之战。」

「攻城本就如此,若是能弄塌城墙,走豁口来攻,谁又愿意走云车和吕公车?」

县衙内,诸将各抒己见,但都对城外汉军的打法感到了憋屈。

平高本来就没有太多人口,加上此前郑畋调走了城内三万多民夫撤回制胜关,他们即便想要打造投石机反击,却也得找到足够的人力和辎重才行。

这些日子倒是收集了不少汉军的投石,但这些投石在关键时刻都可用于修补城墙用。

王重荣令人在城墙根随时准备黏土,又令城内兵卒将投石摆放在马道上。

这一切为的就是汉军用方术弄垮城墙后,迅速派兵将豁口补上。

他可不是张璠与刘广这无知者无畏的家伙,倘若真被弄出豁口,届时数万汉军一拥而上,他恐怕连突围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便对众人安抚道:「叛军投石机虽说犀利,但近几日为了搜寻投石,他们已经开始往西边梁峁挖掘投石,可见四周投石都被他们搜罗差不多了。」

「城墙这几日多有损坏,届时若有损坏,河阳军和河中军必然处理修补城墙,豁口便交给义武军和昭义军了。」

「若是能坚守下来,向朝廷送出的奏表中,某绝不会独占这份荣光的。」

王重荣简单安抚了众人,又主动对王重益说道:「城内还有不少牲畜,五郎你派人去屠宰十头猪,猛下香料,虽说肉不多,也要让各部军将吃个肉味,让弟兄们喝个肉汤才是。」

「是!」王重益颔首应下,随后便派人前去屠宰肉猪,将三十头猪制作为肉食,为城内两万唐军加餐。

十头猪虽说不少,可西北所养的八眉黑猪,即便出栏也不过百来斤重,最重不过一百七八十斤罢了。

拆骨取出内脏,能留下的纯肉食,也不过百二三十斤肉。

三十头猪折算下来,顶多能满足军官和少量牙兵打个牙祭罢了。

骨头内的骨髓是好东西,只有各军都将能吃到,而下水则是混着乾菜米粥,尽数分给普通兵卒吃了。

虽说吃的普通,但也比城外的汉军要好多了。

正因如此,王重荣可以派人在吹风的时候制作肉食,使得肉香味不断吹往城外的汉军军营。

由于唐军坚壁清野的政策,汉军已经多日不见荤腥,都等着攻破平高县,买来足够的肉食来犒军。

如今肉味吹来,不少汉军纷纷吞咽口水,军中士气不可避免的有些低迷。

刘继隆眼见大军连吃好几日军粮也不是办法,当即对安破胡吩咐,令高进达从秦州陇城北部的乡村买些肉食,以马车运来。

安破胡早早等着这个军令,眼见自家汉王开口,立马便派快马前往了陇城方向。

陇城比萧关距离更远,但萧关的肉食,早就在酒居延等部驻扎的这些日子被吃了个七七八八,更别提刘继隆率军到来后的犒军所食了。

「五日后吃肉,吃肉后准备攻城,攻入城内,连下后续的几座城池,肉食吃个饱!」

营盘之内,旗兵不断穿梭各队驻地,将能够吃肉的好消息传递三军。

得知消息,欢呼者不在少数,便是连王建和王郅等过惯了苦日子的兵卒,也不免咽了咽口水。

这些日子天天吃毫无味道的军粮粥,早就把众人嘴里吃得发苦了。

若是再不吃肉,哪怕汉军纪律再好,也不免得抱怨几句。

所以得知几日后就能吃到肉食后,汉军的士气也不免高涨了些。

「放!」

「嘭嘭嘭——」

「直娘贼的,叛军发疯了?!」

眼见天色变黑,城外的汉军仍旧在以投石机强攻城墙,城内的诸镇官兵都不免觉得汉军在发疯,就连他们手中的肉食都香了。

日子一天赛一天过去,平高城的城墙也愈发破烂。

五日后,随着高进达令人采买而来的肉食陆续抵达汉军军营,数百只山羊和十馀头老牛被直接屠宰。

肉香味飘逸军营内外,吃了几日粟米粥的汉军将士在吃了新鲜的肉食后,士气陡然高涨起来。

不止是他们,就连刘继隆等将领在吃过新鲜的肉食后,脸上笑容都变多了些。

刘继隆见状,索性也宣布了明日攻城的军令。

「今日肉食饭饱,明早辰时开始,斛斯光领五千兵卒以盾车火药攻城,城池攻破后,安破胡你率三军攻入城内,酒居延你率领河西军拱卫营垒。」

「是!!」

众人作揖应下,而平高城内的王重荣也在因为汉军军营传来肉香味时,不由紧张起来。

「直娘贼的,这些日子叛军不见肉味,今日突然见了肉味,恐怕明日即将攻城。」

想到这里,王重荣当即与张璠丶刘广丶伊钊等诸镇都将商量起了明日守城事宜,诸将得知汉军即将攻城,不仅没有感到惧怕,反而战意满满。

「河陇的胡杂,昔年表现若是稍稍强壮些,何至于被番贼奴役?」

「这些年不见他们反抗番贼,但见番贼衰弱,这才拥朝廷的旗帜反抗。」

「如今朝廷来保,他们反倒入寇,乃恩将仇报,不忠不义之徒。」

「待明日阵上,定要杀得河陇胡杂胆寒!」

河陇被吐蕃奴役多年,羞辱河陇军队的话有很多,但都不如一句胡杂来的关键。

眼见刘广等人这麽说,王重荣面上笑脸相迎:「既然如此,那明日便看刘都将大显神威了。」

「自然!」刘广冷哼应下,十分跋扈。

王重荣见他如此,心里暗讽道:「明日阵上,最好不见你求援。」

暗讽过后,王重荣不得不继续召来王重益,令其将城内的成猪全部屠宰,若是肉食不够,便屠宰耕牛来凑足肉食。

明日毕竟要三军拼命,若是这都无法满足三军将士吃肉的需求,那他王重荣怕是夜半都不敢深睡。

要是惹恼了那些跋扈的牙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提着自己的头去投靠叛军?

