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 第三十六章 麻了

房间内。

经过一夜疗养，蛟毒带来的虚乏逐渐褪去。

叶云迟被响动唤醒，略微舒了口气，睁开眼眸查看，可见肩上的银针已经拔去，背上淤痕也完全消散，心头不由佩服起林姑娘的医术。

不过谢尽欢干...

风起云涌，晨光破晓，紫微山巅的血阵如潮水般退去，残存的符纹在日光下寸寸崩裂。那扇曾欲吞噬天地的归墟之门彻底闭合，只余一道焦黑裂痕横亘天际，仿佛天地也无法抹去这场浩劫的伤痕。

谢尽欢站在祭坛边缘，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的血与地上的黑雾交织，发出“嗤嗤”轻响，如同怨魂最后的哀鸣。他浑身经脉如被烈火灼烧，龙血虽已觉醒，却仍在体内横冲直撞，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五脏六腑的剧痛。可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不折的枪，刺向苍穹。

青衣男子缓步上前，折扇已收回袖中，神色却不见轻松。他凝视着那枚沉入阵眼的玉简残片，眉头紧锁：“《天罡策》……竟真被他集齐了。”

“那是什么？”谢尽欢哑声问。

“上古禁术之源，记载着‘逆命改运’、‘夺魂换体’、‘炼神成魔’三大邪法。”青衣男子低声道，“陈之海虽死，但他若早将神魂寄于玉简之中，便仍有复生之机。”

谢尽欢瞳孔一缩，猛然抬头望向那焦痕未散的天空??难道，一切还未结束？

就在此时，怀中那片青叶忽然轻轻颤动，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心……他的心，不在这里。”

话音落下，青叶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风中。

谢尽欢心头一震。叶云迟的魂魄已散，但她最后一丝执念仍在警示他??陈之海，从未真正死去。

“师父。”他缓缓转身，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得毁了这玉简。”

青衣男子点头：“可它已与归墟阵眼融合，强行剥离，恐引动地脉暴动，整座紫微山都会塌陷。”

“那就连山一起斩。”谢尽欢握紧剑柄，眼中燃起赤金火焰，“我不信，一座山，能护得住一个逃魂千年的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剑，剑气如龙尾横扫，将祭坛中央的玉简残片轰然掀起！刹那间，地底传来闷雷般的咆哮，岩层开裂，黑气如蛇般窜出，汇聚成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陈之海的面容！

“谢尽欢……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终结一切？”那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无尽讥讽，“我早已不是人，而是执念，是怨，是你们正道亲手造就的恶果！”

青衣男子冷喝：“住口！你不过是借冥神之力，窃取龙族遗泽，妄图逆天改命的蝼蚁！”

“蝼蚁？”陈之海狂笑，“当年你为保宗门气运，亲手将我逐出师门，只因我窥得天机，欲以血祭重铸山河！你说我是魔，可你呢？你封印自身，躲藏千年，任弟子惨死，宗门凋零！你才是真正的懦夫！”

谢尽欢听得心头剧震。他从未听师父提过陈之海的过往，此刻才知，此人竟是紫微山旧徒？

“他是你亲传大弟子。”青衣男子闭目，声音沉重，“百年前，他天赋卓绝，悟性超群，本该继承鸣龙之位。可他痴迷禁忌之术，妄图以万人生魂祭炼‘永生之体’，被我亲手废去修为，逐出山门。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投靠冥神，蛰伏百年，只为今日复仇。”

谢尽欢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忽然明白，为何陈之海对紫微山如此熟悉，为何能精准布下九幽锁魂阵，为何执着于他的“纯血”??因为他也曾是鸣龙血脉的候选者，只是被命运抛弃。

“所以……你也曾拒绝过他。”谢尽欢低声问。

青衣男子点头：“血脉可承，心不可乱。力量若失其道，终将反噬。我宁可错杀，也不愿见苍生涂炭。”

