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姚家到场参加家族会议的,都是姚家真正的元老和核心成员,不像昨天那般乱哄哄夹杂着不少旁系和看热闹的。
然而,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支持姚远博和姚远兴兄弟的,或者说是以姚远博为核心的传统守旧势力。
他们盘踞姚家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利益深度捆绑。
至于那些看似支持裴云舒的,则大致分为两拨。
一拨是真心认可裴云舒的能力和她为姚家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尤其是这几年让姚家的产业蓬勃发展。
另一拨则是典型的......
夜色如墨,绍兴城在霓虹与灯火间沉浮。赵山河站在古城墙头,脚下是斑驳的青砖,头顶是稀疏的星子。他手中的烟已经燃到尽头,指尖微烫,却迟迟没有扔下。
谢知言靠在墙边,沉默地望着远处的鉴湖。湖面被夜风吹皱,倒映着城市零星的光,像一条条游动的银蛇。良久,他才低声开口:“谭论死了。”
赵山河没动,只是缓缓将烟头摁灭在城墙石缝里,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怎么死的?”
“昨夜十一点四十七分,看守所突发火灾,警报系统失灵,监控断了三分钟。”谢知言语速平稳,仿佛在念一份报告,“火是从他所在的监区角落烧起来的,蔓延极快。等消防赶到时,人已经被烧得不成形了。尸检初步判定为意外,但……现场有汽油残留,门锁被人从外焊死。”
赵山河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三分钟?焊死的门?宋南望的手,还真是干净利落。”
“昆仑那边已经确认,是宋家的人动的手。”谢知言顿了顿,“他们动用了内部关系,把这起‘意外’压成了普通事故。连警方都不打算深查。”
“当然不会深查。”赵山河抬眼看向远方,语气淡漠,“一个本就该死的人,在不该活的地方死了,谁会替他讨公道?可笑的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堵住嘴?谭论的嘴早就没了,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微型存储卡,在月光下轻轻一晃:“昨晚移交前,我让夜莺偷偷复制了他在看守所写的全部口供。包括他和宋南望之间的资金往来、通话记录、还有三次秘密会面的时间地点??甚至,连宋南望亲口许诺给他儿子安排出国读书的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谢知言眯起眼睛:“你还留了这一手?”
“我从来不做无准备的局。”赵山河将存储卡收好,目光沉静如水,“谭论可以死,但他的罪不能跟着火一起烧掉。宋南望想用一把火抹去证据?那我就让他知道,有些灰烬,吹一吹,反而更清晰。”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风从鉴湖方向吹来,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片刻后,谢知言问:“接下来怎么办?直接曝光?”
“不急。”赵山河摇头,“现在曝光,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在报复,是在借题发挥。舆论会反转,姚家也会受影响。我们要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所有人看清真相,又无法质疑我们动机的时机。”
“比如?”
“比如……”赵山河唇角微扬,“宋南望自己跳出来的时候。”
***
三天后,绍兴市工商联举行年度经济论坛,主题是“新时代下的浙东商业共同体”。这是本地商界一年一度的盛会,政商名流齐聚一堂,连省里都有领导出席。
姚家作为老牌家族企业代表,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尽管经历了前些日子的风波,但老爷子以雷霆手段清理门户,反而赢得了不少赞誉,被视为“大义灭亲、整顿家风”的典范。
裴云舒作为姚家现任实际掌舵人,首次以正式身份登台发言。她穿着一身素雅黑裙,发髻微挽,神情从容而坚定。她在台上讲述了姚家近年来面临的挑战,也坦承了内部管理的问题,并宣布将启动全面改革计划,引入第三方审计机构,开放部分股权融资。
台下掌声雷动。
而在会场后排,一身藏青色西装的宋南望静静坐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与会者。他五十出头,身材微胖,眼角有些细纹,看起来像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张笑脸背后藏着多少血腥与算计。
他身边坐着几个年轻面孔,都是最近几年冒头的新锐企业家,表面上是独立创业,实则早已被他纳入麾下,成为其商业帝国的延伸触手。
“姚家完了。”宋南望轻啜一口茶,低声对身旁心腹说道,“一个女人当家,还敢谈改革?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等风头过去,我会让她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市场规则’。”
心腹笑着附和:“宋爷说得是。听说她还想拉拢几家国企合作?可惜啊,那些人只认利益,谁会给一个寡妇面子?”
宋南望笑了笑,没再多言。他知道,只要再推一把,姚家就会彻底崩塌。
而这一把,他已经准备好了。
***
论坛第二天下午,一场名为“资本与伦理:民营企业社会责任”的圆桌会议正在进行。
主持人刚介绍完嘉宾,便邀请大家自由发言。
一位中年男企业家率先开口,语气诚恳:“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总想着一夜暴富,不愿意踏实做事。像我们这些老一辈,都是靠着诚信一步步走出来的。反观某些新兴势力,靠关系、靠背景、甚至靠黑手段打压同行,这不是发展,这是破坏市场秩序。”
这话听着中立,实则暗藏锋芒。
紧接着,另一位年轻企业家接过话头:“我也同意。尤其是最近,有些人打着‘正义’旗号,干着非法勾当。比如前几天那个叫赵山河的年轻人,听说他绑架姚家子弟,逼供录口供,最后还导致一名嫌疑人离奇死亡。这种人,居然还有媒体把他捧成英雄?这合理吗?”
