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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的众人都有些紧张。
难道陛下要惩罚薛妃?
薛妃第一天上任,就要被打回了原型?
朱元璋继续训斥薛妃:
“掌管东宫,单靠仁慈是不够的。那听话的奴婢该赏就赏,该用的就用;不听的话,该责罚的就要责罚,该罢免的就要罢免。
“赏罚分明,宽严相济,才能服众!”
语气依然有些严厉,但是薛妃已经不怕了。
她急忙躬身道:
“是,陛下!臣妾谨记陛下教诲!”
她如释重负,悬着的心放下了,陛下原来是来撑腰的,
太子没给的权限,陛下现在给了!
有了陛下的金口玉言,东宫就好管了,不听话的奴婢直接裁撤就行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郭宁妃。
郭宁妃缓缓道:
“薛妃,陛下赐了东宫一批宫人,都是熟手。”
郭宁妃冲外面示意,
“都进来吧。”
二十个宫人鱼贯而入,正好十个太监、十个嬷嬷。
郭宁妃嘱咐道:
“以后,你们就在东宫使唤。你们过来吧,来拜见这位掌管东宫的薛妃娘娘。”
薛妃稳稳地站着,接受了新来宫人的拜见,然后让他们去前殿候着。
她则躬身道谢:
“臣妾代东宫谢陛下、宁妃娘娘的赏赐!”
后殿人声吵闹,吕氏的心里却一片冰冷,小脸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落寞。
眼前的一幕,女主人本应该是她。
太子就是含糊地让薛妃出头,本意是让吕氏避避风头,没想到陛下今天给坐实了。
现在薛妃可以罢免、任命、奖惩东宫的绝大部分宫人,权力瞬间膨胀了。
假以时日,自己的亲信还能留下几个?
陛下连更换的人手都给带来了!
吕氏大权旁落,满心的失落和嫉妒,还有疯狂滋生的恨意。
~
朱元璋没有就此罢休,
“薛妃,你刚接管东宫,有什么不懂的,尤其是账目上的问题,可以去请教宁妃娘娘。”
薛妃躬身领旨,又给郭宁妃施了礼。
片刻时间,东宫“改朝换代”,进入了薛妃时代。
吕氏只剩下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头。
陛下今天的举措,和废了太子妃没什么区别了。
薛妃的小脸容光焕发。
其他妃子都羡慕,恭敬地看着她。
吕氏心里无比的绝望,又羞愤难当,
陛下刚才的一番安排,丝毫没考虑给她留一点情面,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吕氏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刚才还不如躲在偏殿照顾儿子。
留守寝殿的御医匆忙过来,满脸喜色,
“陛下,太子醒了。”
朱元璋急忙起身,看众人都要跟上来,他急忙摆摆手,
“咱去就行了。”
他只带着几个御医,咸阳宫的太监总管张节。
很快,张节出来给太子传膳,只传了一碗粥。
半个时辰后,朱元璋从寝殿出来了,
“太子用了晚膳又睡下了。太子基本退烧了,大家都散了吧,让他安心静养。”
众人躬身领旨。
朱元璋带着郭宁妃走了,薛妃带众人送出咸阳宫。
回到前殿,众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东宫**出炉的女主人薛妃,该排值夜的班了。
吕氏铁青着脸站在一旁,傲娇的抬着头,一语不发。
薛妃对吕氏道:
“姐姐要照顾二殿下,就不给姐姐安排守夜了。”
“嗯。”吕氏俏脸紧绷,鼻腔里哼了一声。
薛妃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其他妃子,
“各位,每人来一个晚上吧。今夜咱先来。”
妃子们纷纷躬身领了懿旨。
过去,她们只能在前殿候着,去寝殿伺候从来都是太子妃的事情。
现在终于有机会和太子独处了,虽然太子只能躺着。
众妃子对薛妃都感激不尽。
吕氏不屑撇撇嘴,不过是拿太子收买人心罢了,
可笑的伎俩!
呸!
“都散了吧。”薛妃说道。
吕氏去了偏殿,命人将儿子抬上车,回了景阳宫。
其他妃子也陆续和薛妃告辞。
薛妃对朱允通道:
“?儿,晚上不需要你守夜的,大本堂先请几天假吧。”
“是,娘娘。”朱允通躬身施礼,回了长安宫。
“那你也回去用膳吧。”
朱允通告退了,出了咸阳宫。
文来福已经在廊下等候,急忙给他披上貂裘。
朝长安宫走了几步,朱允?站住了,
“不行,我得去找陛下。”
说着,他掉头朝乾清宫的方向大步走去。
乾清宫。
朱元璋正在用晚膳,郭宁妃作陪。
殿外的侍卫进来禀报,
“陛下,东宫的三殿下求见。”
“哦,?儿?宣!”朱元璋十分意外,刚才还见过的。
朱允?大步走进大殿。
看着他走路虎虎生风,朱元璋感叹道:
“宁妃,你看这孩子,小虎崽子一般,?儿的身体就太弱了。”
郭宁妃笑道,
“他这是天天早起练武锤打出来的。”
朱允?上前躬身施礼。
“用晚膳了吗?”朱元璋问道。
“禀皇爷爷,还没有呢。”
“一边用膳一边说吧。”
“谢皇爷爷赐膳!”