“可你错了。”谢尽欢忽然抬头，目光如刀，“你把他推给了冥神，让他成了今日之祸根。若当年你肯教他，引他向善，或许今日跪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他。”

青衣男子怔住，良久无言。

地底的笑声却愈发猖狂：“说得好！谢尽欢，你比我更懂‘道’！来吧，加入我，我们可以一起重塑这个世界，让那些虚伪的宗门、贪婪的权贵、愚昧的众生统统臣服于真正的力量之下！”

“闭嘴！”谢尽欢怒吼，剑光暴涨，一剑劈向那张鬼脸！

可剑锋未至，黑气骤然收缩，钻入地底深处，玉简残片也瞬间沉没，再无踪迹。

“他逃了。”青衣男子沉声道，“借助地脉阴气，藏匿神魂，短时间内无法追击。”

谢尽欢喘息着，单膝跪地，嘴角再次溢血。强行催动第九重鸣龙诀，已让他濒临极限。

“你必须休息。”青衣男子扶住他，“龙窟已毁，归墟门闭，大局已定。剩下的事，交给我。”

“不。”谢尽欢摇头，挣扎起身，“他还会回来。只要《天罡策》还在，只要冥神未灭，他就永远是阴影里的毒蛇。我不能停。”

他抬头望向山下，烟波城方向，火光未熄，哭喊隐约可闻。

“还有人在等我们。”他说。

两人御空而起，飞向山门。途中所见，令人心碎??昔日仙门圣地，如今断壁残垣，尸横遍野。许多弟子并非战死，而是被抽去精魄，躯壳干枯如纸，双眼空洞，仿佛灵魂已被生生剜出。

陆有真守在山门前，玉箫断裂，左臂缠满绷带，脸色苍白如纸。见到二人归来，她勉强站起，声音颤抖：“十二血将突袭各峰，已有三十六名核心弟子陨落，长老重伤七人……我们……撑不住了。”

“我知道。”谢尽欢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但我们会重建。”

“你……杀了陈之海？”她问。

谢尽欢沉默片刻，摇头：“他逃了。但我会找到他，哪怕追到黄泉尽头。”

陆有真看着他满身血污却依旧挺立的身影，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刚才有个濒死的弟子说，他看见天上有一条金龙盘旋，护住了东峰的残殿……他说，那是鸣龙归位。”

谢尽欢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天。朝阳初升，云海翻腾，仿佛真有一道龙影掠过天际，转瞬即逝。

他知道，那是师父的魂，是叶云迟的念，是万千逝者的愿，汇聚而成的信念之龙。

当众生相信你时，你便是神。

三日后，紫微山举行大葬。

七十二具棺椁并列山巅，皆覆白幡。谢尽欢亲自执香，跪拜三叩，每一拜，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吟自他体内传出，仿佛在为亡魂送行。

青衣男子立于高台，宣布重建宗门，废除旧规，广纳天下英才，不论出身，唯道是求。并立谢尽欢为新任宗主，承鸣龙之名，掌紫微山未来。

众人无有异议。

那一夜，谢尽欢独坐后山桃林，手中握着一支旧箫??是他七岁那年，师父教他吹的第一支。

他试着吹响，音不成调，却引来一阵微风，桃花纷飞如雨。

“不急，鸣龙之音本就不在指间，而在心中。”仿佛又听见那温和的声音。

他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师父，我终于懂了。您让我活着，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

“叶云迟，你说信我自己……我现在信了。”

“陆有真，对不起，我可能永远给不了你安稳的日子。”

“陈之海，你等着。我会找到你，亲手了结这段因果。”

箫声渐起，不再杂乱，而是一缕清越之音，如溪流穿石，如春风拂面。忽然间，箫声中夹杂一丝龙吟，悠远绵长，直透九霄。

整座紫微山为之震动，七大主峰同时响起共鸣，古钟自鸣，地脉回响，仿佛整座山脉都在回应这一曲。

青衣男子立于远处，望着桃林中的身影，轻叹：“鸣龙已归心，宗门有继矣。”