全场哗然。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点头称是,也有人皱眉不语。
坐在角落的赵山河始终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他知道,这场戏,终于开场了。
果然,下一秒,宋南望缓缓起身,面带悲悯之色:“诸位,我理解大家的愤怒。作为一个老商人,我也不希望看到暴力代替法治。但我更担心的是,今天有人能以‘正义’之名绑架一个家族,明天就可能有更多人效仿。如果我们不守住底线,未来的企业环境只会越来越乱。”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为了公共利益发声。
台下不少人纷纷鼓掌。
就在这时,赵山河站了起来。
全场瞬间安静。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黑色夹克,牛仔裤,皮鞋上还沾着泥点,像是刚从工地回来。他的出现,与这个精致的会场格格不入。
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如刀。
“宋总说得真好。”赵山河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会场,“‘暴力不能代替法治’,这句话我很赞同。所以我想请问您??谭论是怎么死的?”
宋南望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笑道:“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谭论同志的死因,警方已有定论,是一场意外火灾。你这么说,是在质疑司法公正吗?”
“我不是质疑司法。”赵山河冷冷地看着他,“我是质疑你。”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你在林场策划谋杀裴云舒,指使姚远博兄弟栽赃陷害,挪用姚家资金填补你私人的赌债黑洞;你通过谭论向姚远兴输送虚假情报,制造内斗假象;你在看守所买通狱警,亲手烧死了唯一能指证你的人。”赵山河一字一句,如同宣判,“你说你是商人?你不配。你是个披着西装的屠夫。”
宋南望脸色终于变了。
“荒谬!”他猛地拍桌而起,“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就想毁我名誉?我要告你诽谤!”
“证据?”赵山河笑了,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存储卡,高高举起,“在这里。谭论亲笔写的供词,录音备份,转账记录,还有你手下人在境外银行开设账户的资料??全都在这。我已经提交给了省纪委、市监委、以及三家主流媒体。”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各位都说我是个‘屠狗之辈’,说我粗鄙、野蛮、不懂规矩。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需要有人来‘屠狗’?因为你们的规矩,早就被这些人吃干净了!”
会场一片死寂。
有人低头查看手机,发现已经有新闻推送出来:《重磅!绍兴商界大佬涉多项违法调查,多名高管被控制》。
另一条热搜迅速攀升:#赵山河公开指控宋南望#。
镜头对准了宋南望。他站在原地,脸色铁青,额角渗出冷汗。
“你……你这是蓄意构陷!”他咬牙切齿。
“构陷?”赵山河向前一步,“那你敢不敢让我把这份材料交给在场每一位来宾?敢不敢让媒体现场播放谭论的临终录像?敢不敢让公众看看,你是怎么用一瓶汽油,换来十年平安的?”
宋南望嘴唇颤抖,终究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一次,躲不过了。
***
当天晚上,市公安局联合专案组突袭宋南望旗下七家公司,查封账目、冻结资产,十余名核心成员被带走协助调查。
次日清晨,省委通报:已成立专项工作组,彻查宋南望涉嫌操纵招投标、行贿官员、非法集资等系列案件。
与此同时,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那段由匿名账号发布的“谭论临终陈述视频”疯传全网。画面中,满脸伤痕的谭论对着摄像头,颤抖着说出一切真相,最后哽咽道:“我对不起姚家,但我更怕宋南望……他不是人,他是鬼。”
评论区炸了。
>“原来我们一直尊敬的‘宋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赵山河才是真英雄!没有他,这些人永远躲在幕后享福!”
>“以前觉得他太狠,现在看他,简直是天降神兵。”
而在这场风暴中心,赵山河却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一周后,绍兴南部山区的一座废弃采石场。
这里曾是宋南望早年发家的据点之一,后来因环保问题被关闭。如今杂草丛生,碎石遍地,唯有几间破屋还立着。
赵山河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手中拎着一瓶白酒。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谢知言和喵喵。
“你真要这么做?”谢知言问。
赵山河没回头,只是拧开瓶盖,将酒洒在地上。
“谭论死前说过一句话。”他低声说,“他说:‘我知道我该死,但我不能让宋南望活着。’”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恶。他们穿西装,坐豪车,出入高档场所,人人都敬他们一声‘老板’。可他们的每一分钱,每一寸地,都是踩着别人的命换来的。我不信法律永远公正,但我相信??总得有人站出来,让他们知道疼。”
谢知言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你是故意的?在论坛上激怒他,逼他暴露?”
“对。”赵山河点头,“他知道我在查他,所以他一定会反击。只要他动,就会露出破绽。我只是……帮他把这个破绽撕得更大一点。”
喵喵抱着相机,轻声说:“我已经把采石场的照片全都拍下来了。地下仓库、走私通道、还有那些被销毁的账本残片……足够再挖出三个宋南望。”
“发出去吧。”赵山河说,“别署名。让真相自己走路。”
三人并肩站着,望着这片埋葬过无数秘密的土地。
远处,天空渐渐泛白,晨曦穿透云层,照亮了整片山谷。
“接下来呢?”谢知言问。
赵山河仰头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淡淡道:“我说过,哪儿有狗,就去哪儿。”
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越野车,引擎轰鸣,卷起一阵尘土。
车驶出采石场时,后视镜里,太阳正缓缓升起。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间密闭的地下室中,一台老旧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画面里,警察押解着戴着手铐的宋南望走出大楼,闪光灯如暴雨般闪烁。
沙发上,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缓缓摘下眼镜,轻轻放在桌上。
他盯着屏幕,久久未语。
良久,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低沉而冰冷:
“浙江这边,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知道了。派‘灰隼’过去。”
老者点头,挂断电话,抬头望向墙上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
他的手指,缓缓移向西南方向??云南边境。
那里,一条横跨三国的毒品运输线,正悄然运转。
而在地图最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某个代号:
**Project:BlackDog**
老者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赵山河……你以为你杀的只是条狗?”
“你才刚刚,踏入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