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〇二章 情殇（十四）老管家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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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王家喂马管车的长工老葛，就把王参事的官用马车套好了。王大官人和赶车的开封驭手也早早地用了早餐。他们站在有轿顶的豪华马车旁，等待着王大财主和银萍。

王大官人嘴里噙着一根洋烟卷儿，仰着一张肥油油的胖脸，两眼毫无目的地望着晨雾笼罩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想道：别看你银萍在老爹面前逞强耍娇，一旦上了马车到了开封，你就得乖乖地听我的，我说东就是东，我说西就是西，让你打狗不能打鸡……你以后嫁给什么人儿，一概由我这个大哥做主。这时他忽然听到有女子的哭声从院子里慢慢传来，他扔掉烟头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出是银萍的哭泣声音，他咧嘴冷笑起来。

“我不去开封！我不去开封！我死也不去开封！”

银萍哭叫着，被两个丫鬟、一个老妈子还有一个帮厨的胖女人拖拉着，老管家提着像是一兜银子在后边跟着，王大财主一脸怒气指挥着，从院子里向大门口的马车拥来。

“快点儿！快点儿哇！把她拖上马车！”王财主气急败坏地吼叫着，“银萍哇……你……你越来越让老父伤心！让你准备要带的东西，你啥都没准备，犟着脾气跟老父作对……不听老父的话你要听谁的话？老父难道会害你不成？你也不体谅体谅老父的心，不都是为你好？你这么大的闺女啦，一点也不懂事儿！”

“小妹有啥哭叫的？！开封府不比葫芦庄好？父亲让你到大地方读书，是让你以后有出息、为你好，你应该笑才是！”王参事装作一本正经地劝说银萍。

“别怕把她的衣服扯烂，你们都用点儿劲儿！向马车上拖！快拖！快拖！”王大财主看来对银萍是真下狠心了，“老大你还愣着干啥？快加把手儿！把银萍往车上拽呀！”

老管家眼里噙着泪水，搓着脚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不是办法呀……这不是办法呀……这样办不妥哇……”

银萍被拖上马车她又不要命地跳了下来，三番五次都是如此。

“你们再逼我……我就一头撞死在马车上！”银萍瞪着愤怒的眼睛大声哭叫道。

大家一下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只听到几个拖拽银萍的人儿喘气儿的声音。

王大财主父子俩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呆愣在那里，像是没招了。

“老爷……老爷……不、不如停些时……等小姐的脾气下去了，再、再送她去开封也不迟。”老管家唯唯诺诺地向王财主提议道，“大家都在气头儿上，要是……要是真的小姐她……她有个三长两短……”

王大财主无奈地点了点脑袋，王家父子俩四只眼睛无奈地对视了一番，老掌柜背着双手垂着脑袋，在马车前踱了几步，向丫鬟老妈子们说道：“把银萍送回后院楼上吧。”他头都没抬，用手背向王家老大呼扇了几下，王家大公子跳上马车叼上洋烟卷儿，一脸扫兴坐着马车回开封去了。

老掌柜垂头丧气地向王家大院儿走去，过大门儿时不小心被门槛儿绊了一跤，老管家连忙把他掺了起来，还好膝盖上破了点儿皮没有大碍。这时老财主竟然老泪纵横哭了起来：“……就……就这一个女儿……就这一个女儿呀……我也不忍心……不忍心啊！要不是……要不是……唉……”

“老爷啊……”老管家一边搀扶着王大财主一边劝道，“您是不忍心委屈银萍，那就不要委屈她了！委屈她老爷您心里也难受，俗话说：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再说银萍小姐是个大活人儿哇，强迫她总不是个好办法，就顺其自然吧！”

“你说的也在理儿！”王财主抹了一把老泪，“可在老王家不能按这个理儿去办哇！我的脸面不能叫银萍给抹上黑灰呀！要是她与那薛家后生再倒腾出啥荒唐事儿来，老王家在古寨的颜面还朝哪里搁啊！”

“唉……”老管家叹了口气儿，“老爷说的也是……这事儿真是有点儿两难……银萍那天约来那个男孩儿，俺也知道是谁家的公子，撇开两家门户高低不说，他与银萍还是满搭配的。”

王大财主擦干眼泪，用真诚和信任的眼神看了看老管家说道：“你不是外人儿，王家大院里的事情大小都没瞒过你……还没娶银萍她母亲的时候，你就在王家管事儿了，你是看着银萍长大的，你也很喜欢银萍，银萍小的时候你抱她常常把你身上尿湿，我知道你心里是把银萍当做你的亲闺女看待……你说话办事儿都在路……你说说，对小女银萍与那薛家后生的事儿咋办为妥？”

“这么大的事情俺咋敢插嘴？！”老管家看了看一脸和气的主子，“俺怕说出来惹您老人家生气。”

“你把老爷的肚量咋看那么小？说吧说吧，不生气。”

“像这种少男少女两相情愿的事情，还是劝说引导他们尊重乡俗规矩，不能乱来。”

王大财主听了连连点头，“是呀是呀！说得很对！”王大财主思忖片刻接着说道：“可他们要是不听劝说一意孤行咋办？”

老管家想了想回应道：“这个也好办……真的犟着不听招呼，老爷您就得让一让步啦……把事情说在亮处，把事情办在明处……说动男方请出一个媒人过来，向外张扬出去，以正小姐私定终身之嫌……街那边您还有一所空闲的院子，让人粉刷整理一下，迟个一年半载、瞅个吉日良辰，让男方把银萍小姐娶了过去……咱王家不缺银子，您老人家扶助他们一把，这样薛家后生不就变成富小子了？！这样有三点儿好处：一来明媒正娶，无损咱王家大户脸面。二来把您疼爱的小女留在了身边，银萍可以天天孝敬伺候您……这三来吗……这三来向世人显示了您高看寒士、不以门第贫富论短长的儒家风范。”

王大财主摸着有不少白胡茬儿的下巴，眨巴着眼睛意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好是好也有几分道理，我也这样想过，可……可必然与男方不是一类人啊！两家门户相差太悬殊！帮扶男方一些银子倒也算不得什么，对于王家来说也就如同百亩田里拔一棵庄稼而已……可是……可是……如果小女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就不免惹人笑话……再说，银萍的几个哥哥也不会同意……这样也毁了银萍的学业和前程了，总不能培养银萍读书这么多年，让她去当一个生儿育女的家庭妇女吧？！”

“老爷熟读孔孟，孔老夫子办学还‘有教无类’哩！收弟子并不讲究出身门户地位和穷富。”老管家偷偷看了看王大财主，老财主还是一脸和气，“说到银萍小姐读书的事儿，依我看……她不想去开封读书，她是有她的想法的……其实，人读书读多少是个够？！大公子没读多少书，不照样为官吃俸禄？！”老管家又偷偷看了看老财主的脸色，老财主仍然一脸温和，老管家继续说道，“再说薛家那后生肚里也有些墨水儿，上过学读过书并非等闲之辈，银萍假若与薛家公子结了婚成了家，夫唱妇随说不定日后也会成为财主，说不定对咱王家的发展还会有所帮助哩。”

这时只听到王大财主“唉”地嘘出一口气儿来，“说来说去……唉……说来说去都把老爷的脑袋说麻啦！老爷已经晕头转向啦……让我去躺着休息一会儿再说吧！”