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五七章 文山娶亲（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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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前来捧场的乡亲们早已听熟悉了牛壮那浑厚有力的轿夫号子，此刻纷纷加入呼喊，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震耳欲聋，远远传开。就连那娶媳妇儿的马匹也被这阵势惊得连连蹦跳，仰天长嘶，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可是牛壮这句被迫的答唱一出口，却引起了一片哄笑，连本乡本土的乡亲们也哭笑不得地愣了，互相议论起来：

“开封咋会没咱古寨大？听说开封大着哩！”

“开封好歹也是省里一个府哇！咋会没有古寨大？”

“牛壮咋就胡说起来……”荷花儿、文山他们尴尬地皱起了眉头。

王大官人王参事听到了，“嘿嘿嘿”怪笑起来：“穷小子……井底的蛤蟆！”

“葫芦庄里好人多呀！”牛壮紧接着唱道。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牛壮紧接着又唱道：“开封城里装不下哇！”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这时大街上的乡亲们才会意地“哦”了一声，“哗哗”地鼓起掌来。

王大官人从花轿里探出头来，干笑了一声骂道：“牛壮这土鳖还真会胡编！”

“开封府里人几多啊？”开封的轿头儿又提唱道。

开封的轿头又抛出了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难题。

“开封府里人两个呀！”牛壮一脸自信的笑意答唱道。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乡亲们又愣了起来，“开封那么大的地方……咋会只有两个人儿？”

王大官人在花轿里讥笑起来：“连三岁小儿都不会这么胡诌！”

牛壮脸上露出滑稽的神色随口唱道：“一男一女两个人儿哇！”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拉完尿泡把屎屙……”牛壮唱罢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大家突然哄笑起来，有的老乡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笑出了眼泪，抹着眼泪还在狂笑不止。

王大官人听了也尴尬地笑了起来，边笑边骂道：“狗毬不是猫**！还真有点意思！”

开封的轿头儿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开口提唱道：“开封铁塔有多高啊？”

开封的轿头认为这个题目，对方无论如何也难答唱出来。

牛壮连想都没想随口唱道：“铁塔没有黄河高呀！”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黄河一怒发大水啊！”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铁塔尖尖不见了。”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老乡们似乎不太相信，这里也很少有人见过开封的铁塔，只知道黄河有一次发大水，差一点漫过古寨的寨朵儿。

王大官人咧了咧嘴，使劲吸了一口大烟，向花轿外吐出一口毒气，跷着二郎腿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小子还真蒙对啦……”

开封的轿头儿又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提唱道：“开封府里啥最多啊？”

开封的轿头儿快山穷水尽了，已经乱了方寸，猜想不出来啥题目能难住古寨的轿头儿，就随便胡乱漫天野地瞎凑出一个问题出来。

王大官人嘴里噙着大烟枪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耐烦起来，“啥最多？老鼠和叫花子最多！”

牛壮扫视了一眼王大官人的轿子，鄙夷地唱道：“开封府里官儿最多哇！”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白天耍钱抽大烟呀！”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夜里再把婊子摸……”

“嗨呀号、哎嗨、哎嗨、依呀号！”

大街上的人们哄然大笑，有的边笑边骂：

“当官儿的会有啥好货？！不抽不嫖放着银子干啥？！”

“没有当官的婊子靠谁养？”

“官儿越多老百姓越倒霉！”还有更难听的……

王大官人在花轿里实在坐不住了，他把还在冒烟儿的大烟枪狠狠地扔在了坐垫上，“扑”的一声吹灭了烧大烟的洋蜡烛，“唰”的一下拉下轿帘，烦躁地闭上了恼怒而无奈的眼睛。

那个管事儿的急忙跑过来，隔着轿帘胆怯地请示王参事：“……下……下边……还、还争不争输赢啦？”

“争个屁！”王大官人一双金鱼眼气得鼓胀起来，没好气儿地吼叫道：“饭桶！傻蛋！驴脑子！想挨骂就去争吧！”

管事儿的灰头丧脸地跑开了，垂头丧气地向傻愣着的开封轿头儿摆了摆手，“不争了！不争了！”

大街上乡亲们起哄笑着喊叫起来：

“有钱人……让道吧！”

“大地方儿的……让道吧！”

“官儿……让道吧！”

“开封府的……让道吧！”

“输掉了本事儿，没输掉媳妇儿哇！还是赶快让道吧！”

牛壮这帮兄弟总算热热闹闹把文山的新娘娶回了家，虽然比不上王大财主家娶亲队伍的庞大豪华，但喜庆的气氛毫不逊色。

花轿刚一到院门口，一个攒忙伙计就举着一挂火鞭噼噼啪啪燃放起来。另一个攒忙的伙计怀里抱着一个盛粮食的斗，暗红色的斗上贴着大红双喜，斗里装着小铜币掺杂着铡碎的谷杆儿，嬉笑着向看热闹的人们头上、身上撒去。一边撒一边吆喝道：“撒喜钱啦！撒喜钱啦！”

人们开始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地喧闹起来，仿佛一群快乐的鸟儿，在鞭炮绚烂的烟火中，一窝蜂似的争先恐后地哄抢起漫天飞舞的喜钱来。小孩子们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完全不顾头上鞭炮的轰炸和地上的泥泞，毫不犹豫地趴在大人的脚边，眼疾手快地抢拾着那一个个闪着铜光的喜钱。

“哎哎……这是谁的脚踩住俺的手啦！”一个男孩儿在人潮涌动、纷乱的腿脚间痛苦地叫唤着。而另一个顽童则不顾一切地俯身趴在地上，紧紧护住身下那几片碎谷杆儿和几个小铜币，大声喊道：“别抢！别抢！这是俺占住的！”抢到喜钱的小孩儿们，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蹦跳着、喊叫着：“放鞭炮撒喜钱儿，热热闹闹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