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六一章 争夺河滩地（四）黑蛋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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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是村公所的张保卫，他和村公所的另一个混头小伙儿各扛着一杆锈迹斑斑的快抢。紧跟着是牛壮的几个兄弟们，跑在最前面的是黑蛋，紧跟着黑蛋的是“闷儿雷”和“马后炮”。黑蛋提着一把准备叉鲇鱼精的锋利的鱼叉，他们并非为争夺滩地而来，是为芦根儿抱打不平，要为芦根儿出口气儿。他们听到从黄河滩回来的人讲，芦根儿被河湾村的人殴打了，茅草庵儿也被河湾村的人砸了。黑蛋他们几个弟兄愤愤不平地议论：“一个失去老爹的小孩儿，孤儿寡母就够可怜啦，怎么隔着村来欺负人？！你争你的滩地，他守望他的老爹，你们河湾村的吃柿子专拣软的捏……”

“是哪个混蛋打芦根儿啦？有种的站出来！不要命的站出来！与爷爷在这儿单挑！”黑蛋手里举着鱼叉，光着臂膀，一副拼命的样子，对着河湾村在河滩里的壮汉们叫骂起来。

河湾村留在河滩里的庄稼汉，被黑蛋的气势镇住了，他们都认识黑蛋，知道他是胆大妄为的拼命汉子，而且知道他有一身功夫，没有一个人儿敢吭声儿，更没有人敢站出来和他单挑。也许他们都不知道芦根儿是谁，也许他们都没殴打芦根儿，打芦根儿的人正在小槐树林里铡羊儿哩，但他们认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黑蛋是来动家伙报仇的。

“俺们都没打你说的人儿，俺们也没与你单挑的胆量……俺村陈保长敢和你单挑。”一个河湾村的村民逗趣似的笑着向黑蛋说道。

黑蛋高叫道：“那就叫你们混蛋的陈保长站出来！”

“俺们咋有本事叫动陈保长哇？”

这时陈保长可能听到了黑蛋的叫骂，瞪着牛眼杀气腾腾掂着锄头走了过来。

陈保长往日与黑蛋十分熟识，偶尔碰面还在一起喝酒猜枚。以前陈保长家盖房牛壮和黑蛋一帮兄弟还给他夯过地基，为了照顾陈保长的面子一个铜子儿也没要。

“是谁在骂我混蛋？”陈保长阴沉着脸咋呼着，当看到黑蛋满脸怒色地立在那儿手里掂着鱼叉，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黑蛋老弟你想干什么？想参和打架是吧？！”

“是我骂你混蛋！咋着？！”黑蛋也不顾及与陈保长的熟人关系了，“你们怎么欺负一个小孩儿？有种咱俩过招！”黑蛋把鱼叉戳在陈保长的面前。

陈保长拄着锄头软了起来，呵呵怪声怪气笑了两声，“你说欺负哪个小孩儿？俺咋会欺负一个小孩儿？大人还欺负不过来哩，还哪有空儿欺负一个小孩儿？！”

黑蛋愤怒道：“欺负守望黄河……守望他的老爹的芦根儿。”

“没有的事儿！俺连知道芦根儿是谁都不知道，既无冤又无仇何来欺负？”

“滩里的茅草庵儿是谁砸的？”黑蛋怒眼圆睁质问道。

“喔……原来你老弟是冲着这点小事儿发火哇！”陈保长又呵呵笑了两声，“迟几天我让人重新给盖个茅草庵儿不就得啦！打这个孩子我确实不知道……这里都打乱仗了，难得弄清谁打了谁……我劝老弟呀！争滩地是两个村的事情，俺与你村老甄顶着头弄哩，不干你黑蛋啥事儿，你还是少参和为好！这场事儿过去后我老陈请你老弟喝酒。”陈保长说罢掂着锄头拔腿蹿跑了，边跑边吆喝着他村里的壮汉们：“都把家伙拿起来！都听我的指挥！”

这时黑蛋没话说了，也泄了火气。

“闷儿雷”向黑蛋劝道：“人家已经说了软话，就算了吧！这里都乱了套了，到底谁打了芦根儿一时半会儿也难得找到。咱们也别参和争地边儿的事儿啦，甄保长在村里从来也没高看过咱们，就是争下一些滩地还不是都归甄保长。”

“俺早就知道找不到打芦根儿的人。”“马后炮”放出一句话来。

黑蛋瞪了一眼“马后炮”气呼呼地说道：“你既然早就知道找不到打芦根儿的人，你还摩拳擦掌地跟来干啥？”

“马后炮”蛮有理由地说道：“俺是怕你打错人哇！”

他们都笑了起来。黑蛋只好与“闷儿雷”“马后炮”一起回村去了。

没迟多大一会儿，河湾村的人马也向黄河滩开过来了，有一百多号汉子。他们手里拿的都是铁家伙儿，有不少人手里竞举着大刀长矛，有几个人肩上扛着打兔子火药枪，一杆又粗又长的打雁火炮，很威武地架在雁拖车上，几个大汉费力地推着。河湾村的人知道，拼人头儿是拼不过古寨葫芦庄的，葫芦庄人多势众，但要在武器上一定得胜过古寨一筹。

两种口音儿的村民都不甘示弱地在黄河野滩里东一边、西一边排开了阵势，两个村的保长都换了厉害武器，河湾村的陈保长锄头换成了火药枪，枪里装进了黑色火药和散弹枪子儿，燃烧的梗香插在了扳机的机头上，扣动扳机就能把人儿轰成筛子。

葫芦庄的“甄阎王”甄保长铁锹换成了枪背上有标尺准星儿的快抢，枪膛里也推进了子弹，快抢屁股上的大机头张着，一扣扳机就能把人穿透毙命。

两个村子的汉子们都虎视眈眈，手里的长短家伙儿都一起指向对方，仿佛两个敌对国家的队伍在争夺疆界对峙着。

这时候黄河滩里寂静得要命，好像偌大的河滩，一下变成了没有一点声息的坟场，只隐隐约约听到黄河哗哗的流水声和水鸟的鸣叫。

两个保长各站在自己队伍的前面，看来他们不想再对骂饶舌，枪口互相瞄着对方，双方无声地对峙起来，谁也不敢先开枪，像狗遇到了狼双方都害怕。

虽然现时的世道还不太清平，可比前些年的乱世好多了，攻打古寨的那股武装土匪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匪患没有了。与官府对着干的大胡子孟泰的“自在军”也不见了踪影……据说孟司令后来在“自在军”的旗号前边加上了“抗日”两个字儿，打着“抗日自在军”的大旗，带着队伍到东北抗击日本鬼子去了。官府对这个三县交界、三不管的地域，似乎重新认识到了这也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不可丢弃不管，于是加强了法统管辖，官府的王法逐渐在乡下显露出来。两个保长心里都清楚，在这个时候要真的打死了人儿，可不像以前一样了，是实实在在要法办抵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