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闽帆军副帮主勒住马缰,望着前方蜿蜒的山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感慨。
他抬手拂去额角的汗,目光扫过路旁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当年帮中弟兄刻下的印记,虽被风雨磨得浅了,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再往前几步,山坳里那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是早年他们歇脚时用来垫锅的,边角被柴火熏得发黑,在暮色里透着股熟悉的陈旧感。
就连风里裹挟的气息,都带着几分山涧水汽与松针的味道,和记忆里无数次往返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闽帆军的队伍在平坦的官道上前行,郑凌峰一马当先,青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原本他们憋着股劲,想走官道多斩些缇骑厂卫,削弱敌人势力,没承想王晨他们早已扫清了沿途障碍,一路竟顺畅得超乎想象。
可正因心里揣着事,众人恨不得脚不沾地地往前赶,日夜兼程下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队伍里的弟兄们个个面带倦色,有的骑在马上微微晃着,像是随时会下来;
连最年轻的后生,此刻也耷拉着脑袋,眼神发直,唯有听到副帮主的话时,才勉强抬了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郑凌峰勒马回头,看了眼弟兄们疲惫的模样,喉结动了动,每个人的甲胄都蒙着层灰。
脸上分不清是汗渍还是泥痕,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可没有一人吭声,只是咬着牙往前挪。
“再加把劲!马上到了!”郑凌峰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副帮主在一旁点头附和,目光再次投向那熟悉的山坳,过了这道弯,就能看到他们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催马跟上队伍。
“哥!帮主!”
前方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唤,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闽帆军队伍里的疲惫。
郑凌峰猛地抬头,只见山道尽头的树影里窜出一群熟悉的身影,为首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弟弟郑凌云和五位堂主。
“凌云!”郑凌峰翻身下马的动作快得踉跄了一下,靴子踩进泥里溅起水花也顾不上,大步就往前冲。
副帮主紧随其后,眼眶早已泛红,看着那些既熟悉又似乎添了几分风霜的面孔,嘴唇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
郑凌云也迎了上来,兄弟俩在相距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郑凌云看着兄长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湿了。
喉结用力滚动了两下,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憋成一句沙哑的:“哥!”
山风卷着夜露掠过营地,将青龙帮八人相拥时压抑的哽咽吹散在风中。
复仇营、青龙帮、烈马帮、闽帆军,四大势力在此刻交融,像四条奔涌的河,终于汇入同一片海。
雷震、郑凌云、马帮主、郑凌峰、王胜、杜华、雷羽、雷悦、梦澜,九道身影如松般挺立,影子在火把下交叠,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稳稳托住身前那个年轻的背影。
王晨凝视着北城方向,一言未发,所有的一切都已就绪。
只差一阵东风。
一阵能掀翻那座孤城的东风。
次日烈日当空,地面被晒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一名哨兵浑身是汗地冲进营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报!北城外,五千军队全副武装,正与守城军对峙!”
“噌”的一声,帐内众人齐刷刷站起,座椅被撞得向后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晨翻身上马的动作快如闪电,腰间的霜凝破风剑骤然出鞘,寒光在烈日下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剑身上流转的灵力,竟让周遭的空气都泛起一层薄薄的凉意。
“列阵!”
一声令下,营地瞬间沸腾。复仇营的四千弟兄如黑潮般涌出,玄色劲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青龙帮的一千五百杆长枪同时竖起,枪缨红得像燃着的火;
烈马帮的两千铁骑翻身上马,马蹄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闽帆军的两千将士握紧腰间弯刀,船型令牌在甲胄上碰撞出清脆的声浪。
九千五百余人,在片刻间列成严整的方阵。
下一刻,磅礴的灵力如海啸般冲天而起,金色的罡气,青色的风旋、赤色的烈焰、蓝色的水纹在半空交织。
形成一道横贯天地的光带,连头顶的烈日都仿佛被这股气势压得黯淡了几分。
王晨勒马立于阵前,霜凝破风剑直指北城方向,声音透过灵力传遍阵列:
“今日,便让那些阉党看看,这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正义必胜!”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撕开热浪,弟兄们眼中燃烧着同一种火焰。
那是积压已久的愤怒,是舍生忘死的决绝,是要将北城那座罪恶巢穴掀翻的滚烫热血。
马蹄声、甲胄声、兵刃出鞘声汇成一股洪流,随着王晨的剑锋所向,朝着北城的方向,奔腾而去。
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的是一张张义无反顾的脸。这场迟来的决战,终于要在烈日之下,拉开序幕。
城墙之上,烈日烤得砖石发烫。一名骑厂卫眼角余光瞥见城下为首那道身影,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唰”地惨白。
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双腿抖得像筛糠,那人正是王氏家主王磊!
缇骑身后,十狼之一的李恒茂死死攥着剑柄,指节白得几乎嵌进木头里。湿透的衣袍贴在背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冷汗。
他想故作镇定,可王磊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像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那是怎样一种威压?王磊明明只是静立在城下,周身却仿佛萦绕着无形的气场,比城楼上的烈日更灼人,比北城的城墙更厚重。
他没说话,可那眼神里的冷冽与威严,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李恒茂的神经,是恐惧,是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李恒茂喉结滚动,强撑着吼道:“慌什么!不过是个反贼头子,城防坚固,他能耐我何?”
话虽硬气,声音却发飘,握着剑柄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城下的王磊缓缓抬手,指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只这一个动作,城楼上的骑们竟齐齐后退半步。
连李恒茂都觉得后颈一凉,方才那点强撑的镇定,瞬间碎成了渣。
王磊周身灵力骤然暴涨,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城墙上下:“阉党李进忠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排除异己,霍乱朝纲!
天下百姓苦不堪言,今日我等以天道为名,誓要破城,清君侧!”
他目光扫过城楼上瑟瑟发抖的守军,语气陡然转沉:“守城将领们,若你们心中还有是非对错,速速开门!
我王磊对天发誓,定对你们既往不咎!若冥顽不灵......”
话音未落,他周身猛地进发万丈金光,如一轮烈日悬空。
磅礴的灵力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撞向城楼。
砖石震颤,旌旗猎猎作响,城楼上的守军被这股威压掀得东倒西歪。
修为稍弱的士兵再也撑不住,“噗通”跪倒一片,双手死死按在地上。
额头抵着滚烫的砖石,冷汗混着尘土顺着脸颊往下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合、合体境圆满期!”李恒茂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双腿像被抽走了骨头,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后腰重重撞在垛口上才勉强稳住。
他死死咬着牙,却止不住牙齿打颤,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强撑的镇定早已荡然无存,眼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那是面对绝对力量时,源自骨髓的畏缩。
王磊立于城下,金色灵力在他周身流转,如披金甲。他身为朝廷边疆守护神,常年与外族厮杀,身上的杀气早已融入骨血。
那不是缇骑厂卫那种阴狠的戾气,而是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铁血煞气。
带着“挡者死”的决绝,像一柄出鞘的上古神兵,锋芒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城楼上的守军被这股杀气笼罩,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李恒茂看着王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面映不出半分怜悯,只有踏破城墙的笃定。
那是历经千战万战才有的眼神,绝非他这种靠着钻营上位的“十狼”所能承受。
烈日之下,王磊的身影如山岳般巍峨,那股威压与杀气交织成网,死死罩住整座城楼,让守城军们真切地感受到: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