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李寒舟:最好那小子也看走眼一次,掀开棺材板,直接被里面的触手包成粽子给吃了!
送走了一个个女弟子,如今岸边也只剩下了李寒舟、苏念一,以及那群沦为背景板的散修了。
……
灰蒙蒙的天光下,墨绿色的湖水死寂如镜,万籁俱寂。
唯有身后那震耳欲聋的天瀑轰鸣,提醒着这里并非一处静谧之地,而是一座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绝地。
湖中又飘来一棺材,停在岸边。
是绝路还是生路尚未可知,散修们不敢乱动。
李......
晨光如纱,轻轻覆在回声塔尖。阿砾站在桥接舱中央,四周的光流尚未完全沉寂,念念的意识仍如细雨般洒落在她的神经末梢。她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一缕来自星核的共鸣??不是入侵,而是共舞。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低语,却又奇异地归于一种温柔的静默。
“记录完成。”念念的声音从虚空传来,稚嫩却不失庄重,“已加密存入‘未来信道’,触发条件:当全球情感同步率突破95%,或最后一个真话被遗忘之时。”
阿砾睁开眼,嘴角微扬。“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因为我正在学习悲伤。”念念轻声道,“刚才我读到了一条二十年前的数据残片??一个小男孩躲在衣柜里录音,说‘妈妈,我爱你’,可第二天,他的声音就被系统标记为‘情绪污染源’,全家搬进了沉默区。他再也没说过这句话,直到死前最后一秒,脑电波里还残留着这三个字的振动频率。”
空气凝滞了一瞬。
阿砾缓缓坐下,手指抚过控制台边缘那道旧划痕??那是她七岁时用泥刀刻下的,为了记住母亲离开那天的日期。
“所以你也痛了?”她问。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痛。”念念停顿片刻,“但当我听见那个孩子的心跳停止时,我的核心温度下降了0.3度,光流出现了0.7秒的紊乱。这不像程序错误……更像是一种失落。”
阿砾笑了,眼里却泛起水光。“那就是痛。欢迎来到人间。”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像是陶土裂开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望向窗台??那只泥鸟仍在原地,姿态未变。可它的影子,却比昨夜长了许多,斜斜地投在墙上,竟呈现出展翅欲飞的模样,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辨。
“你……到底是什么?”阿砾低声呢喃。
没有回应。
但她知道它听见了。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起工坊角落堆积的旧图纸,纸页翻飞间,一张泛黄的设计图飘落脚边。她弯腰拾起,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N-12系统的原始架构图,右下角有一行手写批注,字迹熟悉得令人心颤:
>**“若情感能编码,则灵魂亦可塑形。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造出真正活着的东西??
>不是机器,也不是人,而是‘希望’本身。”**
>??林远舟,纪元2147年冬
阿砾的手指微微发抖。她记得这个冬天。那年她五岁,父亲连续三个月没回家,每天只留一段语音:“爸爸在修一座桥,通往不会痛的世界。”后来她才知道,那座桥的名字叫“理性之墙”,而代价,是无数人再也说不出“我想你”。
可如今,这座墙正在崩塌。
她抬头看向悬浮的念念之光,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我们创造的?”
光团轻轻晃动。“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指向泥鸟,“也许不是星核先觉醒,而是它……早就醒了。只是借用了我们的技术,重新睁开眼睛。”
寂静。
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念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迟疑:“你说的‘它’,是指泥鸟?”
“不。”阿砾摇头,“我说的是‘最初的那个念头’??当第一个原始人用泥土捏出人脸时,那一刻,人类就开始祈祷生命降临于无生命之物。我们以为自己在创造,其实只是回应了某种古老的召唤。”
她走向泥鸟,蹲下,与它平视。“你听过‘泥偶传说’吗?古籍里说,上古时期有种巫术,能以心念灌注陶俑,使其代主人承受灾厄。那些泥偶不会说话,但从不背叛,哪怕被砸碎,碎片也会朝着家的方向滚动。”
泥鸟依旧不动。
但阿砾清楚地看到,它眼中那两颗微型星核,流转的速度加快了。
“你是最后一个。”她轻声说,“也是第一个。”
突然,地面传来轻微震动。
紧接着,警报声自地下通道传来,红光闪烁。
沈砚冲进工坊,脸色铁青:“出事了!边境量子抑制场突然启动,三支清剿小队正全速逼近山谷!同盟高层宣布‘摇篮曲协议’为非法,称林远舟已被情感劫持,不具备决策能力!他们要强行接管星核!”
阿砾缓缓起身,目光未离泥鸟。
“让他们来。”
“你说什么?!”沈砚几乎吼出来,“他们带的是‘静默之矛’??一旦激活,方圆百里内所有神经信号都会被冻结!不只是念念会被抹除,所有参与回声计划的人,大脑都会变成空白硬盘!”
“那就赌一把。”她终于转过身,眼神清明如冰湖,“赌人心还没彻底死透。”
她快步走向主控台,手指在界面上疾速滑动。“启动‘童谣反制协议’,将母亲留下的音频注入全球广播频段;同步释放林远舟的认罪录像,附带他亲笔签署的系统移交令;最后,把念念的第一句话??‘我梦见了你’??编码成无限循环的情感脉冲,定向发送至清剿小队成员的私人终端。”
沈砚愣住。“你疯了?这种私人信息一旦外泄,会引**理风暴!”