昔年泾原兵变,泾原军不过走了三四百里路程,京兆尹王栩也不缺这些泾原军饭菜,只是肉食不足,便引起了泾原军叛乱。

如今王重荣麾下都是走了一两千里赶来的戍兵,若是肉食不足,砍了他脑袋也不是不可以。

王重荣可不想为了几口肉就害死自己,反正这些牲畜都是平高县百姓的。

自己又不是泾原节度使,这些百姓事后闹事也找不到自己。

这般想着,城内百姓养在家中的牲畜,无疑又被衙门强征而去,连张白条都未曾留下。

一时间,肉香味在城内外飘逸,可养出这些牲畜的百姓却只能吃着粟米粥,连口肉汤都不曾分到。

一顿肉食,吃得两军心安,双方各自紧张且安心的将今夜休息过去。

待到翌日,汉军营内数万民夫开始搭建吕公车丶云车丶冲车和盾车丶巢车等攻城器械,汉军营内除六千河西军外的其馀四万陇右丶朔方等处兵马也汇集民夫身后,结阵备战。

「快快快,把甲胄都穿上!」

「绞车弩准备,对着那有挡板的板车射,不要管其它的东西!」

平高城内,王重荣将过往对付汉军时的守城经验说了出来,各军列校丶队长也不敢怠慢,纷纷将这些经验传达给下面的兵卒。

半个时辰过去,城外已然搭建起了十馀台吕公车和数十台云车,此外的冲车和盾车丶巢车亦是如此。

十台壕桥已经搭建完毕,此刻正摆在八个轮子的马车上,由四匹挽马等候拉拽。

「汉王,都准备好了!」

斛斯光策马回到中军,对中军的刘继隆作揖行礼。

刘继隆闻言颔首:「吹号角,进攻!」

「呜呜呜——」

霎时间,号角声吹响,数万民夫驱赶挽马,亦或者肩挑手扛的推动起了这一台台攻城器械。

他们避过了投石机和三弓床弩的正面,从左右两翼发起推进。

平高县的护城河不过二丈宽,根本挡不住壕桥铺设。

正因如此,当民夫开始推进后,城头的张璠便指挥义武军,以绞车弩开始进攻那些盾车。

「放!」

「嘭——」

绞车弩的踏板被踩下,丈许长的凿子箭瞬息间突破百步距离,不是射入土地中,就是射穿了攻城器械。

不过这点伤害还不足以让民夫们停下脚步,他们仍旧在不断推进,而负责投石机和三弓床弩阵地的酒居延见状,当即命令三军反击。

霎时间,数十台三弓床弩率先发作,紧接着便是装有万人敌的革带将其狠狠抛出。

「嘭——」

「额啊!!」

「躲避!都趴下!」

凿子箭撞毁了女墙的边角,又或者直接射中了站立的义武军兵卒。

血雾弥漫,四周的义武军闻到鲜血的味道后,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但仍旧将挂钩挂到了绞车弩的弓弦上。

「拉!」

兵卒对城内的民夫叫嚷,而城内数十人为一队的民夫也立马开始用力拉拽,为绞车弩上弦。

只是不等他们上弦成功,空中的万人敌便在落下的同时发生了爆炸。

「轰隆——」

