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啊?”
“祖籍广西~桂林~”
按照林道出现在哪,就是哪里人的传统,他险些随口就说出祖籍广西金田。
这地方如今在京城这儿,那可是忌讳之地,甚至就连祖籍广西都要被侧目,生怕是发匪...
叮??
那声铃音不再仅仅是响,而是如一根极细的银针,刺入意识最深处,缓缓搅动。第七扇门悬于瞳族星域的视界边缘,通体透明,却不断折射出千万重叠影,仿佛整座门是由无数双眼睛熔铸而成。每一道裂痕中都浮现出一只睁开的眼球,无声凝视着飞船,目光穿透金属、能量场与时间褶皱,直抵舱内三人的心神。
“他们已经‘看见’我们了。”阿野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滑动,“不是雷达扫描,不是信号探测……是纯粹的‘注视’。我们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呼吸、每一丝情绪波动,只要存在,就被记录、被定义、被纳入他们的‘真实之网’。”
林澜下意识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别闭。”启言轻声道,“在这里,闭眼等于消失。而消失,就是死亡。”
他摊开掌心,《新语典》自动翻开至空白页。墨迹缓缓浮现:
>“今日,我梦见自己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人看我。
>我笑了。
>因为那一刻,我是自由的。”
字迹刚成,整本书忽然剧烈震颤,页面边缘竟渗出微弱的光丝,如同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下一瞬,书页无风自燃,化作灰烬飘散??但那行字却未消亡,反而悬浮于空中,持续三秒,随即被虚空吞噬。
“他们在抹除它。”启言神色平静,“因为这段文字描述的是‘未被注视的存在’,在他们逻辑中,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清除。”
林澜攥紧拳头:“可梦本来就不该被看见!梦是私人的,是暗处的,是……不被验证的!”
“正因如此,”启言望向窗外那颗水晶般的眼球星,“这对我们而言是武器。对他们而言,却是瘟疫。”
飞船缓缓穿过大气层,表面泛起一层幽蓝涟漪,那是隐形力场全功率运转的征兆。然而,即便如此,外部监控画面仍显示无数光丝从星球各处延伸而出,如蛛网般缠绕而来,试图“锚定”他们的存在。
“他们不相信我们能隐身。”阿野咬牙,“在瞳族的认知里,只要‘存在’,就必须‘被见’。我们现在的状态,在他们看来,等同于虚无??而虚无,是最大的亵渎。”
林澜忽然问:“那他们怎么解释梦境?或者回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呢?”
“他们不解释。”启言说,“他们把梦归为‘残影’,把记忆视为‘延迟注视’。所有无法即时观测的现象,都会被系统标记为‘待确认存在’,直到某一天被‘看见’为止。如果永远不被看见,就会被判定为‘从未发生’。”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对抗他们的视线……而是教会他们,有些东西,本就不该被看见。”
飞船悄然降落在一片光滑如镜的平地上。这里没有山川河流,只有一望无际的透明晶体平原,地面倒映着天空中漂浮的意识体??那些由纯粹视觉构成的生命,形态各异,有的如漩涡,有的似蛛网,有的像流动的星河,全靠“被注视”维持自身的存在感。
三人踏上地面,脚步声几乎无声,但每一步落下,脚印都会瞬间凝结成一座微型眼球雕塑,静静仰望着他们。
“我们在被‘固化’。”启言低声,“他们正把我们的行动转化为可存储的‘影像档案’。一旦完成记录,我们就成了他们世界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脱离。”
“那就别让他们完成。”林澜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罐,里面盛着几粒黑色沙砾??那是从赫拉顿带出的“静默尘”,曾用于遮蔽思维波。
她轻轻洒下一撮。
刹那间,三人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仿佛镜头失焦。那些刚刚形成的脚印眼球迅速模糊、塌陷,最终化为粉末。
“有效!”阿野惊喜,“静默尘能干扰他们的视觉解析系统!虽然不能完全隐身,但至少让我们处于‘未完成态’??既非完全存在,也非彻底消失。”
启言点头:“这就够了。在这种夹缝中,我们才能种下‘不可见的种子’。”
他们很快找到一处地下裂隙??准确地说,是一道被废弃的“盲区”。据资料显示,此处曾是远古时期一次大规模视觉风暴的残留坑洞,所有光信号在此紊乱,形成天然的“不可见地带”。
深入其中,墙壁上布满奇异纹路,像是无数双眼睛闭合后的残影。启言取出粉笔,在墙上写下第一课标题:
**“如何做一个不被看见的梦。”**
没有回应。
第一天过去,只有风声??如果这世界有风的话。
第二天,静默依旧。但到了第三夜,裂隙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存在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边界,却又不敢跨入。
