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悬剑“老婆娘,你再骂一句试试看?”
一脚踩在其胸口,说完,宁姚扭过头,看向儒衫老人,问道:“崔先生,你这件事,不急吧?”
崔瀺笑着点头,“不急的。”
宁姚眨了眨眼,又问,“那我能不能先揍她一顿?她骂我哥,我很不爽。”
老人再度点头,只是叮嘱了一句,“怎麽打都行,但记住莫要打死,她现在的境界,本就够低了。”
宁姚连连点头,伸手揉了揉下巴,眯眼而笑,“崔先生,回避一下呗?”
崔瀺不置可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是行动说明了一切。
老人一步跨出,径直离开两座小天地。
在场只剩下两个女子,当然,还有一位坐在马背上,物我两忘的青衫男人。
被踩在脚下的她,哪怕骨断筋折,毫无反抗之力,可神色依然自若,望着眼前之人,似笑非笑。
宁姚面无表情,自顾自问道:“听说你们这种远古神灵,天生神体,无坚不摧?就算遭受重创,也没有疼痛一说?”
剑灵没有开口。
宁姚也不追问,用行动去证明,高高抬腿,稍稍倾斜,随後猛然发力,一脚将她踹得横移出去。
撞在飞剑小天地的界壁之上,轰隆作响,力道之大,以至於她的纤细腰肢,竟是都凹陷下去。
一副身躯,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
宁姚缓缓走到跟前,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果然,真不怕疼啊。”
“那我该怎麽揍你呢?”
剑灵勉强抬起头,笑道:“小丫头对比你哥,在拳脚功夫上,还是差了些火候。”
宁姚咧嘴笑道:“真的?”
少女忽然蹲下身,两手托腮,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双眼清澈,双眉狭长,如此秀气的姑娘,很难想象,会是刚刚出手狠辣的那个女子剑仙。
剑灵嗤笑道:“吓唬我?”
宁姚认真点头,“对,就是吓唬你。”
“我跟我哥不同,有些事,他一个男子,做不来的,真做了,给我那大嫂知道,就是完犊子。”
少女低着头,开始在她身上四处打量,自顾自嗯了一声,笑意吟吟道:“可换成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女的啊,可以不用顾忌这麽多的。”
好似预料到了什麽,剑灵皱了皱眉。
宁姚笑容狡黠。
她喃喃道:“说来还有点不太好意思,这种事儿,这麽多年了,我还从没做过呢。”
言语之後。
少女随意伸出一手,攥住高大女子的脖颈,很快又松开,手指逐渐往下,抓住她的衣领。
没等剑灵恼羞成怒。
撕拉一声。
从上至下,好似剥皮,一袭雪白衣裳,就这麽被人给扯了下来。
一时间。
此地风光无限好。
直到这一刻,这名上古剑灵,方才难以抑制的,开始失态,两手捂住胸口,疾言厉色道:“你敢?!”
宁姚扬了扬那件白衣,笑容满面,反问道:“我有什麽不敢的?”
见她想要起身,宁姚赶忙补了一脚,死死踩着她的腹部,拧眉笑道:“果然还是咱们女子,更懂女子,你虽然不怕死,可仍是有羞耻心的嘛。”
“也难怪这麽一位远古神灵,诞生之时,会选择幻化成女儿身,嗯……就跟我那大嫂一样。”
其实宁姚并不知道这些,是她随口胡诌的。
有其兄必有其妹。
少女话锋一转,冷冷道:“老婆娘,服不服?还愿不愿认我兄长为主?”
剑灵胸口处,起伏不定,死死咬牙,一言不发。
宁姚也没所谓,再度弯腰,伸出手来,就要去扯下她那上半身的最後一件遮羞布。
少女笑眯眯道:“之前看走眼了,还以为你很小,原来是被那件宽大外衫遮住了,扯开之後……”
宁姚顿了顿,低下头,瞥了眼自己,轻轻跺脚,故作懊恼道:“娘稀皮的,居然比我还大!”
剑灵赶忙出声,所说言语,不说有多诚恳,可到底是足够急迫。
因为在她看来,这个黑衣姑娘,是真会这麽干,真会把自己扒个乾乾净净的。
宁姚动作一顿,歪头笑道:“服了?”
