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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李青郁郁寡欢,整日复盘自己的种种举措,一遍遍的肯定自己,又一遍遍的否定自己,再一遍遍的肯定自己……
素来道心坚定的他,听了李雪儿一顿『胡诌』之后,竟有些不坚定起来,常常作想——
到底是他们傲慢,还是我傲慢?
李青严重内耗了几日。
最终,
还是坚定了自己没错!
十馀朝的谋划,近两百的运作,今日之大明早已脱离了历史,如今大势已成,岂可犹豫摇摆?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付出了太多,我又不是大刀阔斧,我一直谨慎丶克制,是时代走到了这一步,而不是我强行改制,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我会成功的……』
~
「侯爷,侯爷……」
「嗯。」李青收起杂绪,目光移向冯保,又移向堆积如山的羊毛夹克上,问道,「可有问题?」
「没发现有什麽质量问题,就是……」冯保讪讪道,「羊毛是好羊毛,羊皮也挺不错,这衣服款式,着实有些别致,咱家担心……到了大明不太好出售。」
冯保挠挠头,费解道:「侯爷,您为何不让他们拿原料来换银钞啊?」
李青微微笑道:「多接收一些新鲜事物,也不是什麽坏事。」
顿了下,「要是朝廷觉着不好出售,可打包转卖李家。」
闻言,冯保放松许多,乾笑道:「可以先试试看嘛,真若是不行……再按照侯爷说的做。不过,后续还是让他们用原料兑换吧?」
「先看反馈,不行就让他们用原料,若是反响不错,这样也没什麽不好。」李青笑着说,「具体看皇帝意思吧。」
「哎,成。」冯保含笑颔首。
不列颠拿羊毛夹克兑换大明银钞,再拿大明银钞购买大明的战舰,表面看就是在脱裤子放屁,还是拿羊毛夹克换大明战舰。
事实上,只要大明不赖帐,也还是这个道理。
不过,此举却实实在在的扩张了大明的负债能力。
因为冯保拿来银钞又都拿回去了,同时,还拿回去了在本地同等价值的羊毛夹克。
而大明要兑付的战舰,却需要时间。
未来随着银钞信用的提升,不列颠的逐渐壮大,银钞自然而然会成为不列颠的货币储备。
只要货币一日不花给大明,那它就是纸,而这个时间段,它的价值财富还在大明!
如此,大明的抗风险能力,便会大大增加,经济活力也会蒸蒸日上,利用这个时间差,来丰富大明的物质财富……
这场商品持续了三日,交割非常顺利。
羊毛夹克的质量上乘,除了款式之外,冯保挑不出丁点毛病……
又数日后,冯保圆满完成了这次出海贸易,特意来向李青辞别。
「侯爷,来之前皇上特意交代咱家,要咱家问侯爷什麽时候回大明,还有,若侯爷有建设性的谏策,还请不吝上表。」
李青微微摇头:「大明现在很好,我暂时也没有治国良策。」
冯保点点头,又道:「皇上还想问侯爷,高拱的谏策,是否具备可行性?」
「时机到了,就具备了。」
冯保没怎麽听懂,问:「侯爷可以具体一点吗?」
李青失笑道:「我人都不在大明,哪里能具体?不妨让他问问太上皇。」
「呃……是,咱家定会如实转达皇上。」冯保问道,「侯爷可有话要带给太上皇和皇上?」
李青想了想,道:「我一切安好,让他们也都好好保重。」
「哎,好。」冯保见永青侯没什麽要交代的了,长长一揖,道,「咱家告辞了。」
李青颔首:「一路顺风。」
~
「亲爱的荣光女王,我们要暂时离开这里了。」李青送走冯保,转头便向伊莉莎白告别。
「先生李什麽时候回来?」伊莉莎白很在意这个,因为大明的蒸汽战舰还没交付。
而李青,是她唯一能接触到,唯一能信任的大明话事人。
李青知道她的顾虑,笑吟吟道:
「佛郎机事了,我还会回来,与你亲眼见证交易完成。」李青说道,「荣光女王放心,我天朝上国最讲究信誉和体面,请不要患得患失。」
伊莉莎白微微点头:「先生李可需要什麽帮助?」
李青轻笑摇头。
…
~
大明,金陵。
中秋佳节,威武楼却歇了业。
申时末,李信丶李宝丶朱载壡丶李莺莺……齐齐整整地聚集于此,等待着主角到来。
直至夜幕降临,朱厚熜才出现。
这次他没有带上大内侍卫,只带了黄锦和陆炳。
「哎呦,你可算是来了。」朱厚照最为开心,当即吩咐夥计上菜,一边笑呵呵道,「这次江南之行,太上皇总该尽兴了吧?」
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一般般吧。」
贱人就是矫情……朱厚照腹诽了句,招呼道:「黄胖子,陆指挥,今日是家宴,你们也别拘束,就跟在自家一样,今儿过节,讲究一个开心。」
