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慢条斯理地拍着手,每一下掌声都像钉子般敲进姚远博的神经里。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皮鞋踩在碎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从他背后洒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冷,如同一条毒蛇缓缓缠上姚远博的脚踝。
“怎么不能是我?”赵山河嘴角微扬,眼神却毫无温度,“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现在我亲自来接你,你反倒吓成这样,是不是心里有鬼啊,二少爷?”
姚远博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大脑飞速运转。他带来的四名保镖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纷纷伸手摸向腰间,却被周围早已埋伏好的孤狼、老枪等人用眼神死死锁定??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下一秒就会被放倒。
“你……你把远兴怎么了?”姚远博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赵山河笑了,笑得像个看穿孩子谎言的大人:“你说呢?你亲弟弟打的电话,点名要葱花饼,语气熟稔得跟小时候一样。他要是真出事了,能这么自然?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个弟弟,连演戏都不会?”
这话一出,姚远博心头猛地一沉。
他知道弟弟姚远兴虽然蠢,但在自己面前一向唯命是从,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擅自联系自己,更不会主动提什么葱花饼??那根本就是他们兄弟小时候的习惯,外人不可能知道。
可正因为太熟悉,才说明……这通电话,是姚远兴在极度恐惧下被迫打的!
他几乎瞬间明白了整件事的走向:谭论被抓,弟弟落网,计划败露,而眼前这个看似无根无萍的年轻人,已经把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姚远博终于收起伪装,咬牙切齿地问道。
赵山河耸了耸肩,仿佛在谈论天气:“我想干什么?我只是个外人,一个替裴云舒查案的‘闲人’。真正想干什么的,是你和你弟弟,还有那个躺在屋里快断气的谭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姚远博身后那辆黑色迈巴赫,淡淡道:“进去看看吧,人都齐了,就差你一个主角。”
不等姚远博回应,赵山河转身便朝主楼走去,脚步从容,仿佛这不是一场对峙,而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谢幕演出。
姚远博站在原地,额头冷汗直冒。他知道,退无可退。
一旦踏进这扇门,恐怕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可若不进去……外面全是敌人的眼线,他连逃都逃不出去。
最终,他咬了咬牙,挥手示意保镖留在原地,自己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了上去。
主楼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尖上。
当姚远博踏上二楼,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
角落里,姚远兴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看到哥哥进来时,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发出声音。
另一侧,谭论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淤青,嘴角还挂着血迹,见到姚远博的一瞬,眼中爆发出愤怒与绝望交织的光芒。
“姚远博!你他妈来的正好!”谭论嘶吼着,声音沙哑如破锣,“你弟弟已经把你卖了!全招了!你现在就是个等着被宰的猪!”
“闭嘴!”赵山河冷冷瞥了他一眼,夜莺立刻上前一脚踹在谭论膝盖上,让他痛哼一声,瘫软下去。
姚远博站在门口,双腿发沉,几乎站立不住。
他死死盯着姚远兴:“你……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你说过只要我当上家主,你就一辈子听我的!”
姚远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终于哭出声来:“哥……我不想死……他们拿刀抵着我脖子……我……我真的撑不住了……对不起……对不起……”
“废物!”姚远博怒吼一声,猛地冲上前想动手,却被谢知言一个闪身拦住,冰冷的手刀精准劈在颈侧,他整个人一软,被巨石和铁塔架着按进了房间中央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赵山河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姚家二少。
“姚远博,我给你三分钟。”赵山河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把你弟弟的录音放给老爷子听?顺便告诉你,这段录音,我已经让人送去姚家主宅了,最多半小时,就能送到老爷子手里。”
姚远博瞳孔骤缩:“你……你敢?那是我们姚家的私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
“凭什么?”赵山河冷笑,“就凭你勾结宋南望,意图谋害家主遗孀,篡夺家业;就凭你利用亲弟弟做苦肉计,栽赃陷害嫂子;就凭你为了权力,连最基本的伦理纲常都可以践踏!”