剑灵神色阴郁,张了张嘴,犹豫不决。
宁姚冷笑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今天要是不低这个头,我不仅会给你扒光,回头……”
说到这,少女自顾自笑了笑,脸颊微红,轻声细语道:“剑灵姐姐,有没有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光着大腚,在人间抱头鼠窜?”
这句话,落在高大女子耳中,宛若惊雷。
沉默许久。
她闭上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宁姚立即起身,将那白衣丢还给她,淡淡道:“好了,既然你愿认我哥为主,做了他的剑婢,那麽以後就是自家人了。”
“我怎麽会欺负自家人呢?”
等她披上外衣。
宁姚方才以心声喊道:“好了,崔先生,我揍完了。”
老人重返两座小天地,瞥了眼剑灵后,略感诧异。
宁姚撩了撩鬓边发丝,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崔先生,她答应了。”
崔瀺看向高大女子。
她没有说话。
宁姚便瞪了她一眼。
白衣女子只好忍着气,无言点头。
崔瀺也没多问,转而看向坐在马背上的一袭青衫,面无表情,开口道:“别装了,速速打开人身天地。”
宁远立即睁开双眼。
咳嗽两声,讪讪一笑。
宁姚双手背在身後,亦是展开笑颜。
宁远看向自己小妹,咂了咂嘴,有些无语,忍不住以心声说道:“你这妮子,真是一点都不会来事儿。”
宁姚眨了眨眼,同样以心声回复,问道:“哥,你还真想看啊?”
“不早说,早说我就给她扒光了,不止上半身,让你一次看个够,回头我还可以拿这个当作把柄,哪天你惹我不开心了,我就跑去跟嫂子告状!”
宁远疾言厉色,“你敢?”
宁姚双臂环胸,“就敢!”
崔瀺一挥衣袖,打断两人,随後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宁远翻身下马,盘坐在地,不再迟疑,屏气凝神,第二次观想那座大道长桥。
崔瀺面向剑灵,“可以开始了。”
她问道:“就不怕我那天外主身,来找你的麻烦?先说好,她的脾气,相比我来说,不会好到哪去。”
岂料老人直言道:“齐静春已经见过她,谈妥了此事。”
剑灵紧皱眉头,“齐静春到底想做什麽?”
崔瀺摇头,“无可奉告,就算告知给你,也是对牛弹琴。”
高大女子深吸一口气,没再言语,主动走向宁远所在。
到了跟前,她也没有停步,犹如鬼魅,竟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躯,随後缓缓落座,与宁远一般无二,都是盘腿而落。
两者合二为一。
顷刻之间,一副身躯,大放光明。
崔瀺看向宁姚,笑道:“机会难得,此生可能就只有一次,刚好你与他还是兄妹,可以进去观道一场。”
宁姚没有着急,认真问道:“会不会影响到我家兄长?”
老人摇头。
少女这才放下心,挨着老哥坐下,闭上双眼,散出一粒心神,钻入宁远眉心。
下一刻,宁姚就坐在了一条溪水河畔,睁眼所见,是一座被云海缭绕的金色长桥。
而在这一侧的栈道上,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渐次登高。
青衫在前,白衣稍後。
天地寂静,两道身影,从栈道这头,走到那头,一直未曾开口,直到彻底登上拱桥。
宁远笑问道:“剑灵前辈,作何感想?”
高大女子摇摇头。
宁远双手拢袖,又问,“事到如今,还不肯喊我一句主人?”
她想了想。
随後轻声道:“主人。”
一袭青衫诧异不已,“真喊啊?我就说说而已,你来真的?”
“那你给我笑一个?”
她咧开嘴角,冷冷一笑。
宁远揉了揉下巴,“还行,虽然不够诚心,可到底是笑了的,知道没有退路,只好隐忍负重。”
沉默片刻,宁远指了指拱桥之外,那些被云雾遮挡,连他也去不了的地方,问道:“老前辈,我重铸的这座长生桥,观想出的心相天地,像不像那座远古天庭?”