为什麽陆炳是陆指挥,而我就成了黄胖子,你是不是针对我?黄锦不开心,瞪了朱厚照一眼,不过也没说什麽。
朱厚熜含笑颔首:「坐吧,都坐,今日没有君臣,大家怎麽开心怎麽来,不必讲究什麽礼节。莺莺啊……」
李莺莺会意,抱着儿子上前,递给公爹。
朱厚熜将宝贝大孙子抱在怀中,老小孩儿似的『吓唬』小家伙儿,一惊一乍的。
小家伙开心的不行,咧着嘴咯咯直乐。
众人瞧着这一幕,由衷的为他开心。
曾几何时,他们对这个皇帝意见颇大,可现在……却只希望他馀生能够轻松一些,能够释怀。
酒菜上齐,
众人推杯换盏,不多时,便酒酣耳热,气氛进一步热络,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陆炳,都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皎洁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众人就着月光,品着美酒,谈笑风生。
上至国家大事,下至鸡毛蒜皮,
话题极具跳跃性,毫无章法可言,只有欢声笑语不变……
自三月春至中秋,这半年时光,朱厚熜过得很轻松,也很愉快,虽然暗地里也没少操京师的心。
堂兄,儿子,孙子……治愈了他扭曲了数十载的病态心理。
这些人的理解,这些人的开导,在很大程度上,抚平了他的心理创伤,照亮了他的心理阴暗面。
不知不觉,夜深了。
众人都没少喝,都有了醉意,分食了月饼之后,各自在酒楼包厢睡下。
谁知太上皇酒劲儿上来,非要和朱老板探讨一下人生,黄锦和陆炳,百般劝阻无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任由太上皇胡来。
接触了这麽久,又有李家背书,二人对朱老板也比较放心,只叮嘱他不要惹怒了太上皇,便去了隔壁……
明月皎洁,夜空寂静,兄弟二人坐在窗前,仰望璀璨星河,神色恬静。
许久,
朱厚熜轻声说道:「西洋的月亮,是不是也这麽圆?」
朱厚照浑浊的眼眸满是迷离,怔然道:「都是同一个月亮,能有什麽区别?」
「你说西洋有月饼吗?」
朱厚照缓缓笑了,「人家又没中秋节,哪来的月饼啊?你当西洋是交趾那样的大明藩属国啊,月饼是没有的,不过明月和酒,一定有。」
朱厚熜轻轻『嗯』了声,问:「堂兄,你说李青会不会让我体面些?」
「这话什麽意思?」
「等我死了再推动改制。」
「我觉得不会。」朱厚照缓缓摇头,「事实很明显了,李青就是个赌品奇差无比的赌狗,只能赢,不能输,也输不起的赌狗,时机已然到了成熟阶段,等他从西洋回来,势必推动改制进程,你不是太宗,更不是太祖,他现在翅膀硬了,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赌狗……」朱厚熜苦笑中带着戏谑,「嗯,还得是你,这个词用的中肯又解气。」
朱厚熜冷哼道:「我是挡不住他,可我能恶心他一把。」
「怎麽说?」
「让他求我!」
「……好吧,这倒也是个解气的法子。」朱厚照失笑摇头,「不过,你可能会被打。」
「无所谓了,反正得恶心他一把,以报郁郁数十载之仇。」朱厚熜就像一个执拗的稚童,哼哼道,「他是辛苦,他是对的,可我就是不爽他。」
「其实,我也有点不爽他。」朱厚照说。
双方立场不同,兄弟二人虽理解李青,虽尊重李青,但情绪还是有的。
「你们总说我矫情,总说我贪心,既要又要……其实他李青才是,他李青比我讨厌多了。」
「确实,那厮从不是啥好鸟。」朱厚照大点其头。
「是吧?」
「可不咋地?」
兄弟俩编排李青,一脸的快意……
好半晌,
「堂兄,李青不会赌输吧?」
「不会!」
「你说实话!」
朱厚照默了下,说道:「李青显然输不起,而他也有掀桌子的能力,无论是他个人,还是李家,都拥有极强的权重,如若两相结合……即便真就掀起滔天巨浪,亦有转圜馀地。赢了乾坤朗朗,输了,尚可挽回。」
朱厚熜轻轻点头,叹息道:「我不怕他输,就怕他输不起,进而走极端。」
「这你就多虑了。」
朱厚照自信道,「都以为这厮目光长远,实际上,这厮是个心窝子特别浅的人,绝不会走极端。」
「呵,你对他倒是信心十足。」
「不错,虽然不知道他怎麽赢,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赢,可我就是觉着他能赢,没有任何道理,就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