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七二章 饥荒之年（二）结伴去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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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蛋抬头把卷好的烟卷儿递给墙那边的老詹，划根洋火给老邻居点着，又低头默默地卷起烟来。

老邻居詹大叔猛地吸了一口，颤抖着吐出一口烟雾，“俺那头老公牛饿死了，牛身上都是瘦骨头，算是用牛骨头汤让孩子们活了一些日子，家里啥都吃光了没东西填肚子了，再吃就该叫孩子们吃俺身上的肉啦。”

黑蛋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地说道：“去外地逃荒……去就去吧……村里陆续也走了不少人家，总不能在家等死哇！俺也想到外地逃荒，可俺老娘死活不愿离开家，俺不能把老娘丢这儿自己走哇。”

“是啊，你老娘不愿意离开家，你也没法儿走哇……可你娘俩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哇！老叔俺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中不中。”

黑蛋疑惑着说道：“您说说叫老侄子听听。”

“听说黄河南没有受灾……很可能是没受灾……”老邻居犹犹豫豫谨谨慎慎地说道，因为他知道这大半年时间黑蛋娘俩一直为黄河南的白菊揪心，“白菊姑娘虽说这么长时间没有过来，肯定是有啥事儿不方便过来……但她肯定不会忘记你娘俩，你不妨到黄河南去找找白菊……不管多少她总会给你弄些粮食背回来，你娘俩不就饿不死了。”

黑蛋听了满脸难受地苦笑起来，“老叔的这个主意不中哇！俺没脸到黄河南找白菊求粮讨饥荒，俺娘俩饿死俺也不会去找白菊！老叔您想想……人家不争咱不欠咱，俺凭啥去找人家讨饥荒？这事儿您老侄儿说啥都不会去干！”

“唉……”老邻居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儿，“你是磨不开脸面，不去就不去吧！”老邻居又长长叹了口气儿，“看来今年俺是喝不成你的喜酒啦，过了这个灾荒年只要俺活着回来，一定会喝上你的婚庆喜酒！”

“现在还谈啥喜酒哇？都啥年景啦？！”黑蛋眼里泛着泪光，“人的命都保不住啦，保命要紧啊！要是饿死了去跟谁结婚哇？！”

老邻居喃喃地说道：“保命……保命……是得保命哇！没有命啥都没有了。”

“大叔想逃荒去外地啥地方？”黑蛋问道。

“我打听啦……不少人家都是逃往西南方的陕西，逃那儿地方的人儿太多啦！就是那儿富裕也养不了这么多人呀！要是逃荒过黄河去南方，听说那儿地少人多南方人儿会精打细算，俺担心在那儿难于讨到吃食……我想朝西北方向的山西地面儿碰碰运气，听说山西那儿地广人稀没有受灾，听说山西人儿也厚道。”

“山西地面儿您有熟人朋友还是有亲戚？”

“啥都没有，两眼一抹黑，胡乱摸吧……摸到哪里就在哪里要饭。”

黑蛋吸着烟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大叔以前给王大财主家扛过工，您不如向王财主家借点儿粮食，凑合度过这饥荒年，哪怕是来年再加倍还他……王财主看在以往给他扛工的份儿上，也许他会借给您的。”

“我去过啦！去了三次。”说着老邻居的辛酸眼泪流了出来，“每次去王家的大门儿都是紧闭着，无论咋敲门儿里边都没人儿应声儿。”“唉……”老詹抹了一把眼泪，“要是大叔是王财主，俺也会把大门儿紧闭，饥饿的人儿太多了，村里都是饥饿的人儿，大家都没粮食吃，借粮……哪能借得过来呀？这灾荒年谁也不愿意沾穷人的边儿。”

“咱穷、没法儿怪别人，只有怪咱自己的穷命儿。世间的富人没几个会可怜穷人的。仔细想想、不沾亲不带故，那富人为啥要可怜穷人？！”黑蛋叹了一口气儿，“那只有到外地逃荒去吧，去给孩子们寻条活路。”

说着黑蛋跑回屋里，从屋里出来手里掿着几枚铜子儿，隔着矮墙向老邻居递去，“这几个薄铜子儿好在路上给孩子买点儿吃食。”

老邻居推辞道：“大叔咋忍心要你的钱哇？你和你娘也在忍饥挨饿……”

“大人饥饿好忍，孩子难忍饥饿……您也别嫌少，您就拿着吧，路上会有用的。”

就这样，姓詹的老邻居大大小小一家人儿，老詹挑着一个担子，他的大儿子挑着一个着担子，两个担子挑着全家的生活用品，挑着全家的求生希望，哭哭啼啼像为亲人送葬一样，到未知的外地逃荒要饭去了。

“老詹啊……别急走……咱们搭伙儿一起走。”姓詹的老邻居一家人儿刚出了西寨门儿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老詹扭头看去，原来是爱给孩子们讲鬼故事的杨老汉……看来杨老汉全家也是要到外地逃荒要饭。

“咱们两家一起不孤单啊！就一起走吧。”老詹停住脚步回应道。

这一走，黑蛋和他的老娘再也没有见到姓詹的老邻居回来。不知道老邻居全家是饿死在外地了，还是落户在了外地。

这一走，芦根儿再也没见到过幽默风趣的“故事爷”杨老汉，再也听不到“故事爷”讲那些真假难辨的鬼故事了。

为了躲避饥饿求生存，大人们能逃的都逃了，不想逃的多半是年迈的老人，只有在家里等死。无奈留下来的不大不小的孩子们，他们幼稚的生命也在死亡线上挣扎着，他们就像无人怜悯流浪的饥饿小狗儿，在到处寻找食物。

村寨里有一群**十来岁的男孩儿，大多家里都是缺爹少娘的，或者家里有残疾人和病人，无法儿逃荒到外地去，即便是不遇到这灾荒年家里也经常缺吃少喝。这些孩子虽然家里穷生活不堪，可平时都是规规矩矩的老实孩子，但他们不想饿死，于是饥饿很快把他们饿成了小“贼”。

王大财主家在一条小街上有一座库房，里面装的都是陈年花生，库房锁得十分牢固，只有老鼠才能钻进去。这个库房王财主雇了一个姓任的有点儿狠劲儿的农民看管，这个姓任的农民饿得很想偷吃花生可他钻不进去，王财主只让他看守并没给他钥匙，所以他再饿也没办法打开库房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