朱允?在下首坐下,宫人送来餐具。
郭宁妃知道他的嗜好,吩咐将肉端了两盘子过去。
朱允通吃了几口饭,说道:
“皇爷爷,宁妃娘娘,孙儿这次来,是希望陛下恩准,请李院判来给太子诊治一次。”
朱元璋放下筷子,安慰道,
“你父王已经在好转,现在的方子咱看了,没有什么问题。陈御医也是太医院的高手。”
朱允?摇摇头,
“李院判当初说的很凶险,陈御医却没看出来的,看来还是有差别的。现在父王受了冰水所激,虽然转好,孙儿担心只是暂时的。”
朱元璋陷入沉思。
其实,他也记着李院判的医嘱,可是眼看太子好转就放松了。
现在朱允通提醒,他也有些起疑了。
“李院判是不在京城吗?”朱允通疑惑道。
郭宁妃低声解释道:
“昨天,李院判的母亲去世了,已经上奏请了丁忧,陛下已经恩准了。”
?!
朱允?如坠冰窟。
怎么就这么凑巧呢?
命也?
运也?
“皇爷爷,能不能夺情起复?”
朱元璋神情凝重,摇了摇头,
“李院判奉母孝,他六岁的时候母亲就守了寡,吃尽了苦头供他学医。现在夺情起复,咱担心他有怨气。”
“皇爷爷,那请他来一趟呢?”
“?儿,咱刚才看了,你父王状态很好,醒来后还吃了大半碗粥。”
“这么多御医,唯独李院判之前看出症状,何况他一再提醒不能着凉。太子从奉天殿出来,一身热汗,骤然进入冰水......”
朱元璋本来心情很放松了,现在也被说的紧张起来,捻着胡子,举棋不定。
李院判现在心神憔悴,医术肯定不如平时的。
有必要再折腾他一趟吗?
郭宁妃心中担忧,也劝道:
“陛下,可以考虑一下的。”
朱元璋缓缓道:
“宁妃,?儿,且再忍这一夜。如果今夜病情有反复,明天一早让周王去请他来一趟。”
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太子是储君,不能有失。
老朱心中担忧儿子,几乎没了食欲,随便凑合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反而是朱允?,午膳没来得及吃,早就饿的心慌,风卷残云一般,将郭宁妃给的食物席卷而空。
朱允?得了承诺,吃完饭就起身告辞了。
看着他留下的几个空盘子,朱元璋看着自己几乎没吃几口的饭,哭笑不得,
“这孩子,就是来吃咱一顿肉,然后让咱吃不下的?“
郭宁妃咯咯笑了,“陛下,给您来一份喜欢喝的望鱼汤吧?”
“好吧。”朱元璋点点头,
“云奇,去太医院,将太子去年开始,至今的所有方子都拿来看看。”
~
景阳宫。
朱允?勉强用了半碗粥,也早早地睡了。
吕氏安顿了朱允?,回了前殿。
钱嬷嬷急忙凑了过来,
“娘娘,传膳吧?”
她终于取代了郑嬷嬷,现在干劲十足。
“传吧。”吕氏在餐桌前坐下,“今天出去了?事情办了吗?”
宫门刚开,钱嬷嬷就出宫了。
郑嬷嬷还有个异父同母的妹妹在外面,太子妃有旨,要将妹妹一家全部看押起来,以免郑嬷嬷留下什么。
钱嬷嬷急忙回道:
“沙指挥派人去了,可是家里没人了,邻居都说一家人早早地被接走了。
“是谁干的?”吕氏吃了一惊,心里十分紧张。
太子应该不会这么干。
难道是陛下?
郑嬷嬷跟着自己很多年了,知道的也太多了,万一她在外面留了一手,可能给景阳宫带来灭顶之灾。
“禀娘娘,沙指挥的人去的时候,已经人无屋空,锅里有一锅煮的粥,还烫手。”
吕氏用力挫磨着手炉,看样子对方和沙指挥是前后脚。
“不是让你开宫门就去吗?”
钱嬷嬷急忙解释,“娘娘,奴婢就在东华门等着开门的,之后就直奔沙指挥家了。”
“今天长安宫谁出去了?”吕氏突然问道。
“禀娘娘,是夏嬷嬷!”
“夏荷!”吕氏明白了,是朱允在外面的人劫走了郑嬷嬷的妹妹一家。
陛下如果抓人,根本不用等开宫门,昨夜就会动手了。
她现在十分后悔当初没弄死夏荷,不由地抱怨道,
“本宫后悔听了郑嬷嬷的蠢话,她说要磨掉夏荷的硬骨头,这下好了!”
夏荷的硬骨头没抹掉,郑嬷嬷先把命磨没了,还搭上自己的妹妹一家。
“搜了屋子里吗?”