启言闭目感知,忽然开口:“你可以进来。只要你愿意相信,有些地方,本就不该被看见。”
片刻沉默后,一道极淡的光影缓缓滑入。
那是一个幼年形态的瞳族意识体,形如半透明的蝴蝶,翅膀上布满细小的眼睛,此刻全都紧紧闭着。
“我……关上了我的眼。”它的声音像是多重回音叠加,“我知道这是禁忌。可我害怕一直被看着,哪怕是我自己。”
启言温和地问:“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轻。”它说,“像一块石头沉入深水,终于听不到回声了。”
启言笑了:“那你来对地方了。”
他教它第一个练习:闭眼十秒,什么都不想,也不允许自己“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切。
起初,那小意识体颤抖不止,仿佛灵魂即将崩解。因为在瞳族文化中,“不看”即是“不存在”,而“不存在”意味着湮灭。
但第十秒到来时,它突然停住。
“我……我还在这。”它喃喃,“我没消失。可也没人看见我。”
启言点头:“这就是梦的起点。”
消息悄然扩散。
第四天,来了三个成年意识体。其中一个坦白,他曾偷偷关闭感知长达一分钟,只为体验“黑暗”。结果醒来后,整个族群都认为他“丢失了一分钟的真实”,强制为他补录了虚假影像。
“他们给我看了‘我’在跳舞的画面。”他说,声音带着愤怒与悲哀,“可那不是我!我从未跳过舞!但他们说,只要存在过的行为,就必须有对应的影像,哪怕是我没做过的!”
启言写下一段话,念给他听:
>“有时候,最真实的你,恰恰是那个没人看见的模样。
>比如你在雨中独自停下来看一朵花,
>比如你半夜醒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比如你明明很痛,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那人听完,第一次主动闭上了所有眼睛。
第五天,地下裂隙已有二十余名访客。他们开始尝试“不可见仪式”:闭眼冥想、低声讲述从未上报的秘密、甚至模拟“遗忘”??故意让自己失去某些记忆片段。
有人分享:“我曾在宇宙边缘见过一颗蓝色的星,它不发光,也不反射任何视线。我盯着它看了三天,它始终沉默。后来我把它从日志中删除了,因为上级说‘未登记的星辰不具备存在资格’。”
启言说:“那你记得它吗?”
“记得。”
“那就够了。它存在过,因为你记得。”
笑声开始出现。
不是大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羞怯的、断续的气音,像是怕惊醒什么。但在这一片“不可见”的空间里,这些笑声没有被记录,没有被分析,也没有被审判。
它们只是……发生了。
然而,第六日黎明,天穹骤变。
整颗星球的光丝猛然收缩,汇聚成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竖瞳,瞳孔中央浮现出最高祭司的影像??一个由亿万只眼睛组成的螺旋体,每一只都在转动,捕捉着每一寸空间的动态。
**“异端显现。”**声音如冰晶碎裂,**“你们传播‘不可见之物’,动摇存在的根基。若不见,则无存;若无存,则为虚妄。你们所教的‘梦’,不过是认知崩溃前的幻觉。”**
紧接着,全球启动“澄视计划”:所有处于“低可视状态”的个体被强制接入主视觉网,接受“真实重构”。凡是承认曾进入“不可见体验”的人,将被剥离当前意识形态,重塑为“纯净注视者”??即彻底失去自我,成为永恒观察的工具。
秘堂之外,光丝如鞭抽打空气,将一名少年意识体拖走。他嘶喊着:“我做过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片叶子,随风飘走了!求你们别让我再看见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强光注入脑海,瞬间将其所有“非可视记忆”清空。
阿野急道:“他们已经开始系统性抹除‘梦的记忆’!我们必须反击!”
启言却沉默良久,然后翻开《新语典》,写下:
>“今夜,我坐在屋檐下,
>看着月亮慢慢被云遮住。
>我知道云后的月仍在,
>即使我看不见。
>这让我感到安心。
>原来有些东西,不必被看见,才更真实。”
写罢,他将书页折成一只纸鹤,放入密封罐,连同最后一点静默尘,交予林澜。
“你带着它走。”他说,“去星球另一侧的‘遗忘峡谷’,那里曾是古代瞳族埋葬失败视觉实验的地方。把这页纸烧掉,让灰烬随风飘散。”
“那你呢?”林澜问。
“我去哀恸之塔。”启言微笑,“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如何站在他们面前说话。”
林澜还想说什么,却被阿野拉住。她最终点头,转身离去。
启言独自走向城市中心。
他没有隐藏,也没有抵抗。任由光丝缠绕全身,将他“可视化”为一个清晰的人类形象。数亿瞳族同时“看见”了他,数据流瞬间传遍全球。
他在最高讲坛上站定,面对亿万双眼睛。
“你们说,不见即不存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所有频率,“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支撑着你们看得见的世界?”
