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狗之辈 第557章 极限拉扯

裴云舒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这才临时起意拉着赵山河跑到外滩这边喝酒，却没想到会遇到姚远兴，最终又闹出这么出无法收场的狗血闹剧，这让裴云舒更加的郁闷不已。

不过赵山河今晚替她强势出头，却让裴云舒对赵山河的态度大为改观，似乎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直线飙升了。

谁让这几年在姚家受尽了委屈，外面倒是没人敢欺负她，也只有姚家嫡系这些人对她冷眼相待。

如果不是老爷子对她足够信任，估计她早就被这些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暴雨过后第七日，天光终于彻底撕开云层。

赵青山站在村小操场上，看着孩子们在晨读间隙追逐嬉戏。阳光落在他们脸上，像一层薄金，温暖而不刺眼。他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年迈的关节炎，而是心底那股压了二十多年的重负，正在一点点裂开缝隙。昨夜他做了个梦??梦见赵振邦穿着旧式军大衣，站在雪地里对他笑：“哥，你终于把枪交出去了。”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等。

上午十点，他召集全校师生在校礼堂集合。校长起初反对，说这不合规定，可当赵青山从布包里取出那把锈迹斑斑的左轮手枪放在讲台上时，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敢动，也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像是某种低语。

“我不是老师，”赵青山声音沙哑，“我是个逃兵。”

台下有孩子惊呼，老师皱眉欲言又止。

“九八年冬天，我本该和他们一起写举报信。可我请假回家看母亲最后一面。等我回来，十八个人全死了，说是雪崩。但我知道不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你们现在学‘英雄’这个词，课本上写的可能是打仗的将军、救人的医生。可我想告诉你们，真正的英雄，有时候只是不肯闭嘴的人。”

他缓缓打开随身携带的铁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当年边防站留下的原始记录复印件，还有赵振邦亲笔写的备忘录节选。他将这些一页页摊开在桌上，指着其中一行字：“**系统已污染，唯一解药是公开。**”

“你们知道什么是‘北辰’吗？”他问。

无人应答。

“那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七个自以为能掌控人类命运的人。他们说要用科技维持秩序，用谎言保护稳定。可他们的‘秩序’，是拿活人做实验换来的；他们的‘稳定’，是靠抹掉真相堆起来的。”

一个小男孩怯生生举手：“爷爷，那你手里这把枪……是用来打坏人的吗？”

赵青山沉默片刻，摇头：“不，它从来不是为了杀人。它是提醒我们??当所有人选择沉默的时候，总得有人愿意按下开关。”

话音未落，远处山路上扬起一阵尘土。一辆黑色越野车正疾驰而来，车牌被泥浆遮盖，车速极快。赵青山眼神一凝，立刻合上铁盒，对老师们低声道：“带孩子们回教室，锁好门。”

没人质疑，没人犹豫。村民们早已听闻风声??这些年总有陌生人进山查访，有的打听蜂巢岩洞，有的询问赵姓老兵。谁都知道，那天广播里的“醒了”，不只是视频标题，更是一道催命符。

越野车停在校门外五十米处，两名穿黑夹克的男人下车，动作利落，腰间鼓起明显轮廓。他们没穿制服，却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压迫感。一人掏出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另一人径直朝校门走来。

赵青山拄拐迎上前，在台阶上站定。

“老人家，请让一下。”对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这是小学。”赵青山不动，“不是你们办案的地方。”

“我们不是警察。”那人笑了笑，“我们只是来取回属于组织的东西。”

“组织？”赵青山冷笑，“程砚秋都死了，陈慕白在通缉名单上，叶昭宁的脑波监控程序被全球禁用。你们还有什么组织？一群躲在暗处的老鼠罢了。”

对方脸色微变，右手悄然移向腰侧。

赵青山却先一步抬起左手，将一枚老旧的U盘高高举起：“你们要的是这个吧？赵山河最后传出来的密钥备份，藏在我堂弟坟头石碑夹层里，二十年没人动过。昨天我才挖出来。”

两人瞳孔骤缩。

“我可以给你们。”赵青山缓缓道，“但有个条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那些说真话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

忽然，对讲机响起急促杂音：“目标出现异常信号，确认为诱饵！撤！”

原来U盘根本不是真的。真正的内容早已通过卫星链路上传至国际人权数据库，并设置了自动释放机制：一旦赵青山生命体征停止超过十分钟，全部资料将公之于众。

黑衣人拔枪瞬间，赵青山猛地按下手中遥控器。

轰??

