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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全然不知做了什麽,被逗弄了这一阵儿的他,解决了生理需求之后,打了个哈欠,便睡着了。
小宝为他掖了掖被角,乾笑着说:「小家伙胃口好,吃的多,自然……呵呵……」
朱厚熜淡然一笑,示意无妨。
朱厚照说道:「指不定一会儿睡醒又饿了,这里可没他能吃的东西,送回府去吧。」
小宝正尴尬呢,闻言如蒙大赦,朝太上皇微微躬身,抱着小家伙退了出去。
雅间只剩堂兄弟二人。
这一次,两人心平气和,既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冷眼相对。
「过两日祭祖你们也一起,李信与你们说了吧?」
「嗯,说了。」
「你我这个年龄,都是过一天少一天,且各自都有不自由的地方,这次见面……大抵也是最后一次了。」朱厚熜叹息道,「能了却的,能弥补的……统统都完成了,别再有遗憾。」
朱厚照微微颔首:「你身体如何?」
「如果我跟你一样,我大概能跟你一样,可我跟你不一样,自然与你不一样。」
朱厚照怔了下,苦笑点头。
默了下,
「再不济,总还能有个十来年吧?」
「难说……」
朱厚熜轻轻摇头,接着,微微笑道,「其实也没那麽重要了,多活一年,多好十年,还是要死,不能长生久视,长一点短一点也就无足轻重了,我如今也不在乎这些了……」
「你呢?」
「我?」朱厚照叹道,「我比你大了这麽多,没道理走在你后面,可能也就三五年了。」
朱厚熜皱了下眉,又瞧了他一眼,「看你这状态……也不像啊。」
「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罢了。」朱厚照说。
朱厚熜揶揄道:「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是这麽用的吗?还是说……你在向我道歉,在忏悔,在我面前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朱厚照笑了笑,不置可否。
朱厚熜也没继续调侃的兴致,问道:「想好了吗?」
「嗯。」
「回去?」
「回去!」
朱厚熜微微点头,叹道:「回去也好,是该回去,钱都花了,总不能白花吧……这边呢?你打算怎麽安排?」
「安排?」朱厚照苦笑摇头,「安排什麽,这是能安排的?不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
朱厚熜同意这个说法,说道:
「那就……到时候让李青偷梁换柱,换成衣冠冢。」
「嗯,我也是这麽想的。」朱厚照颔首,转而问道,「对了,李青在不列颠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知道。」朱厚熜沉吟道,「这件事利好大明,无论成果大小,都是只有好处……我担忧的从来只有一个,改制。」
「是啊,想想都头疼,此事太棘手了,料想够李青喝一壶的。」
「就只是够李青喝一壶?」朱厚熜嗤笑道,「大明也够喝一壶的。」
朱厚照摊摊手,无奈道:「你劝得住?我劝得住?愁也没用,就别愁了。」
「我不似你。」
「……」
沉闷了会儿,朱厚熜问道:「论对他的了解,你比我要强一些,你说,他会从哪里下手?」
「阳明心学。」
「不不不,这不行,王学门槛太高了,太容易走偏……绝对不行!」朱厚熜连连摇头,「我不觉得李青会这麽做,交情归交情,李青不是那种因私废公之人。」
朱厚照说道:「推广阳明心学,当然不是因为李青与老王的个人感情,跟这个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既如此,你何以觉得李青会以王学为切入点。」
「原因你不都说了嘛。」
朱厚熜怔了怔,脱口道:「因为容易学偏?」
「不错!」朱厚照说道,「儒学思想的桎梏性太强了,唯有偏激方可打破,而心学门槛过高的特性,注定了大多数人都会学偏,可这个偏却是有方向的偏,不是吗?」
「思想上的偏激,冲破思想上的禁锢……」朱厚熜气郁道,「这算什麽?以毒攻毒?」
朱厚照说道:「至少没有更好的切入点了。」
「李青真会这麽做?」
「如果李青在不列颠有重大收获的话,也可能另辟蹊径,不过我认为,哪怕李青有重大收获,大抵也还会以心学为切入点。」
「何也?」