他猛然逼近,一字一句道:“姚远兴可以怕死,可以出卖你,但你不同。你是主谋,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你以为你藏得好?你以为没人看得穿?可你忘了??有些人,天生就是来收拾你们这种人的。”
姚远博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起,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赵山河,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个屠狗之辈!就算你今天把我抓了,又能怎么样?姚家不是你说了算的地方!老爷子年事已高,迟早要走,等我上位,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还有裴云舒,她一个寡妇,凭什么掌控姚家?她配吗?!”
“她不配。”赵山河突然点头,语气竟出奇地平静,“但她比你配。”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一部手机,按下播放键。
录音响起??
“……谭论说,只要把裴云舒搞臭,让她背负谋杀未遂的罪名,老爷子一怒之下就会把她赶出姚家。然后由我出面主持大局,对外宣称是为了家族稳定,实际上一切听宋爷的指令行事……事成之后,宋南望会支持我成为新任家主,姚远兴继续享福,什么都不用管……”
正是姚远兴的声音,清晰、完整、毫无遗漏。
赵山河关掉录音,看着姚远博惨白的脸,淡淡道:“这录音,不止一份。除了送回姚家的那一份,我还分别发给了周姨、昆仑、市局一位副局长,以及省纪委的一位朋友。你觉得,等你回到姚家时,迎接你的会是什么?”
姚远博浑身一震,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
不只是计划败露,而是所有退路都被封死。
他不再是姚家的继承人候选,而是即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叛族者。
“你……你这是要毁了整个姚家!”他嘶声道。
“不。”赵山河摇头,“我只是在帮它剔除腐肉。姚远兴贪生怕死,但还不至于动摇根基;你不一样,你是主动投靠外敌,是内鬼,是毒瘤。留你一天,姚家就危险一天。”
他说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老爷子该醒了。”
随即,他对门外喊了一声:“孤狼,准备车。我们回姚家。”
“等等!”姚远博猛地挣扎起来,“你要带我们回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你知道那样做意味着什么吗?你会让整个姚家颜面扫地!你会引发家族动荡!你根本不懂规矩!”
赵山河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如冰似铁:“我不是来懂规矩的。我是来立规矩的。”
半个钟头后,三辆黑色越野车驶出林场,前后夹击,中间一辆车上坐着被五花大绑的姚远博、姚远兴和谭论,每个人嘴里都被塞了布团,双眼蒙罩,如同待审的囚徒。
车队一路疾驰,直奔绍兴城东的姚家主宅。
此时天光大亮,晨雾散尽,姚家门前那对石狮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当车队停稳,赵山河率先下车,整了整衣领,对着守门的家丁淡淡道:“通知老爷子,就说赵山河回来了,带着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家丁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跑进去通报。
不到五分钟,主宅大厅内一片骚动。
裴云舒闻讯赶来,看到赵山河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眼眶瞬间红了:“你……你没事?”
“我没事。”赵山河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而且,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裴云舒怔怔地看着被押解下车的三人,尤其是看到姚远博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她终于明白??这一仗,她赢了。
大厅深处,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传来:“让他们都进来。”
是姚老爷子。
老人拄着拐杖,身穿深灰色唐装,面容枯槁却不失锐利,坐在主位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
当姚远博被推到堂前跪下时,老爷子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父亲……”姚远博抬起头,声音哽咽,“我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赵山河设的局!他勾结外人,绑架我弟弟,逼迫他录下假口供,企图颠覆姚家秩序!您不能信他!”
“够了。”老爷子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落地。
他缓缓看向赵山河:“你说吧,怎么回事。”
赵山河没有急于辩解,而是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播放了那段录音。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直到录音结束,老爷子闭上了眼睛,良久未语。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姚远博身上,声音冷得像冰:“你还有什么话说?”
“父亲,那是逼供!是诱骗!远兴他胆小怕事,被人威胁才会乱说!我……”
“啪!”
老爷子猛地将拐杖砸在地上,怒喝道:“你还敢狡辩?!你知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云舒差点被逐出姚家?就因为你这一出戏,整个家族险些分裂!你还有脸叫我父亲?!”
