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寄奴 第001章 虎落平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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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看啊，有人被绑在集市上了。”人们蜂涌着向位于京口城北门的集市上跑去。

集市的正中，一个大汉被扒光了上衣，绑在一个旗杆下。他的身材虽然高大，但绳子绑得过紧，使得他的身子不得不曲着。阳光毒辣辣地射在他身上，肩头已经渗出了汗滴。

围观的人群一面对他指指点点，一面议论着。

“啊？他不就是”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惊呼处。却见一个女人大张着嘴，一手指着那人，一手举着一片用来遮挡阳光的大荷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片荷叶就被站在后面的男人打破了。那男人对她说：“你在前面举着个荷叶，让后面的人怎么看？”

那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便放开嗓子骂道：“小子，你不在家里找你娘吃奶，到街上作贱来了？”

那男人一见原来是熟人，忙陪笑说：“原来是婶婶。怪侄儿没长眼。您好好看，您好好看。”

人群正中的旗杆旁站着几个人。其中那个衣着华美的富家公子模样的，显然是他们的头儿。

那富公子见那一男一女打岔，围观的人或笑或闹的更加喧闹，他明显有一些不高兴。于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你们吵什么？”

等众人稍稍安静些后，富公子指了指被绑的那个大汉说：“喏，你们可瞧见了。这个人赌钱，该了别人的帐，却赖着不还。你们之中有不少人认识他，也有人是他的乡邻。不是我不讲情面，今儿必然要他还一个公道来。”

人群里有人问：“他欠了你多少钱？”

“多少钱？嘿嘿。说出来要骇死你。三万大钱！”

人群中一阵惊呼。那个问话的人听了这个数字，吓得头一缩，不再言语了。

“三万哪！大钱哪！”姓刁的富公子托起被绑的大汉的脸说，“你哪年才能还得清哪！你究竟有几分斤两，敢来‘镇江楼’撒野！”

镇江楼，是京口城中最大的赌社。

这个赌社原本是由京口一个富户经营。之后被一个由北方迁来的官员出钱盘下了。那官员又买下了附近的一片地进行扩建，使之成为京口城中最大的赌社。

最初这个赌社还讲一些公平规矩。等到其它的赌社被它挤倒之后，镇江楼开始店大欺客，常常使出许多下三滥的手段来从赌客身上渔利。

赌客们虽然知道镇江楼就像别的那些赌社一样对赌客玩花样，但是大多数赌客无不深信自己是个例外，不会堕入骰中。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纷纷身陷骰中而不自知；即便是自知了也难以自拔。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深谙赌博之道，也并非每个人都能游离于赌趣之外的。

赌社一向都是是非之地。不是它去惹是非，就是是非惹上它。虽没有整日打打杀杀，但是在此却能见惯大喜大悲。

这一天，也是个是非之日。

几个少年匆匆从镇江楼离去后不久，就领来了十几个青年男子。他们进了赌社中不久就出来了，围在楼前久久不愿离开，一个个神情既焦急、也愤怒。

不久，其中的一个匆匆离去了。不到一个时辰，那人领来一个大汉。围在楼前的少年与青年见到那人来，都兴奋起来。他们走上前簇拥着，一帮人为他开道，另一帮人为他奠后，把他拥进了镇江楼。

镇江楼的伙计们见到那帮人拥进来这么一个大汉来，来势汹汹的，都不敢照应。掌柜只得硬着头皮一面应酬，一面派人骑马到府里去请了店主来。

等到店主赶来的时候，镇江楼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店主挤进去扫视一圈，只见大多数赌局都已停下来，只有一局还开着。一个大汉坐在赌桌边，面前堆满了筹码。掌柜正立在那大汉身边陪着笑说话。

掌柜见店主过来，忙跑过来向他介绍那大汉。

店主也不见礼，指着那大汉问：“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大汉回答说：“赌钱。”

店主微微一笑说：“阁下应该知道这个赌社是谁开的，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若是赌钱呢，本社倒欢迎倍至，若是做别的，最好是尽管去旁处。”

大汉说：“那是。贵店主身居高位，我等百姓哪敢有所作为。只不过来此赌几个酒钱而已。”

“既然阁下有如此气慨，我今儿无事，不妨陪阁下乐一乐。”店主自然知道来者不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他并不放心别人照应这个场面。

“店主有此雅兴，实在是我的福气。”

这一场赌局开始时，楼中刚才暂停的赌局索性也就收局散了。

赌客们见到连店主亲自参赌，不由得都想看看到底是怎样回事。其中也有认得那大汉的，知道两虎相争，定然是一场好局，于是把筹码放好，挤进来瞧。

此时，好事者也拿这二人的输赢设局对赌。

开局之后，显然这大汉技高一筹。赌注越下越高，那大汉也越赢越多。

赌那大汉赢的赌客眉开眼笑，输钱的垂头丧气。不过，输家倒也不肯认输，下了更大的注，只想一把将前几把输掉的都赢回来。因此，对赌的赌注也是水涨船高。

几局下来，人群不禁议论开了。有说店主赌技超群、只是今日手气不顺的；有说那大汉才是京口第一赌王，赢店主是必然的。

赌客们听风便是雨，没押注的不知道该压谁，押了注的又担心自己押错了。

输了钱，店主虽然并不高兴、但也并没有不高兴，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筹码在减少。等到他的筹码输光了，店主又命人取了更多的筹码来。

等第三次取筹码时干脆换了大注。大注一筹便相当于寻常的五十个小筹。这堆轻易不在大堂中动用的大筹一上来，围观的人群沸腾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几近正午时，那大汉又将这堆大筹赢过来了。

店主向那大汉拱拱手道：“阁下果然是赌林高手。时辰快到正午了，不如暂且歇手。各自用罢了午餐再说。”

“你这赌社哪有赶人走的道理？”大汉不乐意就此散局。他说完这么一句，围观的人也跟着起哄。和这场赌局比起来，多吃一顿饭少吃一顿饭有什么关系？大家倒要看看这店主是怎样打发这个人的。如果照这样再赌下去，恐怕连个赌社也要改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