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青龙帮的弟兄,许泰便将外围盯梢的差事,交到了那支从烈马帮带出来的百人团手上。
这些兄弟们是马帮主的心腹,也是他亲手调教出的精锐,做起布控来熟门熟路,比旁人更添几分默契。
不到一日,林外便传来阵阵马蹄声。百人团的弟兄们伏在树影里,远远瞧见马帮主一马当先。
身后两千烈马帮弟兄纵马飞驰,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光,马蹄踏得尘土飞扬。
“帮主!”十多名盯梢的弟兄从丛林中跃出,单膝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马帮主猛地勒住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翻身下马,铠甲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响,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他大步走到弟兄们面前,亲自将为首的汉子扶起,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这些人眼角眉梢都带着风霜,却依旧挺直如松。
“辛苦你们了。”马帮主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温和,甚至微微躬身,对着众人作了个揖,“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
他太清楚这支百人团的分量。从烈马帮草创时,他们便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闯了无数回,是他最信得过的左膀右臂。
当初许泰要筹建复仇营,正是因为有这百人团在,他才能放得下心,让许泰全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事;
也正是这百人团,像定海神针般稳住了烈马帮的根基,让他在外时,从不用回头看身后的火是否烧到了家。
为首的汉子红了眼眶,用力摇头:“帮主说的哪里话!护着帮,护着您,本就是我们的本分!”
马帮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腹触到对方铠甲上的凹痕,那是上次为了掩护弟兄撤退,硬生生挨了骑厂卫一刀留下的。
他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重重按了按对方的肩:“走,带我去见王晨他们。”
百人团的弟兄们立刻起身,在前头引路。马帮主回头望了眼身后两千弟兄,个个精神抖擞。
再看看身旁这些跟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老弟兄,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只要这些人还在,烈马帮的火,就永远不会灭。
“王晨兄弟,老马我来也!”一声粗犷的呐喊如惊雷炸响,撕破了林间的宁静。
马帮主一马当先,赤兔烈马四蹄翻飞,身后两千烈马帮精锐紧随其后,马蹄踏碎晨露,铁甲碰撞声汇成滚滚惊雷。
汉子们个个袒露着臂膀,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腰间的弯刀随着颠簸发出轻鸣。
眼中燃着熊熊烈火,那是历经百战的悍勇,是向着同伴奔去的滚烫热血。
阳光洒在他们的甲胄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整支队伍如一道赤色洪流,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营地猛冲而来。
王晨站在营前,早以灵力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息。他没有动,只是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静静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洪流。
脑海中,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还记得烈马帮还是个小帮派时,险些被狼牙帮围剿覆灭,是命运让他们六人与之相遇,携手掀翻了恃强凌弱的南方林家与狼牙帮;
后来一起推行向日葵计划,商道铺向四方,何陋书院的琅琅书声里,藏着他们对安稳的期盼;
北方猛虎帮昆山如巨石压顶时,所有人举步维艰,最终与雷家、青龙帮联手。
一步步啃下硬骨头,直至击败昆山、吸纳猛虎帮,烈马帮才成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帮......
从籍籍无名到声势赫赫,从应对小帮派的纷争到直面九千岁与缇骑厂卫这等庞然大物,烈马帮始终如影随形,从未动摇。
在王晨心里,他们早已不是简单的伙伴,而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家人。
“马帮主!”许泰挣扎着从石凳上站起,迎了上去。他身子还虚,走得急了些,脚步微微发颤。
马帮主一眼就瞧见了他,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的动作快得像阵风。
“许堂主!”他大步冲上前,一把扶住许泰的胳膊,入手只觉对方胳膊细得硌人,再看那苍白的脸色、缠着绷带的肩膀,眼眶“唰”地就红了。
“赶紧坐下......”马帮主的声音陡然发紧,握着许泰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又怕弄疼了他,赶紧松了松,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许泰被他扶得稳了些,笑了笑,声音虽轻却有力:“马帮主,还能活着见到您,实在是太好了!”