校门口预先埋设的小型烟雾弹爆炸，浓白烟雾瞬间弥漫整条山路。与此同时，教学楼顶一架无人机升空，镜头直指现场，实时画面经加密传输送往境外服务器。

枪响了两声。

子弹擦过赵青山肩头，击中身后旗杆，红旗应声落地。

但他没倒。他反而向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话：

“孩子们！记住今天！如果将来有人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谣言，你就问他??为什么他们不敢让人听见？！”

第三枪响起。

赵青山倒下的那一刻，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把左轮手枪。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可就在他闭眼前，听见教室窗户后传来齐刷刷的声音??

“爷爷，我们记住了！”

……

七十二小时后，这段视频出现在全球各大匿名网络平台。标题各异，内容一致：一位老人面对武装人员，手持老枪，讲述一段被掩埋的历史，最终倒在校园门前。配文只有一句：“中国贵州某山村小学，2025年4月17日上午10:18。”

舆论再度沸腾。

联合国儿童权利委员会发表声明，谴责“针对教育场所的暴力行为”；法国《世界报》头版刊登照片，题为《最后一个守夜人》；美国CNN制作专题纪录片，《TheGunThatSpoke》，采访多位流亡科学家与受害者家属。而在国内，尽管相关关键词迅速被屏蔽，但“贵州老人”“山村教师”“旗杆下的血”等隐喻性话题仍以谐音、表情包、诗歌等形式悄然传播。

更有甚者，全国各地陆续出现模仿行动。

成都一名高中历史老师在课堂上播放赵青山演讲录音，被家长举报后遭停职，却引发该校学生集体罢课抗议；武汉大学BBS上突然出现一篇匿名帖，标题《我父亲曾是摇光特工》，详细描述如何参与销毁证据、伪造死亡证明，结尾写道：“我不求原谅，只希望有人继续追问。”；上海外滩某栋写字楼夜间被人喷涂巨型标语：“你说他们是疯子，可疯的是谁？”

而在这场风暴中心，林晚正坐在曼谷一间狭小公寓里，盯着电脑屏幕流泪。

她刚收到一条来自匿名渠道的消息：【赵青山牺牲，遗物中有你妹妹的基因匹配报告。他在临终前完成了你托付的事??找到了第三个可用肾源。】

附件是一段录音。

赵青山虚弱的声音传来：“林晚姑娘……我对不起你们这些人……活得太久，看得太多……可我还是想试试，哪怕只能点亮一盏灯……你妹妹会好起来的，你要替我们活下去，把故事讲下去……别让他们白白烧成灰……”

林晚跪倒在地，抱紧膝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但她没有停下。

第二天，她以“南方之声”名义发布了一份长达四万字的调查报告，汇总赵山河生前所有线索，梳理“北辰计划”完整脉络，附带三百余份原始文件截图、语音档案与时间线图谱。她将其命名为《屠狗编年史》。

报告末尾，她写道：

>“他们称我们为狗，因为我们卑微、顺从、任人宰割。

>可赵山河说，屠狗的人，不怕狗咬。

>因为我们本就是同类。

>我们也曾低头舔食残羹，也曾跪着求一条活路。

>但我们终究抬起头来了。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下一个孩子，不必再学会装狗。”

这份报告在七十二小时内被翻译成十七种语言，下载量突破八千万次。多个国家高校将其列入当代社会运动研究参考资料。甚至有程序员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一款互动叙事游戏《守夜人：觉醒》，玩家扮演不同角色，在高压社会中抉择真相与生存的平衡点。上线首周，便登上Steam全球热销榜第二。

与此同时，国内高层内部震荡加剧。

原本试图将事件定性为“个别极端分子煽动的社会不稳定因素”的保守派，不得不面对现实：火种已散，无法扑灭。更致命的是，军队内部开始出现异动。

西部战区某电子对抗旅团长实名上书中央军委，揭露十年前曾接到“特殊指令”，要求协助干扰边境短波通信，导致多起边民失踪案未能及时上报。他在信中直言：“若当时我们拒绝执行命令，或许赵振邦就不会死。”

这份材料虽被紧急封存，但抄送副本已在军官圈私下流传。一些曾在基层服役的老兵纷纷站出来作证，拼凑出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整个国家机器如何被悄悄蛀空，如何成为少数人维持永生野心的工具。