一个月后，谢尽欢率众清理残敌，逐一剿灭冥神教余孽。十二血将伏诛其八，三大护法尽数陨落，唯有那红袍老者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各地异象频发??北境冰原现黑龙骸骨，西漠佛塔地宫传出梵唱与魔音交织，南疆十万大山深处，有古老祭坛苏醒，刻着与归墟之门相同的符文。

“有人在模仿陈之海。”陆有真呈上密报，“不止一处，而是七地同时出现类似阵法。”

青衣男子神色凝重：“这不是模仿……是呼应。《天罡策》共有七卷残篇，散落天下，陈之海只集其一。其余六卷，已被他人所得。”

“谁？”谢尽欢问。

“最有可能的，是当年与我同辈的几位隐世强者。”青衣男子道，“他们也曾觊觎鸣龙之力，只是畏惧天罚，不敢明取。如今见我现身，必会蠢蠢欲动。”

谢尽欢冷笑：“那就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紫微山一草一木。”

他转身走向练武场，手中长剑轻鸣，仿佛饥渴难耐。

自那日起，他每日练剑十二时辰，不眠不休。剑招不再拘泥于套路，而是随心而动，一剑出，龙影随行，山石崩裂，溪水倒流。弟子们远远观望，皆称“宗主已入化境”。

某一夜，月圆如镜，谢尽欢独自登顶鸣龙峰，面向北方盘坐。

他感知到了??千里之外，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苏醒，带着怨毒与疯狂，如同深渊爬出的恶鬼。

“找到了。”他睁开眼，眸中金光闪烁。

次日清晨，他留下一封信，悄然离去。

信上只有四字：“斩尽杀绝。”

青衣男子看完信，久久伫立崖边，最终轻叹一声：“孩子，这条路，终究只能一个人走。”

谢尽欢一路北行，穿越荒原、雪岭、古林，循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怨念，直抵极北苦寒之地??葬龙谷。

此处传说埋葬着第一条陨落的鸣龙，千年来无人敢近，因踏入者皆疯癫而死。

他不顾风雪，深入谷底，终于在一具巨大龙骨之下，发现了一座地下宫殿。殿门刻着八个古字：“天命不公，我自成神。”

推门而入，烛火自燃。

陈之海盘坐中央，面容枯槁，却双目炯炯，手中捧着六枚玉简，与那日残片拼合成完整《天罡策》。

“你来了。”他微笑，“比我想象的快。”

“这一次，你逃不掉。”谢尽欢拔剑。

“逃？”陈之海大笑，“我不需要逃。因为我已不再是人，而是神！”

他猛然撕开胸膛，露出一颗跳动的心脏??漆黑如墨，表面缠绕着细小的龙鳞！

“我以《天罡策》第三法‘夺魂换体’，吞噬了六位强者的神魂，又以你师父的遗骨为引，炼成了这颗‘伪龙心’！只要再吸收你的纯血，我就能真正蜕变为鸣龙之主！”

谢尽欢瞳孔骤缩。那心脏上蠕动的鳞片，竟与他体内的龙血产生共鸣！

“你亵渎了鸣龙。”他声音冰冷。

“不，我升华了它！”陈之海站起，周身黑气翻涌，“弱者谈敬畏，强者谈掌控！今日，我就让你亲眼见证，何为真正的力量！”

话音落下，他猛然捏碎六枚玉简，磅礴邪力爆发，整座宫殿开始坍塌，而那具鸣龙骸骨竟缓缓抬首，空洞的眼窝中燃起幽蓝火焰！

谢尽欢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师父的笑容、叶云迟的青叶、陆有真的泪眼、同门的呐喊……

然后，他睁眼，举剑，踏步向前。

“鸣龙?第九重?归真??”

剑光未起，心已通明。

“??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