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八六章 劫粮（六）救命的一块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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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扁豆儿不解地大声问道：“咱是现在就回家？还是再到别的地方打听运大米的马车？”

“你只管跟着哥走就是了，少说废话！这话要是被警察听到了就糟啦！”“书呆子”狠狠瞪了扁豆儿一眼。

小扁豆儿正跟着“书呆子”懵懵懂懂快步走着，他向街边沟里瞄了一眼，立马跳到沟里捡起一个脏兮兮的东西。

“你捡这垃圾东西干啥？”“书呆子”问道。

“这好像是一个银水壶……上边坑坑洼洼的……”扁豆儿像捡到了一个值钱的宝贝儿，高兴地举在手里，“你看……还带着绳带哩！回去洗干净放羊喝水用。”

“什么银水壶……”“书呆子”看了一眼笑道，“这不是银的，是铝的！这脏东西只有你扁豆儿稀罕，别人谁会要这脏烂玩意儿？！你不嫌脏就带回去吧，像是以前行军的队伍扔掉的。”

“是铝的？”小扁豆儿迷惑道，“铝咋跟银子一样？俺见过甄保长兜里的银圆儿，知道银子的颜色，但不知道铝是啥东西，铝是啥？”

“铝就是铝呗！给你说不清楚，说了你也不清楚……铝没银值钱。”

“喔……俺清楚啦！”小扁豆儿嬉笑道，“铝没银值钱，但总比瓦水壶和葫芦水壶值钱吧？！”

“书呆子”笑着调侃道：“哥儿没说清楚，你倒清楚啦！你扁豆儿脑子够用的！”

“放羊脑子不够用可不行！”小扁豆儿少有地夸夸其谈起来，“俺放的一群羊经常有一百多头，每天早上一开羊圈的圈门儿，就得查羊的头数儿，放羊回来进圈之前还得查羊的头数儿……一只都不能错，一只都不能少，刚生出来的小羊羔儿也得查清楚……你想想……羊群乱哄哄的，羊儿挤来挤去的，前后窜来窜去的，大羊小羊混在一起的，羊羔儿拱在老母羊肚皮下吃奶的，还有公羊发骚趴在母羊屁股上的……要数清羊的头数儿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脑子不够用咋能查得清楚？少了、丟了羊儿是要赔人家的。”

“书呆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扁豆儿要是上几年学读几年书，一定会成为一个数学家。”

“呆子哥儿你可说对啦！”扁豆儿立刻兴奋起来，“俺不认字儿但俺识数儿，俺要是能上几年学，一起放个十群八群羊一点儿也不作难，保证羊的头数儿查得清清楚楚……但羊群里发骚的公羊不能多，公羊发起骚来不听招呼，还瞪着眼睛抵人儿。”

“书呆子”又哈哈大笑起来，“不扯了！不扯啦！快走吧！黑蛋哥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哩。”

他们快步走出了那条大街，走到了县城西关，就急急忙忙向古寨的方向走去。

“你小扁豆儿走路还挺轻快的！比哥走的都快。”“书呆子”边走边夸奖扁豆儿。

扁豆儿高高兴兴地说道：“俺放羊快步走惯了……羊儿一出圈门儿因为肚里饥饿，咩咩咩争抢着向黄河滩蹿，撵都撵不上，要是走不快哪能行？还有……还有俺的鞋得劲儿。”

“书呆子”瞄了瞄扁豆儿脚上的一双半新不旧的鞋子说道：“这得劲儿的鞋是买的？还是谁给你做的？”

“是荷花儿老大嫂给俺做的。”扁豆儿自豪地说道，“老大嫂一起给俺做了三双，俺穿烂了一双，还有一双新的在俺住的工棚里放着哩。”

“听说你和一个老汉住在保长的窑场里，工棚冬天冷吗？棚里生有火炉吗？”

“冷咋会不冷？！四面透风，甄保长不准生火炉，怕着火。现在剩下俺一个人儿了，老长工去外地逃荒要饭了。”

“书呆子”听了说了一声“苦命的孩子哇……”说罢沉默不语。

“俺不觉得命苦！麦芽儿比俺命还苦。”扁豆儿说着突然咧着嘴捂住了肚子。

“哎哎……扁豆儿……你是咋啦？”“书呆子”吃惊道。

“不知道咋啦……只感到肚里难受，酸疼酸疼的……”

“书呆子”说道：“一准是饿的……哥兜里还有三个薄铜子儿，等会儿哥在街边给你买点儿吃的。”

“书呆子”左瞅右瞅终于发现街边有个卖烤红薯的，就问卖烤红薯的：“你这烤红薯一个铜子能买几个？”

卖红薯的说道：“烤红薯是论斤卖，一斤三个薄铜钱。不按斤也可以，一个大红薯五个薄铜子儿。”

“书呆子”惊讶道：“你这烤红薯咋恁贵！比肉还贵！以前一个薄铜子儿买好几个烤红薯。”

卖烤红薯的苦笑道：“以前？你说的是没闹蝗灾的年景儿吧？！现在啥年景儿啦？钱还算钱吗？蝗灾前在县城里两个薄铜子儿能买一只老母鸡，现在能与以前比吗？！都饿死人了，有的地方都人吃人啦……这小兔孙儿蚂蚱把地面上庄稼都吃光啦，地底下就剩没长成的红薯和土豆了，俺就这点儿红薯，烤完就没有了，掏银圆也买不到啦。”

“俺身上就这三个薄铜子儿，按斤按个儿你随便给吧。”“书呆子”掏出铜子儿递给卖烤红薯的。

卖烤红薯的也是个穷大方，三个薄铜子儿给了个不大不小的香喷喷的烤红薯。

“书呆子”把烤红薯递给扁豆，“吃吧吃吧，吃了这个红薯你的肚子就不难受了。”

扁豆儿拿着红薯贪婪地闻了闻，一脸难受可怜巴巴地说道：“呆子哥儿咱俩分开吃吧……”

“书呆子”摆了摆手，“就这么点儿红薯还咋分开呀！你小孩子不经饿，一个红薯你也吃不饱，你就当作治肚疼的药吃吧。”

小扁豆儿一下把烤红薯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不几口就把烤红薯连皮儿带瓤吞进了肚里。吃完停了一会儿扁豆儿嬉笑了起来；“肚里好受多啦……呆子哥还真会治肚疼病，烤红薯比药都管用！”

他们在县城的西南方向翻过老堤，离古寨葫芦庄也就剩下五六华里的路程了。

在途中必须经过一个叫“王菜园”的村庄，这个村庄离老堤不到三华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