她原本不想回答。
但想了想后,还是说道:“形似而已,差得很远,毕竟你没有真的去过那边。”
宁远笑道:“其实去过一次,当时在老龙城,摄取范峻茂神性之际,曾观想过,只是那也是假的。”
“能不能跟我说说,远古天庭,到底是什麽样子的?”
她摇头道:“万年之前,与万年之後的光景,终究是不太一样了,我也难以说个大概,非是我不愿对你吐露,事实就是如此。”
“我可以对你认主,但我并不是真正的持剑者,我所知晓的,仅仅只是那位存在,想让我知道的而已。”
宁远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女子视而不见,“还有要问的吗?”
男人嗯了一声,“没了,何况有些疑问,就算说出口,你现在对我恨意太深,估计也不会老实回答。
“暂且余着好了。”
她平静道:“那就开始?”
宁远转过身,面向这位身材比他还要高大的白衣女子,微微点头。
浑身雪白光亮的她,低下头,注视着年轻人的双眼,心底幽幽一叹,随即後退一步,踩在最高一级台阶上。
亦是走下了金色拱桥。
剑灵单膝跪地,一手竖立身前,一手按住心口,沉声道:“宁远,请你与我一道,念一遍那句大道誓言,可以吗?”
一袭青衫,双手负后,面无表情,没有伸出手掌的打算,居高临下,就这麽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
宁远微笑道:“说就是了。”
这可能是她这位存在,这麽多年来,第一次遭受到如此莫大羞辱。
高大女子倒也没发作。
她仰起头,露出一张绝美容颜,似笑非笑道:“天道崩塌,我宁远,唯有一剑,可搬山,断江,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摧城,开天!”
两字“开天”之後。
数十万里开外,某座药铺的後院之内,一炷崭新却未点燃的香火,刹那之间,凭空自燃,火势暴涨。
金色拱桥之上。
宁远忽然伸出一手。
却不是与她贴合,男人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其从台阶处拉起,笑道:“随我走一趟长生桥,如何?”
她有些不明所以。
宁远却已经抬起脚步,就这麽拉着她,闲庭信步,慢悠悠向前走去,所到之处,青石长砖上,亮起一个个金色文字。
直到尽头。
其实也没有走到尽头,两人在拱桥中间停步,前方被云雾遮挡,看不真切,无法寸进。
宁远将其松开,来到边缘,双手撑住栏杆,望向极远处,轻声道:“老前辈,我就不做你的主人了。”
“免得遭人谩骂,得不偿失。”
“你以後就待在这儿,不用你做什麽,我要是遭遇强敌,也不用你帮忙,暂时作为你的栖身之所。”
“当然,你要是想出去透透气,也可以的,跟我说一声就可,只是在你获得自由之前,都得听我的。”
宁远转过头来,“能做到吗?”
她紧皱双眉,“何意?”
宁远笑了笑,直截了当道:“因为我很讨厌主人这个称呼,听起来就有些犯恶心,哪怕是对我所说,也是一样。”
高大女子蹙着眉,“就这?”
一袭青衫颔首道,“就这。”
“你到底图什麽?”
“反正不图你身子。”
“让我入主你的长生桥,就不怕我暴起发难,选择一剑打碎了它,坏你大道?”
“你可以试试。”
女子低头看向那一个个金色文字,笑道:“看来是早有布置,这本儒家书籍,就是你给我留的後手吧?”
毫无徵兆,宁远突然抬起一腿,照着她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直接将她踹入溪水中,“老子是让你多读点书!”
言语之後。
一袭青衫,背剑离去,穿过半座长桥,独自走下栈道台阶。
清澈溪水中,雪白女子忍不住抬头望去,看向那个……脑子有病,居然不肯收她做婢的青衫男子。
恍若神人。
她略有恍惚。
随後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最终踩在水底青石的她,一副身躯,砰然碎裂,散作漫天星光,汇入溪水。
片刻之後。
这座金色拱桥之下,就多了一把老剑条。
锈迹斑斑,长剑倒悬,剑尖直指如镜溪水。
就像回到了那座骊珠洞天。
就像重新悬挂在古老廊桥。
终究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