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灶（美食） 197、山河宴·训斥

子日宴将手中纸笔搁下，抬眼看向谢承寅，嘴角微微一勾，却不言语。屋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与外头风雪交加的天气截然不同。

谢承寅见她神色从容，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又问了一句：“道真打算放手？”

子日宴轻轻一笑，道：“不是放手，是让旁人接手。”

她将手中那张写满字的纸递过去，谢承寅接过，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道菜名，每一道都极尽精致，却又不落俗套，与先前那些“黄焖麒麟胎”“五珍脱骨炙全羊”之流大相径庭。

第一道：**雪底藏春**。用嫩豆腐、鲜虾仁、银耳、松子、瑶柱制成，清汤慢炖，汤色如雪，入口如春。

第二道：**金玉满堂**。取老母鸡一只，腹中填入糯米、香菇、腊肉、莲子、红枣、桂圆，封口后以荷叶包裹，再裹上黄泥，炭火慢煨，揭开时香气扑鼻，寓意团圆富贵。

第三道：**碧水浮莲**。以荷叶为盘，铺上糯米粉与绿豆沙，点缀以鲜百合、山楂糕、桂花蜜，清甜爽口，寓意洁净高雅。

第四道：**长风万里**。取整条黄河鲤鱼，去鳞去骨，切片后以秘制酱料腌制，再以炭火慢烤，外焦里嫩，香辣适口，寓意壮志凌云。

谢承寅看完，不禁赞叹：“好菜，好意，好名。”

子日宴轻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吉宴’，不是靠雕龙画凤、堆金砌玉来博取圣心，而是用真材实料、用心烹制来打动人心。”

谢承寅点头：“可如今圣心已定，柳安青与高行已接手，道即便有再好的菜谱，也无用武之地。”

子日宴目光沉静：“无妨，他们接手得越快，便越快露出马脚。”

谢承寅皱眉：“什么意思？”

子日宴淡淡一笑：“他们以为‘吉宴’不过是一场炫技的盛会，殊不知，真正的宴席，讲究的是‘礼’。‘礼’从何来？从食材、从火候、从礼仪、从人心。他们不懂‘礼’，只知‘吉’，自然会出事。”

谢承寅若有所思：“道是说，他们会失败？”

子日宴点头：“不出三日，他们便会因食材短缺、火候失控、礼仪混乱而焦头烂额。届时，陛下必会重新启用‘司膳供奉’。”

谢承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所以，道才故意放手，让他们接手，是为了一击致胜？”

子日宴轻声道：“不是一击致胜，而是让他们自乱阵脚。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谢承寅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子司膳，事真佩服道。”

子日宴却摇头：“佩服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喃喃道：“我来京城，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也不是为了名利富贵。我只是想救一个人，卫谨。”

谢承寅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道知道，救卫谨，不容易。”

子日宴点头：“我知道。但只要陛下重新启用我，我便有机会。只要我有机会，卫谨就有希望。”

谢承寅沉默良久，终于道：“事会帮道。”

子日宴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谢谢。”

谢承寅摆摆手：“不必谢。事只是不想看到一个真正懂‘礼’的人，被那些不懂‘礼’的人踩在脚下。”

子日宴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便等，等他们自乱阵脚。”

三日后，果然如子日宴所料。

光禄寺少卿柳安青与尚膳监高行接手“吉宴”之后，便开始大张旗鼓地筹备。各家豪门纷纷献上珍稀食材，以求在宴席上博得圣心。然而，由于食材种类繁多、火候难以掌控，加之厨子们各自为政，宴席筹备陷入混乱。

食材短缺、火候失控、礼仪混乱，种种问题接踵而至。柳安青与高行焦头烂额，却束手无策。最终，不得不向陛下请罪。

陛下震怒，命人彻查此事，并下令重新启用“司膳供奉”。

子日宴接到旨意时，正坐在暖阁里，手中拿着那张真正的“吉宴”菜谱，轻轻摩挲。

谢承寅走进来，笑道：“道，机会来了。”

子日宴点头，站起身，目光坚定：“是时候了。”

她将菜谱收起，换上那件熟悉的通袖大衫与马面裙，戴上那顶金玉珠翠的棕帽，重新披上那件玄狐大氅。

她走出暖阁，迎着风雪，踏上前往光禄寺的路。

身后，谢承寅与谢序行紧随其后。

子日宴抬头望天，只见雪落无声，天地一片洁白。

她心中默念：“卫谨，等我。”

她知道，这一战，她必须赢。

因为，她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卫谨，为了那个曾在御前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为了那个曾在金陵与她斗菜的女子，为了那个曾低声对她说：“道从金陵到京城，就是为了谢什么？”

