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和十二年,八月。
??就在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放在了西夏与辽国的情况之下,大宋终是动了!。
而目标亦是直指西夏。
顾睿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无论是粮草也好亦或是行军线路也罢。
...
夜雨如织,正平城外的山道泥泞不堪。一道黑影疾行于林间,披着油布斗篷,肩上扛着一只沉重木箱。他脚步稳健,却不时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无形之物紧追不舍。此人正是十三郎,听风阁新任首领,也是林昭留在正平的最后一道耳目。
三日未归,他带回的不仅是密报,更是一封用血写在桑皮纸上的信??来自洛阳宫墙深处的绝命讯号:贵妃虽已伏罪,但柳嬷嬷临死前启动了“魂引逆阵”,以自身精魄为引,将南疆巫族历代怨灵封入皇家祭器之中。若不及时破除,七七四十九日后,太庙将自燃,帝都百里化为死地,而所有曾参与召灵仪式之人,包括林昭在内,皆会被反噬夺魂。
十三郎推开祖祠大门时,铜镜尚在微微震颤,裂痕如蛛网蔓延至边缘。那枚玉符残片静静置于案上,幽蓝光芒忽明忽暗,似在回应远方某种召唤。
“来了。”秦岳从暗处走出,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这是你走后第三天,海上漂来的漂流瓶所载之物。字迹非中原笔法,图纹类似西域古篆,却夹杂着海浪与巨兽图案。末尾一句写道:‘黑潮将至,龙骨沉没,持镜者当知归途已断。’”
十三郎皱眉:“海洋之外……难道真有异族窥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鼓声??是谏鼓连响九下,意味着百姓集体请愿。
两人赶赴广场,只见数百人冒雨伫立,手持木牌,神情肃穆。最前方一名老农跪地捧碑,碑文刻着《正平宣言》全文,边角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林公入宫之后,朝廷遣使来查账目,说我们私设民议官,形同谋反!”老农声音嘶哑,“他们要拆学堂、废科考、收回谤木!可我们不服!这制度不是林公一人所立,是我们一块砖、一担土堆出来的!”
人群齐声高呼:“还我正平!还我共治!”
秦岳心头一震。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并非来自皇宫,而是此刻脚下这片土地。民心一旦觉醒,便不再容许倒退。
当夜,议律堂灯火通明。
三十六位民议官齐聚,另有各地推举代表五十余人通过“传影铜管”远程接入??那是十三郎改良的机关术,借铜镜共鸣原理,可在百里之内实时传递影像与声音。此技原为监察司秘用,如今竟成了百姓议事的工具。
“我们必须做出选择。”秦岳立于高台,“朝廷若强行取缔正平制度,我们将如何应对?”
有人怒吼:“举兵自卫!赤焰军尚有精锐八千,足可据城而守!”
也有人摇头:“刀兵一起,必伤无辜。且林公临行有令:宁死不违共治之约。”
争论持续至拂晓,最终达成决议:**不叛不降,唯行“静政”**。
何谓静政?即全面暂停一切对外政务往来,关闭城门,停止赋税上缴,但同时维持内部秩序不变??学堂照开,医馆照诊,查账团继续核查每一笔支出,甚至连科举报考如期举行,试题改为:“若天下欲毁正平,你当如何守护?”答卷将被封存,待林昭归来亲阅。
此举震动四方。邻郡官员纷纷称奇:“此非造反,亦非臣服,竟似另立国体!”更有流民千里跋涉而来,在城外结庐而居,只求成为正平一民。
与此同时,林昭仍滞留洛阳。
皇帝病体渐愈,然朝局愈发诡谲。太子联合宗室封锁宫门,宣称“正平乱政,蛊惑圣心”,要求废除观察使之职,并派兵围剿试点州县。幸得几位老臣力保,加之民间舆论汹涌,此事暂被压下。
然而,真正致命的危机悄然逼近。
第七日深夜,太庙突现异象:九鼎齐鸣,香火无风自燃,守庙官惊见祭器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人脸,口中喃喃低语,皆为南疆巫语。钦天监连夜测算,得出八字谶言:“阴魂渡海,龙脉将倾。”
林昭闻讯,立刻请求面圣。
御花园中,皇帝独坐亭下,手中把玩一枚青铜铃铛??正是当年林家先祖与首代巫族盟誓之物,传说能沟通生死两界。
“你知道吗?”皇帝轻声道,“朕年少时也曾梦想做个明君。可这江山如舟,载满贪吏恶宦,每动一策,便有千人阻挠。久而久之,便只能装聋作哑。”
林昭沉默。
“你说的共治,是不是就是让人人都能说话?哪怕说的是错的?”