“活着!”马帮主重重重复了这两个字,喉结滚动着,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好”。
他拍了拍许泰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传递着“有我在”的底气。
两千烈马帮弟兄已在营外勒住马,齐刷刷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人喧哗,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与甲胄轻响,却比任何呐喊都更显震撼。
王晨走上前,与马帮主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的滚烫与坚定,早已说明了一切。
夜幕像块厚重的黑布,缓缓罩住营地,唯有中军帐内亮着摇曳的灯火。
十六人围坐成圈,案上摆着简单的酒菜,气氛却热络得很。
马帮主、雷震、郑凌云三人凑在一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沿途遭遇聊到弟兄们的近况,时不时爆发出几声爽朗的笑。
“说起来,前些日子在渡口碰到缇骑厂卫那百人团,一个个横得像螃蟹,“
马帮主喝了口酒,性子一上来就没把持住,拍着大腿道,“当时我看他们欺负老百姓,气的我直接单枪匹马就杀进去了………………”
话刚出口,他猛地顿住,脸上的亢奋瞬间僵住,眼神瞟向雷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雷震正端着酒杯,闻言“哐当”一声把杯子往案上一放,整个人“噌”地站了起来,指着马帮主的鼻子就骂:
“老马!你可真行啊!走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来着?让你稳着点,别冲动!你是不是疯了?
一个人就敢冲百人团?怎么这么莽!有几条命够你折腾?”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嗓门比平时大了三分。
马帮主这才后知后觉说漏了嘴,脸“唰”地红到耳根,慌忙伸手去扯雷震的胳膊,力道又急又重:
“哎哎哎,老雷你坐下说,坐下说!多大点事,你看你这动静……………”
他一边拽,一边给周围人使眼色,眼神里满是慌乱,嘴角却还强撑着笑,活像个被抓包的顽童,“别站着呀,快坐下,酒水都洒了......”
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帐内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杜华笑得直拍大腿,雷羽雷悦兄妹俩捂着嘴,眼里满是促狭的光。
雷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坐回?上仍余怒未消:“我动静大?我看你是胆子太大!”
马帮主见他坐下,悄悄松了口气,却还嘴硬:“哎呀你这暴脾气!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缇骑厂卫那伙人看着横,其实不经打………………”
郑凌云坐在一旁,看着这俩斗嘴的模样,嘴角就没合上过,眼里却渐渐泛起暖意。
他想起最初押运赈灾粮,猛虎帮在峡谷设伏,青龙帮陷入困境,正是眼前这群兄弟及时赶到。
那些刀光剑影、生死相托的过往,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看着马帮主与雷震二人已踏入合体境大成期,郑凌云打心底里为他们高兴,可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也悄然爬上心头。
想当初三人初遇时,修为本在伯仲之间,他的灵力甚至比二人更显厚重稳固。
谁曾想短短时日未见,彼此的差距竟已被拉开这么多,那份追赶不及的怅然,像根细针轻轻刺着心口。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王晨,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感慨。自从遇上这位少年,周遭的一切都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初他只觉这少年眼神清亮,隐隐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潜力,未来可期;
可如今王晨的成长速度,早已不是“可怕”二字能形容,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格外眷顾于他,修为一日千里。
连带着身边的人,也都以同等惊人的速度蜕变,这等匪夷所思的“带动”之力,简直闻所未闻。
郑凌云忍不住在心里暗叹,真佩服哥哥郑凌峰的眼光。
当初若非他力主与烈马帮联手,若青龙帮当初轻视了王晨,错过了这份机缘,此刻怕是早已在阉党的毒辣手段下化为尘埃。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杯中酒都觉得添了几分后怕。
帐内的喧闹还在继续,马帮主与雷震仍在拌嘴,王晨正低头听梦澜说着什么,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沉静。
郑凌云望着这一切,悄悄握紧了酒杯一大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