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六二章 争夺河滩地（五）乡巡来了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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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忽然从临近黄河滩防汛的矮土堤上，传来一阵儿马儿的嘶鸣声，从东边原武县的方向来了两个骑着马儿背着大枪的乡巡，离瞪眼对峙的村民还不到十丈远，连乡巡的鼻子眼睛都看得十分清楚，村民们都知道骑马的小米米官儿是干啥吃的。乡巡端的是县政府的饭碗，唯一的职责是巡游乡村预防乡民聚众暴乱。

“喂……你们想造反吗？！”一个乡巡在马上用洋铁皮做的喇叭筒，大声向黄河滩的人们喊道。

在紧张气氛笼罩的黄河滩里壮汉们像得了哑巴病，没有一个人儿敢吭声儿。

另一个骑在马上的乡巡，慢吞吞地拿下斜背在肩背上的大枪托在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亮闪闪的子弹，“哗啦”拉开枪栓，又“哗啦”一下把子弹推进枪膛，咧着歪嘴儿滑稽地笑了笑，举起大枪，右肩顶着枪托，左眼闭右眼睁地像打靶一样，向黄河滩的人群瞄起准儿来。

这时黄河滩里的壮汉们骚动起来，有不少人儿小声惊叫起来：“哎呀……骑马的官官儿要枪毙人啦！”

乡巡的枪口从黄河滩密集的人群，转向手里和他一样端着大枪的“甄阎王”甄保长，甄保长心里一阵发紧儿，手里的大枪抖动起来……河湾村的人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乡巡的枪口又从甄保长的脑袋上，转移到了手里托着打兔枪的陈保长的脑袋上，陈保长吓得一下把腰弯了下去，好像这样就能躲得乡巡射来的子弹……葫芦庄的人儿“嘻嘻嘻”笑了起来。

突然乡巡抬高枪口儿，向黄河滩上空“咚”的一下放了一枪，子弹尖叫着“嗖”地在壮汉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啊……”壮汉们下意识地惊叫起来。

这时出乎人们预料，两个乡巡调转马头向原武县的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两个乡巡离开还没多大一会儿，两大帮对峙的庄稼汉们，还没有从刚才乡巡古里古怪的行动中悟出点儿名堂出来，防汛矮堤上又从西边、武陟县的方向急驰而来两匹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也是端同样饭碗的乡巡，与刚才离去的乡巡同样的装备打扮，只是年轻一些。

“喔喂！呀嗨！你们聚在这里想干什么？！”两个乡巡同时拿起洋铁皮喇叭筒，向黄河滩的民众喊道。

“你们官儿太小……你们管不了！”甄保长高声叫道，他已经领教了乡巡的能耐，感到并不可怕。

“你们要管就下马过来！”陈保长好像听出了这两个乡巡的武陟口音儿。

这两个乡巡谨慎地向黄河滩里观望了一会儿，当看到黄河滩里这些村民手里都拿着枪刀和打架儿的家伙，在马上相互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忽然拨马而回，向武陟县的县城方向快马加鞭，消失在马蹄扬起的尘埃中。

河湾村的陈保长只顾目送拨马而去的乡巡，不小心无意中撞动了打兔枪燃烧的梗香，打兔枪“轰”的一声响了，幸亏枪口偏了一点，要不然“甄阎王”甄保长就成了两条腿的死兔子，但有几颗散弹还是击中了甄保长的脸面，有一颗铁砂子儿不偏不斜正中甄保长的左眼。

甄保长“啊”地怪叫一声，条件反射似的一只手捂住了左眼，鲜血和眼球的晶体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他顾不得嚎叫和谩骂，紧咬牙齿举起快抢对准陈保长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只听到快抢的撞针“嗒”地响了一声，子弹没从锈迹斑斑的枪筒里发射出来……子弹瞎火儿了。

葫芦庄的张保卫看到甄保长挨了一兔枪，又看到甄保长的快枪瞎了火儿，就举起另一支快抢对准对面慌张不知所措的陈保长扣动了扳机，真是不该陈保长命绝，“咚”的一声——枪膛爆炸了，炸断了张保卫三个手指。

这时陈保长从惊慌中反应了过来，举起还没来得及装填火药和铁砂的兔枪，向他的村民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看到了吧！你们看到了吧……他们想要我的命啊！还等什么？大雁枪……快向他们开火！”

这时只见从河湾村的人群里，推出一辆两片滑板代替车轮的打雁拖车，拖车上架着一支说枪不是枪、说炮不是炮沉重的铁家伙儿，这是猎人专门打大雁用的武器，相当于五支打兔枪的长度，枪口能钻进一只大麻雀，枪膛里要装填四五升黑色火药，黄豆大的生铁枪子儿，少说也要装进两升。由于枪体沉重，一人扛扛不动，两人抬抬不起，所以就架在拖车上。雁拖车并不仅仅只有承重的功能，还有伪装的作用。每到冬天来临，北方严寒地带的大雁飞到南方越冬，黄河野滩里就落满了一群群的大雁，专门射杀大雁的猎人，就要显露他们的杀戮本领了！猎人把枪管儿上和打雁拖车上绑上蒿草巧妙地伪装起来，猎人和猎狗在伪装成自然景色的拖车后边隐藏着，悄悄地向栖息的雁群推进，当雁群警惕的值班儿哨兵发现慢慢逼近的恐怖枪口，“嘎嘎嘎”几声报警，雁群“哗”地猛然飞了起来，但为时已晚，这正是猎人喜欢看到的……当雁群飞起离地面一人高的时候，正是射杀大雁的最佳时机，这时候大雁都展开了翅膀，露出了翅膀下的软胁肌肉，猎人把只燃烧不冒烟儿的梗香，对准枪膛上的火药捻子，“轰咚”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雁群纷纷坠落……顷刻满地都是死伤的大雁。

掌握打雁拖车的是一个打雁的老猎人，是河湾村杀戮大雁的能手，他射杀大雁的胆量很大，射杀大雁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虽然大雁也是鲜活的生命，但人类对于这种自然界生命的杀戮似乎心安理得，射杀再多的大雁也不会有人要他抵命，要是他射杀活人儿他就害怕起来了。他十分清楚打死人儿是要抵命的，但又不能不听保长的，若打死人儿陈保长声称担责，但他心里知道这是保长说大话，他一个小小的保长是担不起命责的！况且这一雁枪轰下去，少说也得撂倒一大片，别说一个小小保长，就是十个大保长也担不起这么多命责。于是他耍了一个花招儿，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只在打雁枪里装填火药，没装填要命的枪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