“正是。”林昭答,“真理不在一人之口,而在万民争辩之间。正如孩童学步,总会跌倒,但我们不能因此禁止他们行走。”
皇帝苦笑:“可若他们走错了路呢?若整个国家都陷入混乱?”
“那就修正。”林昭目光坚定,“就像今日审判规程,也是从一次次失败中改出来的。制度的意义,不是杜绝错误,而是让错误不再重复。”
良久,皇帝叹息:“朕准你回正平,但有个条件??带一个人走。”
帘幕后转出一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却冷如寒星。他身着素袍,腰间佩剑无鞘,剑柄镶嵌一块与玉符同源的蓝石。
“他是谁?”林昭问。
“我的私生子,母亲是南疆贡女,血脉纯正。”皇帝缓缓道,“他叫姬渊,体内流淌着巫族最后的魂引之力。若太庙之祸无法化解,唯有他能进入祭器核心,以身镇压怨灵。但此去九死一生,朕不愿他死在宫中,像一颗弃子。交给你,或许……还能活出另一种人生。”
林昭凝视少年双眼,忽然察觉其瞳孔深处有一丝微弱波动??那是魂引术激活的征兆,且方向指向东海。
“你不恨我?”他问。
少年冷笑:“我只恨命运。若非生在这宫里,我本可做个渔夫,看潮起潮落,而非背负什么天命。”
林昭伸出手:“那你愿不愿跟我走?不是做棋子,而是做一个选择自己道路的人。”
少年沉默片刻,终于抬手相握。
次日清晨,林昭携姬渊离京。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昔日繁华郡县,因赋税加重而十室九空;路边饥民啃食树皮,官府却仍在强征“共治试点协防费”。更有士族子弟讥讽正平民众:“一群泥腿子也配议政?等风头过去,照样给你们套上枷锁!”
姬渊一路无言,直至某夜宿于荒村驿站,才低声开口:“你说的共治,真的能改变这一切?”
林昭点燃油灯,取出一本泛黄册子??《仁政辑要》抄本,扉页写着玄阴子的字迹:“悔未能见真光。”
“改变从来不易。”他说,“十年前,我也以为只要掌权就能救国。后来才发现,权力本身就会腐蚀理想。所以现在我不再追求掌控多少城池,而是让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有权过更好的生活,并且有能力参与创造它。”
姬渊盯着那本书,忽然道:“我能试试吗?用魂引术,听听这些文字有没有‘记忆’?”