「心学也是以儒学为主,糅杂了佛学丶道学;更适合我们,更有利于传播丶理解,这种事上,李青不能,也不敢大刀阔斧。」
朱厚熜还欲再说,听到敲门声响起,遂作罢。
夥计得到允准,推门而入,送上一道道精美菜肴,招牌佳酿。
小插曲之后,兄弟两人转为边吃边聊……
品尝着可口的菜肴,绵柔的酒水,朱厚熜的心境逐渐平稳,说话也不再暗含锋锐之气。
「他会成功吗?他会……成功吧?」
「应该会吧,毕竟他……从来没输过。」
聪明如这对堂兄弟,论及此事,也都不自信起来,因为这件事完全没有可预料性。
其实,两兄弟私下里,各自都推演了无数遍,可都算不出李青到底怎麽赢。
太超纲了……
又对饮一杯,朱厚熜夹了口菜,一边说道:「若真被你言中,心学推广之后,又会如何?亦或说,李青下一步会怎麽做?」
「我哪知道啊?」朱厚照苦笑道,「我不比你聪明到哪里去,咱俩都差不多,你想不到的事,我哪能想到?」
朱厚熜郁闷。
自斟一杯自饮,才道:「我以为,心学即便推广,也只是过度,只是阶段性的推广,并非最终落地……你以为呢?」
朱厚照颔首:「我想是的,心学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李青最终以什麽落地,我不知道,可一定不是心学。」
「心学的弊端你我能看到,李青不可能看不到。」
朱厚照沉吟了下,问道:「你要不要放开对心学的限制?」
「放开?」朱厚熜笑了,啜了口酒,大爷似的说,「可以啊,让李青来求我,我才不主动。」
朱厚照惊愕了下,继而幸灾乐祸的笑了。
「你现在有能力,也资格让李青吃瘪了。别说,我还真期待他吃瘪的样子呢……」
只可惜,你大概率是看不到了……朱厚熜有些遗憾,遗憾朱厚照看不到自己的『神勇』。
「李青走之前可说了具体什麽时候回来?」
「没说,不过不会太久的,至少在你有生之年,他肯定会回来。」
「这麽绝对?」
朱厚照说:「他不是一个人去的。」
朱厚熜一怔,继而恍然。
朱厚照轻叹道:「李青到底还是良心难安,也没他表现的那麽洒脱绝情,这件事怕是会让他愧疚一辈子。」
朱厚熜刚欲附和点头,突然想到了什麽,摇头道:
「不一定!」
「?」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李青和不列颠女王……」
朱厚熜不自觉压低声音,并瞧了门口一眼,好似李青就在外面偷听,随时能冲进来暴揍他一顿似的。
朱厚照吃瓜心情已经被勾上来了,迫不及待道:
「李青再能耐,也没可能隔着万里,对你如何,快说快说。」
朱厚熜一想也是,当下不再顾忌,嘿嘿笑着说:
「你说他李青如何让不列颠女王,心甘情愿地以大明银钞的结算方式,购买大明的舰船丶威武大将军炮?」
说到「威武大将军炮」,朱厚熜没由来一阵不舒服,哼道:
「你可真不要脸,啥都往自己脸上贴金,连大炮你都不放过……」
「行啦行啦,二哥别笑话大哥,你不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搞什麽《嘉靖副本》?」朱厚照哼哼道,「再说了,当时我还不是威武大将军呢。」
「你是早有预谋,至于嘉靖副本……」一说这个,朱厚熜更气,骂道,「那厮把正本偷走了,我还不能搞个副本?」
朱厚照冷笑道:「那《嘉靖本草纲目》又怎麽说?」
「这个……你看,扯远了,你还想不想听了?」
「扯远了扯远了……」朱厚照立时就不计较了,忙道,「说李青呢,说咱们自己做甚,快快说来。」
「李青和不列颠女王绝对有一腿。」朱厚熜上来就下了结论,信誓旦旦。
「哦?怎麽说?」朱厚照酒都不喝了,两眼冒光,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朱厚熜面带鄙夷的嗤笑说:「手拉手,手挽手,李青还亲人家,这还不是有一腿?」
「够劲爆……」
朱厚照呲着牙花子,笑的都有些狰狞了,随即又狐疑道,「你咋知道?」
「啧,我还能信口胡诌?」朱厚熜不悦,哼道,「司礼监首席秉笔,啊,这会儿是掌印了,冯保亲眼所见,在王宫,李青当着冯保的面,当着不列颠王公大臣的面,亲的,好像当时还跳了舞,那场面……啧啧啧。」
朱厚熜就差拍着胸脯说保真了。
「这要不是真的,冯保会这般说?」朱厚熜哼道,「一个太监,他是敢随意编排永青侯,还是敢欺君?」
朱厚照大点其头,兴奋得直搓手,啧啧道:
「这肯定假不了了,好家夥,没想到啊没想到,李青浓眉大眼,瞧着挺老实,玩得还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