陶罐内的铁丸经过爆炸后激射,城头的兵卒除了倒霉抬头仰望的被射死外,其馀兵卒只感觉到了宛若冰雹撞击的痛感。

相比较他们,那些正在为绞车弩上弦的民夫就无比倒霉了。

没有任何防护的他们,基本被铁丸当场打死,哪怕不死也是重伤抽搐,离死不远了。

「注意头顶,这是叛军的方术,低下头,不要抬头看!!」

王重荣安排的老卒在城墙上不断奔走,提醒着义武军的兵卒。

此刻义武军的兵卒已经被吓得愣住了,他们还从未见到如此诡异的手段。

不止是他们,就连义武军的都将张璠都愣住了。

好在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回过神来,厉声道:「都低着头,别抬头!」

「把绞车弩都搬回去!不要抬头!」

民夫死伤不少,没有了民夫,需要数千人才能操作的这几十台绞车弩就没了用处。

兵卒们固然也可以为绞车弩上弦,但穿戴甲胄还要为绞车弩上弦,这无疑是耗费力气。

眼下叛军即将攻城,若是太耗费兵卒力气,等会的厮杀中,义武军肯定会落入下风。

想到这里,张璠不断催促,而此时的汉军民夫已经驱赶着马车,带着壕桥冲到了护城河前。

他们动作麻利的将壕桥推下马车,奋力将其搭在了护城河上。

做完这一切,他们急匆匆撤走,而此时张璠则是指挥义武军中弓弩手不断射箭。

「放!」

箭如飞蝗而来,但是汉军的民夫头戴汉军缴获的铁胄,身穿缴获的胸甲,只要保住了头和躯干,手脚被射中也能救回来。

数百民夫负伤,被其他民夫带离战场。

与此同时,所有攻城器械也在推动到护城河壕桥附近后停下,民夫纷纷撤走。

唐军弓弩不断放箭,因此而负伤的民夫不少,哀嚎声不断回荡战场。

随着民夫撤退,斛斯光当即策马出阵,身后五千步卒已经准备就绪。

「出阵!!」

他振臂高呼,五千先登步卒立马开始了进军,而号角声与鼓声也在战场上不断作响。

「守城器械上马道!」

张璠眼看着汉军发起进攻,不慌不乱的命令兵卒驱使剩下的民夫将守城器械,一车车运上马道。

石脂丶投石丶檑木丶刀车等等守城器械被运上马道,而战场上的五千汉军也冲到了攻城器械后,推动着攻城器械渡过壕桥,来到了城墙根下。

「呜呜呜——」

号角声继续悠扬作响,巢车之上的汉军弓弩手开始居高临下的压制平高城头的义武军。

吕公车撞到了城墙上,随着挡板落下,义武军的兵卒陡然扣动扳机,无数箭矢射入其中,将汉军兵卒射成了刺猬。

盾牌被射穿,但甲胄却挡住了弩矢。

「杀!!」

舍弃盾牌,汉军兵卒咆哮着跳下吕公车,跳到了马道上的义武军队伍中去,三三为阵,结阵厮杀起来。

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格外狰狞,他们挥舞着斧头和锤子,恨不得杀死眼前的所有人。