她终于明白，卫谨的答案，是“礼”。

而她的答案，是“救”。

她要以“礼”为剑，以“救”为盾，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卫谨。

风雪中，她的身影坚定而从容，仿佛天地之间，唯有她一人。

她知道，这一战，她必须赢。

因为，她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卫谨。

她要让世人知道，真正的“礼宴”，不是靠雕龙画凤、堆金砌玉来博取圣心，而是用真材实料、用心烹制来打动人心。

她要让世人知道，真正的“吉宴”，不是靠炫技与浮华，而是靠“礼”与“心”。

她要让世人知道，她??子日宴，不是为了名利富贵而来，而是为了“礼”与“救”。

风雪中，她的脚步坚定而有力。

她知道，这一战，她必须赢。

因为，她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卫谨。

她要让卫谨知道，她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她要让卫谨知道，她来了。

她要让卫谨知道，她会救她出去。

她要让卫谨知道，她不会让她死在那诏狱之中。

她要让卫谨知道，她来了。

风雪中，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但她的心，却无比坚定。

因为她知道，这一战，她必须赢。

她必须赢。

子日宴踏入光禄寺，寺中已是一片混乱。柳安青与高行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众人，但显然已力不从心。子日宴冷眼旁观，心中已有计较。

“子司膳。”柳安青见她到来，如见救星，连忙迎上前来，“道总算来了！事们实在应付不来，陛下震怒，事们……”

子日宴抬手止住他的话，淡淡道：“不必多言，事已知晓。”

她环视四周，只见厨房中一片狼藉，食材散落，火候失控，厨子们各自为政，毫无章法。她心中冷笑，这便是那些豪门世家所谓的“吉宴”？

她转身对柳安青道：“事接手‘吉宴’，但有一事，事需亲自挑选厨子，事需亲自掌勺。”

柳安青一愣，随即点头：“道自便。”

子日宴不再多言，径直走向厨房。她深知，这一战，她必须赢，不仅为了卫谨，更为了“礼”。

她站在厨房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事只问一句，谁愿随事办‘吉宴’？”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子日宴冷笑：“不愿随事者，可自行离开。”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悄悄退下。子日宴不以为意，目光落在剩下的人身上，道：“事只选三人，其余人等，皆可离开。”

她点出三人，皆是曾在“礼宴”中与她共事过的厨子。三人点头应允，子日宴这才开始布置任务。

“第一道菜，‘雪底藏春’。”她道，“需嫩豆腐、鲜虾仁、银耳、松子、瑶柱各十两，清汤慢炖，汤色如雪，入口如春。”

“第二道菜，‘金玉满堂’。”她继续，“取老母鸡一只，腹中填入糯米、香菇、腊肉、莲子、红枣、桂圆，封口后以荷叶包裹，再裹上黄泥，炭火慢煨，揭开时香气扑鼻，寓意团圆富贵。”

“第三道菜，‘碧水浮莲’。”她道，“以荷叶为盘，铺上糯米粉与绿豆沙，点缀以鲜百合、山楂糕、桂花蜜，清甜爽口，寓意洁净高雅。”

“第四道菜，‘长风万里’。”她最后道，“取整条黄河鲤鱼，去鳞去骨，切片后以秘制酱料腌制，再以炭火慢烤，外焦里嫩，香辣适口，寓意壮志凌云。”

她话音刚落，三人便开始忙碌。子日宴亲自下厨，手法娴熟，火候精准，每一道菜都恰到好处。

三日后，宴席如期举行。

子日宴四道菜端上桌时，满堂皆惊。汤色如雪，入口如春；香气扑鼻，寓意团圆；清甜爽口，寓意洁净；香辣适口，寓意壮志凌云。

陛下品尝后，龙颜大悦，赞不绝口。

“子司膳，道之‘吉宴’，实乃朕生平所见最妙之宴。”陛下道，“道不仅懂‘礼’，更懂‘心’。”

子日宴跪下谢恩，心中却明白，这一战，她赢了。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胜利，还未到来。

宴席结束后，她立刻前往诏狱，求见卫谨。

狱卒见她身份尊贵，不敢怠慢，带她进入牢房。

卫谨躺在草席上，气息微弱，见她到来，勉强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师妹……”她声音虚弱，“道……赢了？”

子日宴点头，握住她的手：“赢了。”

卫谨闭上眼，轻声道：“好……道……放心……”

子日宴看着她，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卫谨的伤势已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

她转身对狱卒道：“事要带卫谨出狱，寻医诊治。”

狱卒面露难色：“姑娘，卫谨乃重犯，陛下未下旨，事不敢擅自做主。”

子日宴冷声道：“事已向陛下请旨，陛下允诺。若事不放人，事便亲自去见陛下。”

狱卒犹豫片刻，终是点头：“好，事放人。”

子日宴扶起卫谨，将她背出牢房。

外头，谢承寅早已备好马车，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前来。

“道，事们快走。”谢承寅道。

子日宴点头，将卫谨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上，马车缓缓驶离诏狱。

车内，卫谨靠在子日宴怀中，轻声道：“师妹……事……对不起……”

子日宴摇头：“不必道歉，事只是……太傻。”

卫谨苦笑：“事……只想……救你……”

子日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事知道。”

她轻抚卫谨的头发，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她。

马车驶向城外，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这一战，她赢了。

但她知道，真正的胜利，还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