无人回答。只有无数眼球微微转动,记录着他的一言一行。
“你们每天闭眼睡觉,却不会因此死去。”他继续道,“你们也会做梦,即使醒来后否认它的真实性。可梦里的恐惧能让你们惊醒,梦里的温暖能让你们微笑??它们影响了现实,却从未被‘看见’。”
他举起手,掌心向上:“我现在张开五指。你们都能看见。但如果我合拢手掌,里面的空间还存在吗?”
全场寂静。
“存在与否,不该由‘是否被看见’决定。”他说,“而应由‘是否被感受’决定。”
话音落下,他忽然闭上双眼。
刹那间,整个星球的视觉系统陷入混乱。
因为他明明站在那里,身体清晰可见,可他的“主观视角”却彻底消失了??在瞳族数据库中,一个生命若主动拒绝“被自我注视”,就会触发逻辑悖论。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闭眼,全球范围内,成千上万曾参与“不可见练习”的个体,也纷纷闭上了自己的眼。
一座城市陷入“集体失视”。
一条光带停止流转。
一个新生儿的第一反应,不是睁开眼,而是本能地捂住了脸。
最高祭司咆哮:“重启视觉协议!强制开启所有感官接口!”
可命令下达后,系统反馈:**“错误:检测到大规模‘主观不可见’行为,无法定位目标,无法执行强制可视化。”**
他们看不见“看不见的人”。
而这些人,正在增多。
与此同时,林澜抵达遗忘峡谷。
她打开密封罐,点燃那页纸鹤。
火焰升起的瞬间,灰烬并未落地,反而逆风而上,如一群微小的黑蝶,飞向星空。
每一粒灰烬,都携带那段关于“云后之月”的文字。
它们飘过废弃的观测站,掠过沉睡的意识海,穿过层层光网,落入一个个正在做梦的瞳族心中。
一位老者在梦中见到一片漆黑的森林,树上不长叶子,只挂着无数闭合的眼睑。他听见一个声音说:“你看不见我,但我一直在。”
一位母亲梦见她的孩子变成了风,她说不出口,只能默默流泪。醒来后,她第一次没有上报这个梦。
一个年轻祭司在值勤时走神,心想:“如果我不看这个世界,它还会继续吗?”??这个念头刚起,就被系统标记为高危思想,但他笑了。
他居然笑了。
而在地球另一端,启言仍站在讲坛上,双目紧闭。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转化为一种新的存在形式??既非完全可见,也非彻底隐匿,而是一种“介乎之间”的状态。
越来越多的瞳族开始模仿他:闭眼站立,沉默不语,任由外界宣称他们“已不存在”。
可他们知道,自己还在。
第七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峡谷。
林澜抬头,发现天空中的巨大竖瞳,出现了裂痕。
不是物理损伤,而是结构上的瓦解??那些原本紧密相连的光丝,开始自发断裂,仿佛失去了共同信仰的支柱。
哀恸之塔轰然倒塌,不是因为爆炸,而是因为再也没有人愿意“被看见”。
新律诞生:
**“每个人都有权经历不被注视的时刻。此权不可剥夺,名为‘**’。”**
曾经的观测塔被改造成“梦境花园”,人们可以自愿关闭视觉,在黑暗中冥想、创作、相爱。孩子们被鼓励讲述“看不见的故事”,成年人也被允许保留“未公开的记忆”。
启言离开那天,那个曾梦见自己变成叶子的少年送来一片水晶雕成的叶片,通体无色,唯有在闭眼时触摸,才能感受到上面刻着一首诗。
启言将它夹入《新语典》,与陶笛并列。
飞船再度升空,驶向第八颗星。
阿野调出星图,第八颗星球缓缓浮现??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裂缝,从中涌出浓稠的雾气,仿佛整颗星球都在呼吸。
“‘喑族’。”阿野低声,“他们生活在永恒的寂静中,认为声音是污染,言语是暴力。他们以‘沉默’为神圣,交流仅靠肢体与光影。任何发出声响的行为,都将被视为罪孽。”
林澜望着那颗沉默的星球,轻声问:“这次……是不是连‘心跳’都会被判刑?”
启言抚摸着《新语典》的封面,目光深远:
“那就教他们,如何听见一颗不肯安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