姚远博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父亲……我只是想为您分忧……我只是不想看着姚家被周云锦的人操控……我只是……想让您安心养老……”
“荒唐!”老爷子厉声打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见宋南望三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挪用家族资金填补赌债?!你不是为我好,你是为自己!你早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裴云舒也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早已掌握这么多秘密。
赵山河却并不意外。早在调查之初,他就通过昆仑的情报网,发现了姚远博与宋南望之间的资金往来,只是当时不便明说,如今真相大白,一切水落石出。
老爷子缓缓起身,颤巍巍地指着姚远博:“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姚家人。逐出宗祠,剥夺继承权,所有职务即刻免去。至于后续如何处置,交由警方和司法机关依法办理。”
姚远博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如泥,口中喃喃:“不……不会的……我是您的儿子……我是您亲生的儿子啊……”
“你?”老爷子冷笑,“我姚某人宁可无后,也不要你这样的逆子。”
说完,他又看向姚远兴:“你呢?你又怎么说?”
姚远兴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父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被谭论蛊惑的……我……我不想害大嫂……我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老爷子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你蠢,但不算恶。念在血脉之情,暂且保留身份,禁足三年,不得参与家族事务。若再犯,永不录用。”
姚远兴连连磕头,泪流满面。
最后,老爷子看向谭论:“此人,交予赵先生处置。无论生死,我不问。”
赵山河点头:“多谢老爷子信任。”
谭论闻言,终于崩溃大叫:“姚老头!你别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劫!宋南望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赵山河!你不过是个蝼蚁!你根本不知道你惹的是谁!”
赵山河走上前,蹲在他面前,轻声道:“我知道我惹的是谁。我也知道,宋南望势力庞大,黑白通吃。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敢这么做吗?”
谭论瞪着他,喘着粗气。
赵山河微微一笑:“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背后站着的,是规则,是正义,是那些不愿意再被你们这些‘大佬’踩在脚下的普通人。你们觉得我们是蝼蚁?可蝼蚁多了,也能啃垮大象。”
他站起身,对孤狼下令:“带走。先关两天,等警方正式立案后再移交。”
众人退下,大厅渐渐安静。
裴云舒走到赵山河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宋南望那边……真的不会报复吗?”
赵山河望着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脸上,映出一道坚毅的轮廓。
“他会报复。”赵山河轻声道,“但他不敢明着来。今天的事,已经传遍了绍兴上层圈子。姚家清理门户,大义灭亲,舆论站在我们这边。他若敢动手,就是公然挑战整个浙东商界的底线。”
他转头看向裴云舒,眼神温柔:“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躲,而是反攻。”
“反攻?”
“对。”赵山河嘴角微扬,“既然他已经盯上姚家,那就说明他对这片市场志在必得。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我要让他知道??有些地方,不是他想染指就能染指的。”
裴云舒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曾经她以为只是个莽撞青年的男人,早已在不动声色间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她轻声问。
赵山河笑了笑,没有否认。
从拿到何东姝线索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只解决一个谭论或一个姚远兴。
他要的,是借这一役,彻底斩断宋南望伸向姚家的触手,同时向所有人宣告:**屠狗之辈,亦可撼树。**
几日后,省纪委联合市公安局突击调查宋南望旗下多家公司,涉嫌洗钱、行贿、非法经营等多项罪名,多名高管被带走。
与此同时,一篇匿名爆料文章在网络上疯传,详细披露了宋南望多年来操控地方商会、打压异己的黑幕,引发轩然大波。
而这一切的背后,只有一个名字悄然浮现??**赵山河**。
有人称他为“野狗”,有人说他是“疯子”,也有人说,他是这个时代少数还敢拔刀的人。
但赵山河不在乎。
他站在绍兴古城墙头,望着远处烟雨朦胧的鉴湖,手中握着一杯烈酒。
谢知言走过来,递上一支烟:“下一步去哪儿?”
赵山河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白雾。
“哪儿有狗,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