「叛军在穴攻!!」

与此同时,埋在城墙根的无数地缸内传来声音,得知情况,王重荣急忙派人通知张璠,用猛火油和投石攻打那些盾车。

张璠不敢耽误,他已经见识到了汉军的方术手段,急忙将石脂丶投石砸在了盾车上,一把火点燃了盾车。

盾车内,汉军兵卒的咳嗽声不断,但他们仍旧卖力的用稿子和铁锹将碎裂的青砖砸开,挖掘土坑。

其中有不少人被熏得受不了,纷纷撤出了盾车,而盾车表面的湿牛皮被烧乾后,盾车也不可不免的燃起了大火。

见状的汉军连忙推开盾车,将位置留出后,继续后撤到护城河对岸,推动民夫刚刚推上来的新一轮盾车来进攻。

「叵耐的胡杂!」

「关东狗叫甚?!」

马道上,结阵的汉军与义武军厮杀一处,汉军组织力和纪律性更强,但义武军人数更多。

一时间,双方杀了个旗鼓相当,但随着汉军人数不断增加,义武军的防线也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张大郎!某来了!!」

关键时刻,南城昭义军的刘广率领昭义军支援而来,三千昭义军的加入,使得战场再度趋于对峙状态。

宽阔的马道上,三支兵马交缠一处,汉军在后续援兵的加入下,隐隐压制住了昭义军和义武军。

饶是如此,却始终无法扩大根脚圈子,而此时的斛斯光并不担心马道上的己方兵卒,而是死死盯着刚刚撞击在城墙根,随后便被官军用石脂点燃盾车的那些火器兵。

「哔哔——」

忽的,刺耳木哨声传来,斛斯光闻声当即挥舞令旗,旗兵也立即挥舞起了令旗。

那些巢车之上的兵卒,以及那些正在试图通过云车丶吕公车爬上马道的兵卒纷纷开始后撤。

这对于已经登上城墙的汉军兵卒来说,无疑是最为艰难的时刻。

但只要他们撑过了这个时刻,那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距离足够吗?」

「距离我军最近先登处,最少有一百步的距离,绝对够了!」

斛斯光质问撤回来的几名别将,眼见别将点头,斛斯光当即拿起木哨吹响。

「哔哔——」

随着哨声响起,那些紧凑一处的盾车,瞬息间钻出了数十名兵卒,亡命往后方撤退。

「叛军要用方术炸城墙,都距离盾车远些!快!!」

王重荣听到两道哨声回响,又得知汉军开始撤退后,他立马猜到了汉军的用意。

汉军攻城只有这三板斧,但却出奇的好用。

「哔哔——」

「撤离马道,快……」

「轰隆!!」

霎时间,扬尘高升,砖石激射,土块飞溅。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作响,正在作战的义武军和昭义军被吓得七晕八素,而汉军自己也是心有馀悸。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面对四周突然昏黄下来的扬尘环境,只是片刻时间,他们就调整了心态,开始扩大战果。

「进!!」

斛斯光振臂高呼,刚刚撤回来的四千多汉军,再度折返冲向了平高县。

王重荣冒着扬尘带兵杀向了被集中爆破的城墙处,好在城墙足够厚实,并未被炸塌。

见状,王重荣立马下令道:「河中军上马道,把投石和黏土都倒入豁口内,把豁口堵上!」

「是!!」经过补员的五千河中军开始登上马道。

此时的城墙已经被炸塌了外墙砖,露出了大半的夯土。

汉军若是着急,完全可以通过此处豁口爬上城墙,但斛斯光选择了更为保守的打法。

在河中军不断抛下投石和黏土的同时,扬尘中冲出了数辆盾车,狠狠撞在了此处。

「直娘贼的河陇胡杂!弟兄们投石招呼!」

「砰砰砰——」

眼见汉军又要故技重施,河中军的兵卒两三人为一组,抱起几十斤重的投石就往盾车砸去。

好在盾车足够结实,而且城墙根的青砖已经被炸了个乾净,留下来的不过是夯土,不难挖掘。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木哨声再度从盾车中作响。