“娘娘,什么也没搜到。沙指挥的人正在搜东西呢,就来了一群街坊,等着要拆房子。”
“这,他们,光天化日的?”
吕氏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无法理解街坊们的行为。
“娘娘,坊长说了,是房主亲口说的,房子不要了,街坊随便拆。
???
吕氏迷惑了。
如果人是被朱允通的人带走的,为何连房子都给拆了?
晚膳上来了,摆满了一桌子。
吕氏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胡乱吃了两口,吕氏丢下了筷子。
自己的太子妃权力没有了,郑嬷嬷的妹妹一家又失踪了,儿子还病了。
今天就没有一件顺心的。
吕氏有些抓狂。
心里也十分担忧,郑嬷嬷会不会留下什么?
应该不会吧?
郑嬷嬷说姐妹俩关系不好,妹妹总是伸手要钱。
可是,这种说辞,会不会是她故意说给本宫听的?
吕氏的心里患得患失。
良久,吕氏吩咐道:
“准备热汤,本宫要沐浴。”
今天的心情几起几落,出了太多的汗。
钱嬷嬷吩咐宫人去准备热水。
吕氏又吩咐,
“钱氏,今晚你值夜。”
“是,娘娘。’
“四更的时候,务必叫本宫起来。”吕氏叮嘱道。
钱嬷嬷疑惑道,
“娘娘,您不是说今夜是薛妃值夜吗?”
吕氏瞪了她一眼,
“糊涂!咱能将太子交给这种狐媚子吗?”
“太子醒来都没看到本宫,他心里肯定很失落,本宫先眯一两个时辰,好去伺候他。”
她决定了,夜里也去守着。
自己是太子妃,只要自己不走,薛妃也没有资格赶走的。
早知道那些狐媚子在虎视眈眈了,本宫绝不能这样把太子拱手相让。
如果太子醒了,咱好趁机求着他,收回成命,让咱重掌东宫。
这么多年的感情,太子不会罔顾本宫死活的。
夜渐渐深了。
弯月如钩,满天繁星。
皇宫渐渐陷入沉寂,只有夜风呼啸而过。
朱允?突然醒了。
刚才坐了噩梦,太子鲜血淋漓,痛苦地哀嚎。
外面隐约传来鼓声。
第一声很悠长,之后的四声很急促。
五更了!
寅时!
大约三点钟。
往常都是寅正起床去练武。
都养成了生物钟,到点自己就醒了,今天却早醒了半个时辰。
朱允通翻身坐了起来,
“掌灯!”
夏嬷嬷很快端着烛台进来了,
“殿下,刚进五更,您再睡半个时辰,到时候老奴叫您吧?”
夏嬷嬷看着少年,十分心疼。
小小年纪,每天都是寅正自己就爬起来,根本不需要宫人去叫,就为了去习武。
朱允?摆摆手,
“今天不习武了。昨晚来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两位先生。咱去咸阳宫看看。”
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朱允?穿好衣服,大步走进夜色。
月光清冷。
夜色静谧,只有脚步的沙沙声。
文来福担心他的安危,安排了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跟随。
到了咸阳宫,朱允通看到了一顶轿子,一辆马车。
心中明白,薛妃、太子妃都在。
轻轻敲开了咸阳宫的殿门,朱允走了进去。
咸阳宫里也十分安静。
值夜的宫人要上前跪迎,被朱允通摆手制止了。
后殿有两名值的御医,其中一个是陈御医,两人都睡的香。
朱允通没有惊动他们,直接去了寝殿。
打开寝殿的门,挑开帘子,朱允轻脚进了屋。
薛妃和太子妃各坐两旁,
薛妃已经有些憔悴,太子妃却精神的很。
朱允?上前给两位施礼,
“孩儿给母妃娘娘请安。
太子妃没有理会。
“
这里没有其他人,她不需要装什么慈母了。
“?儿,罢了。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薛妃柔声道。
“睡不着,孩儿来看看父王。”
朱允通说着话,看向太子。
太子脸色有些苍白,向外侧着身,正睡的香。
可是朱允通注意到,太子偶尔会皱一下眉头,还无意识地哼一声,似乎哪里很不舒服才有的下意识的反应。
“娘娘,御医来过吗?”
“子时来过,太子没有醒,把脉就出去了。”
“娘娘,脉象如何?”
“御医说有点乱,不如前半夜。”
吕氏在一旁低声呵斥,
“你们出去说话,别影响太子休息。”
薛妃有些尴尬,冲她点点头。
朱允通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床边,直接掀开了被子。
薛妃有些疑惑,?儿要做什么?
吕氏低声呵道:
“朱允通,你做什么?快盖上被子!”
朱允依然没有理会,而是探过身子,又试着开太子的睡衣,
吕氏气的站起身,小声威胁道:
“朱允?,你想干什么?再不收手,本宫可是要叫侍卫了!”
张节在外面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
看了朱允?得动作,他反而放心了,不过是孩子记挂父亲的病情,上前查探一番。
朱允?却看到,朱标的后背有一片已经红肿了。
按照李院判的描述,那是去年生背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