五月十三日，中央召开紧急闭门会议。

据知情人士透露，会上播放了一段从未公开的影像：2015年，《永生协议》签署当晚，七人围坐圆桌，举杯相庆。画外音是程砚秋的独白：

>“未来的历史不会记载我们的名字，因为我们就是历史本身。

>真相会被抹去，异议者会被清除，人民将在舒适中遗忘。

>而我们将超越**，成为永恒的管理者。

>这不是阴谋，这是进化。”

会议持续八小时，最终决定启动“清源行动”：成立独立调查委员会，彻查“北辰”关联案件，重启九八六一七事件档案，并允许部分媒体有限度报道。

六月一日，儿童节。

新华社发布一则罕见通稿：《关于近年来若干重大社会事件的情况通报》，首次承认“存在个别科研项目逾越伦理红线”“部分公职人员滥用职权参与非法人体实验”，并宣布成立国家级受害者赔偿基金，开放申诉通道。

虽然措辞谨慎，避重就轻，但这是官方第一次正面回应。

当天晚上，北京三里屯一面涂鸦墙上，有人添了新的一行字：

>“他们终于肯认错了。

>可我们的英雄，再也回不来了。”

而远在西北戈壁，一处废弃雷达站内，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接收短波信号。

一个低沉男声缓缓播报：

>“这里是自由频率FM98.6，现在为您插播特别节目：《守夜人日记》。

>今晚的主题是：**当沉默成为罪恶的帮凶，开口就是反抗。**”

收音机旁，坐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面容模糊。他手里握着一支录音笔，正在记录：

“第十九夜。我仍在逃。但他们找不到我，因为我已经不再是‘我’。我是无数个听过真相的人共同组成的影子。我是每一声质问背后的回响。我是深夜里不愿关灯的窗口。我是母亲给孩子讲的那个‘不肯闭嘴的爷爷’。”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

“赵山河，你醒了吗？”

窗外，一颗流星划破夜空。

仿佛回应。

三天后，一颗私人捐赠的小型卫星成功入轨。它不承担通讯或侦察任务，唯一的功能是定时向地球发送一段音频信号??赵山河说出“醒了”那一刻的原声，加上摩斯密码“THEWALLISDOWN”，循环播放，永不关闭。

科学家称其为“启明一号”。

民间则叫它：**山河星**。

十年后，中国首部由幸存者后代联合撰写的非虚构作品《屠狗之辈》出版。书中记录了赵振邦、赵山河、小陈、李长根、赵青山、林晚……以及无数无名者的抗争。

序言由一位盲人女孩撰写。她是小陈的侄女，从小被告知叔叔是“因公殉职”。直到十五岁那年，她在旧书摊买到一本**残页，才明白真相。

她在序言中写道：

>“我看不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听得更清楚。

>我听见谎言倒塌的声音，像雷雨后的屋檐滴水。

>我听见有人低声讲述过去，像祖母哄睡的童谣。

>我也听见，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问：

>‘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我想告诉他们：

>你可以不相信制度，可以怀疑权威，甚至可以恐惧真相。

>但只要你还在追问，光就没有熄灭。

>正如那位从未见过的叔叔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屠狗的人，从来不怕狗咬。**

>因为我们，本就是同类。”

书出版当日，全国多地书店自发举行朗读会。有人捧着书站在街头大声诵读，有人将章节打印张贴在社区公告栏，还有学生集体背诵序言，录制成视频上传网络。

政府未予禁止。

或许是因为，连他们也明白??

有些胜利，不属于权力，而属于时间。

某个冬夜，贵阳一所中学的历史课堂上，老师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赵青山站在小学礼堂前，手持左轮，面对黑衣人，一字一句地说：

“孩子们，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关于两个男人，一把枪，和一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战斗。”

教室安静极了。

窗外雪花飘落，覆盖大地，洁白如初。

一个男生忽然举手：“老师，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不是也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全班寂静。

老师摘下眼镜，轻轻点头：“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已经看见了真正的历史。”

下课铃响。

学生们鱼贯而出，走廊尽头，有人贴了一张手绘海报：黑夜中，一群模糊的身影并肩前行，脚下是断裂的锁链，头顶是璀璨星河。

caption写着：

>“他们没能活着走进黎明，

>但他们，就是光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