「胡杂要用方术了,快撤!!」

「快撤!快撤!」

原本还在叫骂的河中军,眼见盾车内传出哨声,纷纷亡命逃跑,而斛斯光听到哨声后,当即便挥舞令旗,四千多汉军兵卒再度撤下来,准备继续爆破。

马道上还在厮杀的汉军,此刻正在陷入重重包围中,但斛斯光不得不舍小取大。

「放!」

斛斯光忍痛开口,旁边的旗兵立马吹响木哨。

「哔哔——」

木哨声再度响起,盾车内的火器兵点燃火药包引线后,立马跑出了盾车,往后方跑去。

与此同时,陷入包围的那数百汉军也重新做好了准备。

二十几个呼吸过去,当扬尘渐渐散去的同时,在原本扬尘升起的地方,又升起了一道更高大的扬尘。

「轰隆!!」

这次的爆炸声更为猛烈,哪怕是王重荣已经率军跑出了数十步,甚至躲入了一处民居之中,也能感受到四周传来的震感。

「直娘贼,这叛军的方术,难不成没有任何代价?!!」

王重荣叫骂着,感受着震感消失,他又立马带兵跑出了民舍,往城墙方向跑去。

当他们抵达城墙时,但见城墙内侧的青砖尽数凸出,充满了裂缝。

王重荣亲自登上马道,但见这厚近四丈的城墙,已经被炸出了一道宽三丈,深两丈逾的口子。

再往内炸几次,估计内侧的城墙就要彻底被炸塌了。

「直娘贼的,还愣着干什麽,快投石,把口子填上!!」

王重荣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连忙指挥河中兵马用此前搜集的投石填上口子。

与此同时,先登城墙的数百汉军,此刻已经被数千昭义军丶义武军的兵卒咬住了。

他们宛若疯狗般,死死咬住了汉军,斛斯光见状,只能咬牙道:「分出五百弟兄,支援城头的那些弟兄。」

「一旦口子被炸开,你们立即夺取城门楼,供大军走城门进入城内。」

「是!!」

望着己方弟兄岌岌可危的场景,斛斯光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决心,而是下令增兵的同时,继续向那处口子派遣火器兵。

数十名火器兵背负数千斤火药,在数百名步卒的掩护下,推动盾车冲向了豁口。

王重荣见状,除了催促兵卒投石加快,便再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无数投石落下,堵塞大半被炸出的豁口,但这对于火器兵来说并不重要。

「直娘贼的,这群狗辈用投石堵住口子了!」

推动盾车而气喘吁吁的步卒说着,可此刻正在准备爆破的火器兵根本无动于衷。

「让他们塞,某看看他们塞不塞得住!」

说罢,他将背上的火药包拆开,宛若背包的火药包内部,是一根根捆起来的小型火药包。

他将这些火药包塞入投石的缝隙中,几十斤火药很快将这些投石形成的空间塞满。

不止是他在这麽做,其他火器兵也在这麽做。

「哔哔——」

「撤!!」

宛若场景重现,当盾车内响起木哨声,马道上的王重荣立即下令撤退。

「哔哔——」

护城河对岸的木哨声也传了过来,火器兵纷纷点燃引线,在其它步卒的护卫下往后方狂奔撤退。

与此同时,五百汉军沿着云梯和吕公车杀上了马道,而马道上死伤不少的汉军见到援兵后,士气骤然高涨。

面对数千昭义丶义武军的围攻,他们不再慌乱,而距离他们一百步外的城墙豁口处,也瞬时发生了第三次爆炸。

「轰隆!!」

这次火器兵填充的火药更多,且在填充后用落下的投石堵住了火药包,只留出了引线燃烧的空间。

正因如此,这次的爆破威力无疑更大。

当爆破声音作响的时候,无数塞入豁口的投石被炸飞,砸垮了无数屋舍,而本就往外凸出的内城墙砖也彻底垮塌。

平高县的城墙被炸出了三丈宽的豁口,原本坚硬的城墙根,此刻已经化作软土堆和碎石堆。

见状,斛斯光不再犹豫,振臂高呼:「攻城!!」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后方的安破胡听后,立即看向了刘继隆:「汉王,末将率兵出阵了。」