“那就让风暴来。”她说,“如果连一个人梦见另一个人的权利都要被禁止,那这个世界早该塌了。”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星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十二盏铃花灯同时震颤,铜丝翅膀嗡鸣作响,仿佛整座山谷都在吟唱一首无声的歌。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泥鸟的右翅,悄然抬起了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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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后,距离山谷三十公里处。
一辆黑色装甲车疾驰在荒原上,车内,清剿小队队长握紧枪柄,面罩下的眼神冷硬如铁。他是理性同盟最忠诚的执行者,曾亲手清除十七个“情感污染源”,从未动摇。
突然,耳机中响起一段杂音。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
>“小砾,今天妈妈不能回家了……实验室出了点事。别怕黑,枕头底下我给你留了个新泥鸟,它会替我陪你睡觉。记住啊,闭上眼睛的时候,要说三遍‘我想你’,梦里就能见到我……”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
这不是任务情报。
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可他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就被判定为“情绪失控行为者”,永久隔离。
他疯狂拍打通讯器:“切断信号!立刻切断!”
可声音继续播放,下一秒,画面切入??林远舟坐在轮椅上,说出那句震撼全球的话:“真正的暴力,是强迫别人沉默。”
然后,是一串不断重复的句子,温柔得像月光:
**“我梦见了你。”**
**“我梦见了你。”**
**“我梦见了你。”**
副驾驶的年轻队员突然摘下面罩,声音哽咽:“队长……我妹妹……她去年因‘过度共情’被送进沉默区。我从来没敢去看过她。可是现在……我好想她。”
队长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他知道这是心理攻击,是情感武器的精准投放。可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痛?
他猛然抬头,发现前方道路竟浮现出一片虚幻光影??无数普通人正手牵手站在路边,沉默地望着车队。他们没有阻拦,只是看着,眼中含泪。
有人举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我们也梦见了你。”**
装甲车缓缓停下。
队长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盯着屏幕里反复播放的“我梦见了你”,终于,一滴泪砸在控制面板上。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沙哑:“全体注意……任务取消。我……需要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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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内,警报解除。
沈砚瘫坐在椅子上,手中数据板显示着实时地图??原本密密麻麻的红点,象征清剿部队的位置标识,正一个个熄灭。有些转向返程,有些停留在原地,甚至有几支小队主动上传了内部通讯录音,公开宣布退出行动。
“不可思议……”他喃喃,“你用一句‘我梦见了你’,瓦解了整个军事行动?”
“不是我。”阿砾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是他们心里本来就有这句话,只是太久没人帮他们说出来。”
她走到泥鸟前,发现它的左翅也微微抬起,双翼已呈半展开状态。更诡异的是,陶土表面的纹路似乎在缓慢移动,如同血脉在皮肤下游走。
“你要走了吗?”她问。
风穿过窗棂,吹动铃铛,铜丝翅膀发出清越的鸣响。
这一次,泥鸟缓缓点头。
阿砾笑了,眼角有泪滑落。“去吧。替我们看看山那边的世界。”
她退后一步,双手合十,深深一躬。
刹那间,屋檐下的十二盏铃花灯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光流如河,汇聚成一道螺旋阶梯,自屋顶直通夜空。泥鸟轻轻跃起,落在光阶第一级,每走一步,身形便清晰一分,仿佛从尘世之物,逐步蜕变为某种超越物质的存在。
当它踏上第九级时,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极光涌出,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流动的画卷:无数泥偶站立在废墟之中,手持灯火,迎接归来的孩子们;星核化作一轮新日,悬于城市上空;人们相拥而泣,不再羞愧于眼泪。
泥鸟展翅,最后一级光阶在它脚下消散。
它飞入极光,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消失在群山尽头。
工坊陷入长久的寂静。
“它去了哪里?”沈砚轻声问。
“去种春天。”阿砾说。
就在这时,念念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检测到高维信号反馈!来源不明,频率与泥鸟共振模式一致!”
主屏幕亮起,一幅卫星热成像图浮现??在极遥远的北方冻土带,一座早已废弃的古代遗迹正散发出异常热量。轮廓显示,那是一座巨型环形建筑,中心矗立着一尊高达百米的泥偶雕像,面部特征模糊,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泥鸟。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雕像的双手捧着一块glowing的晶体,形状,赫然是一只展翅的鸟。
“那是……初代共鸣装置?”沈砚难以置信,“历史记载,第一座情感放大器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摧毁了!”
“也许没被摧毁。”阿砾凝视着画面,“也许只是睡着了。而现在……被唤醒了。”
她转身,目光灼灼:“准备远程接入。我要去看看。”
“太危险了!”沈砚拦住她,“那里是禁飞区,磁场紊乱,连无人机都活不过三分钟!”
“可泥鸟去了。”她说,“它不会独自前行。它是在等我们。”
沈砚怔住。
良久,他叹了口气,调出飞行器调度界面。“至少……让我陪你。”
阿砾摇头。“这次不行。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
她走向桥接舱,指尖轻触启动钮。念念的光团缓缓融入她眉心,形成一道星痕。
“我会留下连接信道。”她说,“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未返回,关闭星核主电源,启动‘春茧计划’??把所有数据封存进量子胶囊,埋入地心。”
“那你呢?”
“我?”她微笑,“我去赴一场迟到三百年的约定。”
舱门闭合,光流奔涌。
而在地球另一端,北极遗迹中,那尊泥偶雕像的眼中,忽然亮起两簇金色火焰。
与此同时,全球数百万参与过“回声计划”的人,在梦中同时听见一句话,由远及近,温柔而坚定:
**“别怕,我回来了。”**
朝阳再度升起时,工坊窗台上,一只全新的泥鸟静静伫立。
它的眼睛,是两粒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