林昭点头。
少年闭目,指尖轻触书页。刹那间,蓝光自掌心溢出,整本书竟浮起半尺,字迹如活蛇游走重组,竟拼成一段从未记载的篇章:
>“昔有贤者林衡,尝梦沧海有岛,岛上之人不分贵贱,共立法则,百年无战。彼问舟子:‘此地何名?’答曰:‘民主。’又问:‘何以长久?’曰:‘因每一代人,皆可重订契约。’”
林昭呼吸一滞。这是首次,魂引术揭示的不再是过往仇恨,而是未来可能。
“这不是历史。”他喃喃,“这是预言……或者,是希望的投影。”
七日后,二人抵达正平。
城门紧闭,箭楼上旗帜猎猎,写着一个大字:“守”。
十三郎亲自迎出,告知最新消息:海上已有三艘陌生巨船靠近青州海岸,船体漆黑如墨,帆布绘有鳞爪图腾,船员皆戴面具,不通言语,仅以钟声交流。其中一艘撞礁沉没,残骸打捞上来时,发现舱底藏有大量水晶容器,内封冻着形态诡异的人形生物,面部似人,却长有鳃与鳍。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容器上的铭文,竟与玉符碎片中的失落文字完全一致。
“它们认识我们。”姬渊看着拓印下来的符号,脸色发白,“或者说,我们的祖先,曾经去过那里。”
林昭站在承责殿顶,远眺东方海平面。乌云低垂,雷声隐隐,仿佛天地正在酝酿一场跨越千年的重逢。
他知道,第六劫并非虚言。
海洋之外,确有文明存在。而它们归来的时间,恰好与魂引系统的极限周期吻合??每三百三十年,星辰排列重现,通往深海之门便会短暂开启。
“这不是入侵。”他低声说,“是清算。是我们祖先当年逃离故土时,欠下的债。”
秦岳走上前来:“百姓已做好准备。静政期间,我们不仅修缮了城墙,还依你留下的图纸,建成了第一座“民意熔炉”??将万人意见汇聚成决策指令,可直接驱动机关城防系统。”
林昭点头:“很好。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
“第一,打开祖祠禁地,取出林衡遗卷,查明当年东渡真相;第二,训练姬渊掌握魂引术而不被反噬,让他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声音;第三,向全天下发布《海诏》??不是宣战,而是邀请:无论皇族、庶民、流寇、异教,凡愿守护这片土地者,请共商对策。”
三日后,承责殿前再次聚满人群。
这一次,不再是审判,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跨世代对话”。铜镜被架设于高台中央,连接地下灵脉阵列,形成覆盖全城的共鸣场。林昭手持玉符,唤醒林家历代先祖投影,从林无咎到林衡,逐一现身。
当那位东汉贤臣的身影浮现时,全场肃然跪拜。
“吾辈未曾焚书。”林衡开口,声如洪钟,“史官抹去我名,因我主张‘民择君,非君**’。我著《六典》,实为留予后世之契约模板。今见尔等试行共治,虽粗陋而真诚,足慰我心。”
他又看向姬渊:“孩子,你体内流淌的不只是巫族之血,更是远古联盟的遗脉。海那边的族人,本是我们分支。三百年前,因争夺魂核能源而分裂,一脉留陆,一脉入海。如今他们归来,非为征服,而是寻找‘镜心’??唯一能平息海底火山、避免两界俱毁的钥匙。”
“镜心在哪?”有人高喊。
林衡指向林昭:“在你心中。唯有放下主宰之念,才能激活它。”
当晚,林昭独自步入祖祠最深处。
那里供奉着一面从未启用的黑色铜镜,背面铭刻八个古字:“**镜破则通,心亡方生**。”
他割破手掌,将血涂于镜面。
轰然一声,地面开裂,一道光柱直冲云霄。镜中显现出一幅全景地图:中原大地如叶,东海浩瀚如渊,海底深处,一座巨大城市静静悬浮,城中心矗立着与正平祖祠几乎相同的建筑群。
而在那城门前,赫然立着一座雕像??容貌与林昭,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使用的是早已失传的上古典雅汉语。
林昭闭上眼,轻声回应:“我不是来回家的。我是来告诉你们:这一次,我们不再逃,也不再战。我们要谈。”
三个月后,第一艘和平使船从正平港启航,驶向未知海域。船上载着三十六名民议官代表、十三名工匠、五位医师,以及姬渊和林昭。
临行前,百姓自发聚集岸边,每人点燃一盏灯笼,放入水中。十万灯火随波流转,照亮整片海湾,宛如星河倒悬。
十三郎站在高台上,手中握着最新编纂的《正平纪事》首卷,封面题词由林昭亲笔所书:
>**“所谓世家,不在血脉绵延,而在信念传承。**
>**吾族之责,非统治天下,而是为每一次觉醒铺路。”**
海风吹起他的斗篷,远处,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在波涛之上。
新的纪元,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