「去吧!」刘继隆不假思索的颔首。

眼见刘继隆如此,安破胡当即点齐兵马,以八千精骑和两万多马步兵绕道平高县后方,彻底包围整个平高县,防止诸镇官兵逃亡,同时亲率七千步卒压上。

「兵马使,城墙塌了,如今只有百来个弟兄在豁口结阵!」

「直娘贼,城墙被炸开了,召河东丶河阳军前来驻守,再他娘的休息,某等都得死!!」

王重荣刚从躲避的屋舍中走出,便知道了城墙垮塌的事情,当即开始率兵前去阻挡汉军。

眼下不过日上三竿,河东军与河阳军被叫起,连忙往西城方向支援而来。

很快,马道上七千昭义丶义武军在围攻一千多汉军。

豁口处先是集结了五千河中军,而后陆陆续续见到河东军与河阳军丶义成等镇兵马赶来。

斛斯光所率三千多汉军压上阵来,豁口两侧的马道上,河阳军以投石丶弓弩来守住隘口,正面则是由四千河阳军顶住豁口。

斛斯光指挥一千汉军以马弩对敌,亲率两千馀汉军轮番强攻豁口。

双方的长兵在豁口内碰撞,箭如飞蝗,不断落入敌军阵中。

安破胡率军赶来,当即分兵五千开始走吕公车丶云车来强攻城墙,又分兵二千以弓弩招呼豁口两侧马道上的河阳军。

一时间,汉军与唐军厮杀正酣,战况焦灼。

硝烟裹着火药碎屑在城墙豁口处翻涌,双方长兵碰撞时,但凡有一方被挑翻兵卒,这兵卒绝无被救出的可能。

哪怕是善于战场救助的汉军,此刻也无法从人挤人的豁口中抢出伤兵。

战锋以长兵碰撞,跳荡持着斧头与锤子随时准备补刀,而后方的驻队则是以弓弩不断压制。

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汉军已经将唐军逼入了城内,唐军只能死死守住内城的豁口。

不过汉军做到这种程度后,遭受马道上的袭击也越来越多,无数投石正在招呼,哪怕兵卒被面突射杀,坠落的尸体也能砸中不少汉军兵卒。

豁口处交锋焦灼,马道上也毫不例外。

安破胡手持铁鐧,登上马道后便率军厮杀起来,源源不断涌上城墙的汉军将昭义军和义武军分割开来,一军在左,一军在右。

汉军不断推进,队伍不断壮大,张璠和刘广见状,均是感到了压力。

比他们压力更大的,则是位于一线的两军战锋队。

燕赵多勇士,河陇却也不差。

双方个头相当,尽皆魁梧之士,披甲持械,在此结阵搏斗间,拼的不再是个人体魄,而是组织力与纪律。

恰巧在这方面,汉军无疑远超同时代的各镇兵马。

军槊断裂不知多少,三军战锋身上都插满了箭矢,汉军兵卒的面甲都被射破,鲜血顺着下巴滴在胸前。

不仅没有激起畏惧,反而使得他们更为愤怒,不断前压。

「压上!!」

安破胡在战锋队中奋勇厮杀,手持铁鐧,连杀七八人,极大鼓舞了三军士气。

有安破胡作榜样,汉军的士气仿佛不会耗尽般,不断压上,几乎摧毁了昭义军和义武军的心理防线。

「他们不会累吗?!」

此刻,昭义军和义武军的牙兵只有这一个想法,但对视上汉军后,只见汉军面甲下怒目圆睁,宛若不动明王。

「直娘贼的,怎地感觉比卢龙的狗辈还勇猛!」

「不准退!队副督战,后退者斩!!」

「你娘的头,战锋后退,我等不退能如何!」

「犬吠的狗杂,王三郎你若是敢动手,我等便先割了你的头!!」

面对汉军的强压,义武军与昭义军纵使想要严格执行军法,可牙兵们却不会惯着他们。

作为督战的队副也不好意思对自己的同袍下手,毕竟都是列校丶队长家族,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不敢下狠手。

