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一八〇章 “纸糊马”乱坟岗救弃婴

话说“纸糊马”宋兽医，一个身形瘦削却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正行走在村间的小路上。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世间一切纷扰，直视人心最深处的秘密。这日，他偶然间瞥见那个早逝孩子的父亲，背着一把铁锹，从乱坟岗的方向垂头丧气地走来。宋兽医心中一沉，他深知乱坟岗是个不祥之地，平日里便是人迹罕至，更何况是在这阴沉沉的午后。

那父亲的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是经历了极大的悲痛。他的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尖上，让人不禁为之心酸。宋兽医猜想，他一定是去看望埋葬在乱坟岗的孩子了，带着铁锹，大概是担心那些无家可归的野狗会扒开他儿子的坟墓，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情来。

这个孩子的不幸死亡，在村里无疑是个大事。他的离去，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村民们纷纷议论，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宋兽医也时常听闻这个孩子的故事，知道他是个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的孩子，却没想到命运竟如此残酷，早早地夺去了他的生命。

“到坟地去看孩子啦……唉……真是可惜呀！”宋兽医颇为同情地婉转打着招呼，试图用言语来抚慰这位父亲那颗破碎的心。

孩子的父亲闻言，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宋兽医，眼中闪过一丝无助与哀伤。他叹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人的命有天定哇！神法儿鬼法儿都用啦……老天爷不叫俺这孩子再吃阳世的饭，唉……唉……有啥办法啊！死啦就死啦，埋啦就埋啦……可坟岗上那些可恶的野狗……”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滑落了下来。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脸，试图将这份哀伤隐藏起来。

宋兽医望着这位父亲，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无奈。他深知，在这个乱世之中，人们的命运往往掌握在无形的天意手中，任何努力都可能化为泡影。而野狗的肆虐，更是让这个本就脆弱的世界雪上加霜。

“自己的孩子不管是活着还是去了，谁会不心痛啊……想开点儿吧。”宋兽医轻声说道，试图用这份温暖的话语来抚慰这位父亲的心灵创伤。

然而，孩子的父亲却似乎并没有从这份安慰中得到太多的力量。他含着眼泪，不解地问道：“那些野狗咋就成了这儿祸患？！你是常跟畜生打交道的人，狗咋会变成这样儿来祸害人？甚至连……”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显然是无法理解为何曾经忠诚可爱的狗儿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宋兽医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他深知狗性的复杂与多变，也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狗儿们同样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与折磨。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狗之初，性本善。忠主人，看家院。被遗弃，无人怜。流浪狗，食物断。遭虐待，狗性变。仇人类，成祸患……”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仿佛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深情与感慨，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孩子的父亲听着宋兽医的话语，心中似乎有所触动。他眯缝着痛苦含泪的眼睛，停了片刻后说道：“你的意思是……是都怪人类呀？！”

宋兽医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可不是吗？！狗不会说话，但它心里有本儿账……狗记账比人记账都清楚！”

这句话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孩子父亲的心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置可否地“喔”了一声，扛着铁锹垂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了。

望着这个乡亲可怜的背影，宋兽医心中五味杂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叹出几句话来：“真是乱世啊！世道乱了，狗也乱了！”

接着，他又溜出几句诗来：“乾坤混乱野狗狂，世道不平民遭殃。野狗吞噬死人肉，黑官嗜血像豺狼。活人活得不安稳，死人死得不安祥。耕田农夫如牛马，达官显贵居高堂。皇天不佑穷人福，朝廷何恤蚁民恙？！农家终年缺温饱，黄土愧对耕者肠。”

这几句诗仿佛是对这个乱世最深刻的控诉与揭露。它们字字含泪、句句断肠，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宋兽医溜诗过后，一边走路一边自言自语道：“野狗无论再野毕竟还是狗、不是恶狼，比那些官府里的黑官污吏要好得多。总归还有那一点儿狗性，从来不敢吃活人儿……可黑暗的官府要是咬着惹他的活人儿，比野狗可厉害得多，连你的骨头也要嚼碎！”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官府的愤怒与无奈，也表达了对这个乱世最深刻的绝望与抗争。

而说起野狗不敢吃活人这件事儿，宋兽医还真的经历过这么一件事儿。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凌晨，天还没亮透，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附近村里的一家农户里，传来了产妇痛苦的呻吟声。接生婆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孩子终于出生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孩子一出娘胎就不哭不叫，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接生婆一看这情形，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产妇说道：“死啦死啦，这孩子怕是没福气留在阳间了。”

产妇一听这话，顿时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老公公也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更是悲痛欲绝。他颤抖着手将孩子用谷草包好，然后默默地走出家门，朝着乱坟岗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老公公将孩子扔到乱坟岗上，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一群野狗围了上来。它们争抢着将谷草撕拽开，露出了里面那个小小的身躯。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婴儿尖利的啼哭，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他的到来。

野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四散奔逃，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颇有胆量的老年野狗却留了下来。它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婴儿，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嗅，然后竟然用嘴轻轻叼着婴儿，放在了离乱坟岗不远的大路边儿。

这一幕恰好被起早去给牲口看病路过这里的宋兽医“纸糊马”看到了。他心中一动，赶紧上前将婴儿抱了起来。只见这孩子虽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眼中却闪烁着生命的光芒。

宋兽医心中暗自庆幸，知道这孩子是因为缺氧而假死了。他赶紧将孩子抱回家里，悉心照料起来。他给这孩子起名儿叫“狗缘儿”，寓意着他是与狗有缘的孩子。

在宋兽医的精心照料下，“狗缘儿”渐渐长大了。他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给宋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然而，当“狗缘儿”被宋家抚养到三岁的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却意外地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原来，当年那个接生婆判定“狗缘儿”死亡后，他的父母虽然悲痛欲绝，但也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希望。他们四处打听、多方寻找，终于得知了“狗缘儿”被宋兽医救活的消息。

于是，他们带着礼物来到了宋兽医的家里，说明了“狗缘儿”那年那天出生的经过和特殊情况。他们想要回自己的亲生的儿子，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身边生活。

宋兽医“纸糊马”闻言，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深知“狗缘儿”应该回到自己亲生父母的身边。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将“狗缘儿”交给了他们。

“狗缘儿”的亲生父母过意不去，知道宋兽医对“狗缘儿”有着深厚的感情和养育之恩。于是，他们让“狗缘儿”拜宋兽医“纸糊马”为义父，希望他能永远记住这份恩情和养育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