正因如此,昭义军和义武军不断被汉军挤压向后,很快便将城门楼暴露了出来。

安破胡没有犹豫,当即分兵百馀人杀入城楼之中。

城楼门推开,数十支弩箭朝他们射杀来,安破胡胸口身中数箭,但见他举着铁鐧便带兵杀了进去。

看守城楼机关的数十名义武军兵卒当即取出斧子与军槊,与他们战作一团。

仗着人高力大,安破胡抬手将刺了的军槊夹在腋下,举起铁鐧狠狠朝着眼前义武军列校头上砸去。

这义武军列校连忙蹲下,但还是被砸中铁胄。

铁胄飞出老远,列校急忙取出斧头,狠狠朝着安破胡劈砍去,却被安破胡铁鐧砸在脑门,顿时倒地不起。

左右两名义武军来援,安破胡举铁鐧砸翻一人,却被另一人以锤子砸中肩头。

吃痛之下,他抓住此人手臂,将其按倒在地,死死抓住此人脑袋猛砸,拇指不断发力。

「额啊!!!」

眼眶涌出红白相间的液体,兵卒不断扑腾,四周汉军兵卒也连忙拱卫在安破胡身旁护卫他。

直到身下的义武军兵卒面部被被血液浸满,连扑腾的力气都不曾有,安破胡这才松开了他的头,气喘吁吁的走到了机关前,与兵卒将千斤闸转动收齐。

此时四周汉军已经压制住了城楼内的义武军,将义武军的旌旗一脚踹断的同时,插上了汉军的旌旗。

「城楼丢失了!!」

「狗辈,前几日吹嘘那麽厉害,如今成了狗鼠!!」

王重荣看着城楼上飘扬的汉军旌旗,愤怒的破口大骂起来。

即便如此,却也无法挽回颓势,他只能分兵驻守城门。

义武军被汉军赶到了北城墙的马道上,昭义军则是被赶到了城墙下。

汉军开始收拾豁口两侧的河中军,河中军的老卒早就被汉军在麦积山时杀破了胆,眼见他们举众杀来,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安破胡毫不费力的夺取了西城门的马道,开始率兵杀下马道,试图抢夺城门。

与此同时,城外的汉军眼见城门楼换上了己方的旌旗,当即开始以冲车撞击城门。

没有了千斤闸的帮助,铜包木的城门根本顶不住冲车的轮番撞击。

不多时,伴随着城门栓被撞断,无数汉军骤然涌入甬道之中,配合从马道杀下的同袍,开始围攻起了这驻守城门的数千唐军。

「四郎,城门和马道都丢失了,这还怎麽守!!」

王重益眼看着城门都失守了,顿时看向了自家四郎。

王重荣见状,立马看向河东军的都将伊钊:「伊都将,平高守不住了,现在只能撤往南边的那城。」

「撤不了,叛军的精骑与马步兵在城外将城池包围了!」

伊钊的话宛若冰水,把王重荣浇了一头。

他还有大好前途,结果今日却要交代在这里?

王重荣气的跳脚,却没有办法。

眼见马道上的河阳军被汉军解决,汉军开始以投石弓弩来对付豁口处的河阳军。

在马道与豁口汉军的进攻下,豁口处的上万唐军也在不断后退。

「叵耐的贼老天,你娘的头!!」

王重荣忍不住破口大骂,却仍旧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军不断涌入城内。

他们被从豁口处逼到了街上,虽然与昭义军和义武军汇合,可局面仍旧不容乐观。

「败局已定,突围也是死,死守也是死,不如投降!」

王重荣叫嚷着,张璠等人听到他这番言论后,尽皆忍不住动摇起来。

眼见他们沉默不开口,王重荣乾脆看向了王重益。

「三军撤往县衙,再派人去找汉军的将领,告诉汉王,我们降了!!」

「是!!」

王重荣转变之快,令人无法想像,但张璠丶刘广丶伊钊等人纷纷沉默,显然是想把投降的名头冠到王重荣头上。

王重荣也心知肚明,可他现在压根不看好朝廷。

且不提十几万大军被几万人打成这样,单说这一年多来,北司宦官间的争权夺利就让他瞧不上这样的朝廷。

「与这样的虫豸共处,如何能强壮大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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